《一夜箜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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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箜篌尽-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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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大官贵族高门士子仍旧沉醉在一场春软娇花绵绵细雨的梦里。
  但奈何谢紫乃是三军主帅,只得听他所命,开门迎敌。
  谢紫立在城门,看铁甲金戈厮杀疆场。
  那南衡王手持长枪闯入阵中,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柳衣卿周身兵甲护卫,只淡看一片厮杀。
  谢紫瞧着大周士兵们个个皆是低落的模样,便知他们也同自己一般心知肚明,此战无望。
  叹了口气,谢紫飞临下城门,跨马疾驰,手中珍珑长剑飞转,一朵剑花绽开千万素华,破开一条路来,直逼曲蘅君。
  曲蘅君挑眉,凛然霸气间一片杀伐。
  他长枪一转,刺向谢紫眉心,却被谢紫一个仰身避过,反而借此剑锋游下,转而攻马。
  曲蘅君长枪一挑,纵马一偏,随即转攻谢紫心口。
  孟寒絮在城墙上见着主帅冒然出站本就想破口大骂。
  此刻见谢紫情况凶险不说,还直接和那南衡王杠上,恨不得一头撞死以慰英灵。
  这长乐王的师弟,怎么如此莽撞?!
  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
  孟寒絮提泪横流,面上一片惨淡。
  谁知谢紫这厢却是剑锋微转,转眼便解了曲蘅君的杀招。
  曲蘅君微挑剑眉,一片飒飒英烈。
  “长乐的师弟,的确不错。只不过,和本王比起来,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曲蘅君一笑,却是意外的烟雨天青般风雅。转而,他一枪穿云般一枪横扫,谢紫眉峰一蹙,只得翻身落马,方才堪堪闭过。
  曲蘅君端坐马上,俯视着谢紫。
  “本王似乎说过了,你还是嫩了点,明月山谢紫衣。”
  谢紫挑眉,一笑绮艳,转眼便是流连开去的风月无边:“多谢南衡王点拨,只是,”他后头半句却压低了声音,“做戏总得做足全套,这般可不好吧?”
  曲蘅君冷笑,凌然昂首:“所言甚是。”
  做戏总得做全套。
  一场借刀杀人的戏,一场征伐天下的戏。
  一场春花秋月了,
  大梦初醒的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东魂兮

  任你西风烈,犹自花暮迟。
  京城一片奢靡之风,歌舞升平。
  红粉洗不去是金玉华堂,玉辉掩不掉美人容颜。
  琵琶破阵曲,丝竹悠悠。
  吹拉弹唱。
  容清薇和衡莲正在晒药材,却听到那半晌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闻青忽然问道:“谢紫是不是,不回来了?”
  容清薇转首看着闻青。
  那青衫的人秀丽的眉眼间本是一片安稳无忧,此刻却微微蹙着一抹江南烟雨。
  婉转凄清的风致。
  凄冷又寒凉的模样,微微的惶惑,却是死死坚持着一点微末的希望。
  那一双烟雨眸里流动着的是岁月的哀凉,却偏偏还要挤出一点笑意来。
  好似挣扎于乱世废墟,还要勉励开放的花。
  那么美丽,那么坚强。
  那么孤独又仓皇。
  “没有,他只是出征了。”容清薇撇开眼去,“你不要多想,明天姐姐给你买桂花糕。”
  衡莲叹了口气。
  出征。
  虽说计划几乎万无一失,但谁能说得准,当真会没个意外?
  “哦。”闻青乖巧地低首,眸中烟雨散尽,却只是一点空洞的茫然。
  舒寒凌死后,原本天下好雅乐之人,皆盼闻青能继承其师衣钵。
  谁知。
  谁知这本该如九霄卿一般名扬天下的人,却成了个痴傻的疯子?
  岁月从来无常。
  天命难定。
  容清薇低首,继续拨弄着药材。
  而闻青,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谢紫。
  谢紫。
  谢紫。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闻青只觉得脑中世事纷杂一片,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不明白。
  他只是觉得,他想要见谢紫。
  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窒息的痛苦,犹如相思入骨,犹不自知。
  一个傻子,自然不解相思意。
  他只知道,他想见他。
  那人风月无边低眸一笑,转眼叫江南烟雨也成了暗淡流年。
  闻青惨白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
  再等等。
  等他,回来。
  “闻青,你在看什么?”容清薇看着闻青仰望的模样,不由柔声问道。
  闻青有些呆滞和静默的看着晚霞。
  那霞色万千,流连旖旎。
  “那个,像他的眼睛。”闻青指着晚霞,忽然笑了起来,一寸寸凋落的,却是缠绵的哀伤。
  天色清冷。
  雪色容颜,闻青那本该拨弄箜篌的手指一片苍冷的素白,青色衣袖如烟雨色。他微微在黄昏暮色中回首,唇角半翘。
  难以形容的清雅秀丽。
  容清薇叹了口气。
  难怪谢紫会喜欢这样的人。
  她柔声笑了笑:“是啊,像他的眼睛。”
  闻青便笑了起来,一刹那如烟雨尽散,薄暮黎明。
  可是那眉眼间,却是三分愁,七分忧。
  闻青毕竟是疯了,不过片刻又看向别处,痴痴傻傻的样子,眼中却是一片空洞。
  而他如若此刻清醒着,那所有欢欣悲伤,恐怕也都得,
  化作相思一寸灰。
作者有话要说:  

  ☆、步步杀

  且说边塞,声声催裂。
  此次与南衡王交锋,虽未胜,却也未曾折损。
  这让孟寒絮心中微微欣慰。
  但是在灯下抬眼瞧自己主帅,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其实,也不一定吧。
  谢紫撑着头,对着掌中的虎符发愣。
  只那笑起来霞色流连的眸里,却是一片冰冷,霜华流清。
  孟寒絮缩了缩头,决定不闻不问做个缩头乌鬼。
  谢紫缓缓勾唇,虎符,可调动三军之物。
  君雁雪之所以愿意把这个给自己,恐怕一是自持“人质”,二是,已有什么阴谋。
  可是,谢紫微微低眉浅笑。
  君雁雪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当真是来帮他平定家国的吧?
  恐怕也不会那么蠢。
  谢紫笑了笑,忽然瞥眼瞧见了打瞌睡的孟寒絮。
  这孟监军倒是好笑,明明头都快碰到桌子了,还死撑着非要坐在旁边监督自己。
  迂腐。
  起身出了营账,谢紫的身影一闪,转眼便没入夜色中。
  军营中一片沉寂,无人瞧见他那身形,分明向着扶琉军营走去。
  是夜,月寒清霜,流华千里,无边苍凉。
  扶琉主账中,曲蘅君正在看着自都城送来的情报,这时,军营的门帘忽然被人掀起。
  曲蘅君似笑非笑地抬眼:“谢将军白日才交锋过,怎么深夜还闯地方军营呢?”
  谢紫冷笑一声:“南衡王心里明镜似的,明知故问难道也好玩么?”
  曲蘅君抬眼:“本王记得,似乎是谢将军有求于本王吧,这般的言行态度,当真是一点礼数没有?”谢紫轻笑,眼风一转:“那还请王爷体谅,卖国投敌这样的事,虽说是我自愿的,也不见得要喜气洋洋。”
  “说的也是。”
  曲蘅君冷笑,眸光瞥过谢紫的脸,风雅如初的贵门公子的模样:“你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看上去温软,实际上却是比谁都心狠。不过本王倒是挺喜欢,”他抬眼看向谢紫,“只是为了你的师兄,亡了一个国,不觉得对不起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谢紫勾出抹刻薄如刀的笑意:“如若我任那个废物坐在皇位上,那才是真正的愧对苍生。”
  曲蘅君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那便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三个月后,两军对阵,我自将大周万里山河奉上!”谢紫看着曲蘅君,忽而眼神渐冷,“只希望南衡王遵守约定,待攻破京城,扶琉一统天下之时,切勿忘记将君雁雪五马分尸,以慰天灵。”
  夜色深沉却又温柔,诡异如择人欲噬的梦魇。
  曲蘅君端坐灯下,霸气凛然地挑眉:“那谢将军为何不明日就依照计划?”
  谢紫低笑:“南衡王又何必心急?”
  “只不过军中许有那君雁雪派来的刺客奸细,本将留待着一一清除干净罢了。”
  谢紫勾唇浅笑,竟是无尽风华吹去后,亘古荒凉。
  曲蘅君低眉浅笑:“你这模样,倒是同你师兄君归闲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完结了。感谢这么长时间,大家的陪伴。

  ☆、天地卜

  “不知谢将军可知,本王同你师兄长乐王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
  曲蘅君偏首看向谢紫,微微笑着的模样消弭了凛冽,反而多了几分缱绻:“本王虚长你师兄三岁,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回朝堂前两年,隐藏身份在我扶琉游历,也在招纳贤才。”
  谢紫微微有些惊讶,多年前,君归闲的确曾离开过明月山一年,只只字未提去做了什么。
  想来,也是为那皇帝搜罗人才。
  这般想着,心中却也冰冷地痛了起来。
  还是为了那个,君雁雪。
  都说一见终生误,不知师兄临死之前,可曾悔过?
  又或者,至死无悔?
  曲蘅君却并未看向谢紫,只兀自低眉言道:“那是一个三春时候……”
  那一年,春花乍乱风吹去,一片韶华天。
  草软沙平,莺歌燕舞。
  风流京华,数不尽的快意人生。
  曲蘅君那年不过十八。
  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好年华。
  可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好年华,已在嫉恨中一日日化为寸寸灰飞。
  相思尽,情难长。
  那一日,他经过集市,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风雅如画,摆了个算命摊子,自称算无遗策。曲蘅君熟读兵法,韬略计谋无一不强,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写那四个字。
  于是他走了过去,冷冷嗤笑:“你既然敢称算无遗策,那么你到说一说,我又是谁?”
  那少年于是抬首轻笑,眉眼间一寸寸入骨的温雅风华,清烟淡月,清风明月。
  “草民拜见南衡王。”
  他一口说出,毫无差错。
  也许是失意,也许是寥落,也许,是哪一日,他曲蘅君撞了邪。
  他竟开口问:“既然你知道本王,那么便替本王算一算,本王姻缘。”
  那少年笑得愈发温雅。
  后来,后来再记不清是怎样的三月春华,呢喃燕子低飞梁上绕。
  记不清是怎样桃花灼灼,春风十里佳人笑。
  只记得那个少年一字一句,微微蹙了眉头的忧愁模样。
  “王爷这番姻缘,是个错字。”
  “其中错综复杂实在难解,只是,一场还了上一世怨报的……”
  “桃花劫。”
  说到这,曲蘅君微微顿了一下,苍白的面上露出一分笑意:“而今八年之后再看,你师兄的确是算无遗策,料得清醒。”
  谢紫低眉,忽而笑了:“王爷这般人,生来便是尊贵至极,叱咤风云的人物,又会有何不如意?”曲蘅君冷笑:“生来尊贵至极又有何用?就是如皇兄一般登临九五之尊之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夜已深,月寒千里,陡峭寒意。
  陡然从那三月阳春的梦里回神,已是物是人非模样。
  无论是南衡,
  还是谢紫。
  “今日似乎与谢将军相谈甚欢,如此便不多叨扰了。”曲蘅君面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笑。
  谢紫轻笑,眉眼间浓丽绮艳如江南烟雨杏花绵绵春雨:“那南衡王贵安,在下告辞。”
  谢紫在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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