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曲待谁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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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曲待谁欤-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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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恕罪……”
  一眼对视,这张挂着两行泪痕的脸粉白脂艳,楚楚可怜之态犹胜妙龄女子,蓦然教他想起了曾与秦开并头偷看的那册描绘断袖情''事的《南北图考》。心中的不悦与怀疑堆积更甚,龙袍少年便照那书册所画一般,以荆条的头端刺入对方后''庭。那密处极为紧窄,毛刺遍生的荆条推送十分不易,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口中还不忘恫吓他道:“你这下贱奴才,竟敢妄言攀附大将军,该当何罪?”
  “呜呜呜……要破了!要破了!”只感肠壁为带棘的锐物捅触,翻起一阵强似一阵的即要为人撕裂的疼,吴笙痛哭流涕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杞昭住了手下动作,淡声说:“朕且问你,你可曾和温羽徵作过那种事情?”吴笙哭说:“但求陛下明示,奴才不知陛下所指何事……”杞昭眉峰一拧,厉声道:“大胆奴才竟还敢欺瞒?!你若实话实说,朕倒还能放了你。”吴笙听得一个“放”字,立刻一概招认:“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大将军往日来甘棠殿探望太皇太后,时常让奴才脱了裤子伏于地上,容他跨弄一阵子……”求赦心切,浑似竹筒倒豆子般把那些龌龊苟合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大将军的阳''根好生厉害,每每弄得奴才半生半死……”
  杞昭与秦开听得面面相觑,目瞪口难歙。他俩早知温羽徵放荡不检,竟从未想到他竟放肆至此,敢对太皇太后的宫人下手!
  “莫以为得了他的跨弄就似得了免死铁券!将这奴才扒光衣服吊起来,吊给那温大将军看看——”杞昭又忆起了那些日子因温羽徵所蒙受的羞辱,半是行得敲山震虎之意半是一泄私愤,他十指紧攒指节生响,竟是对身后十余宫人怒声道,“朕要你们牢记在心,这垂拱九重的天子到底是谁!”
  那可怜的吴笙便被人扒净了衣裳,以拇指粗的麻绳捆缚,往一棵高树上吊起。
  也不知哪里倚着凌厉风声袭来一片树叶,浑似飞刀走刃,将正由三个宫人缓缓起吊的麻绳一下子斫了断——那被捆绑的人应声掉落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杞昭刚要发怒,一回眸竟见得来人是温商尧。
  似一斛春水轻拍轻溉,眼中的灼烈怒火霎然熄了灭。龙袍少年踩着花畔香径急急迎身上前,欣喜道,“温商尧,朕正想派人前去唤你。你倒来了!”
  男子面色憔悴,依旧披风在身,淡淡咳了数声,也不与少年天子搭话。仅是走到躺于地上哼哼的吴笙面前,“回去之后,不可巧言搬弄惹是生非,明白?”光溜溜的身子遍是淤青血痕,吴笙已是吓得飞魂走魄,见得救星当前,当即点头如蒜捣,结结巴巴道:“奴……奴才……明……明白……”温商尧微微一颌首,“起来,退下吧。”
  他所料未错,今年天象异常,尽管早做了疏浚引流的防范,山东、河北各县仍扛不住天旱地坼,闹起了蝗灾。幸而早已勒令各地郡守储粮备荒,虽说这遍野飞蝗声势浩大实属百年难遇,受灾百姓的抚恤赈济之事倒也都行进得井然有序,各地呈报上来的奏折并不甚紧急。
  “你定已筹措疏通好了,朕宽心得很。”少年天子也不听奏报,径自坐下,舒眉笑道,“朕命你以后都要陪朕用膳!”
  满满一桌肴馔,飞禽走兽,海味山珍,端的是一应俱全光彩陆离。
  “这桌上的不少菜可是用了药的。朕向阮爱卿讨得了些能补益中气的良药秘方。岂知有些药材实是稀珍,宫里都没有,朕便派朕的羽林小将们出得京师四处去寻。”杞昭将白玉碗箸端于手中,喜上眉梢地自顾自说着,“朕每日都登楼而眺,盼朕的羽林小将们早日归来——总算明白那声‘一骑红尘妃子笑’是何等的心境了……”忽又觉出这个比喻不妥,抬眼见得温商尧面色淡然立于一侧,于是红了红脸道:“你……为何不坐?”
  “这飞蝗来势凶猛,声如疾风骤雨,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良田尽毁、逃荒者难以计数。”温商尧俯下眼眸淡淡注视,依旧不肯落座,只说,“微臣担心地方官员私吞赈济粮饷、隐瞒灾情不报,想请陛下着两位钦差沿路查访。”
  “朕准了!”少年天子爽落地挥了挥手,扬袖一指一道色泽明丽的菜,复又开心笑道,“这道菜名曰翡翠芙蓉球,每一粒芙蓉球可得用上至少五百只活虾,你且尝尝,是否还能入口?”看似是个幼儿拳头大小的虾球,却非是用虾肉而是用虾籽制成,色泽似金似红,再以碧绿的菠菜汁调配,缀在白瓷彩碟里煞是好看。
  “而今齐鲁米贵,饿殍遍野,百姓惶惶难安。微臣想请陛下下旨召集流亡、恤养孤弱,另调拨兵役前往协助当地百姓捕蝗——”
  “朕也准了!”杞昭仰脸再笑,白纨似的面颊绣上了两片桃红,“你若觉得不对胃口,朕便让人全撤下去,再添新的——”
  温商尧忽而一步上前,拽起杞昭的手腕,冷冷道:“皇上可曾听见微臣在说什么?”
  手腕被握得生疼,全不解对方何以一刹变了脸色。心中想着自己这般待他,他竟还不领情,便好些委屈地说道:“你所奏报的,朕都准了,你为何还是这般……”
  “欸,温商尧!”秦开闷声立于一侧半晌,但觉小皇帝古怪不似往常,早不知向此二人睃去多少白目。见了眼下情景更是恶气冲顶,扬声即说,“皇上赏你用膳,你可别不识好歹!”
  温商尧阖起眼眸,兀自沉默少顷,突地对伺候在侧的宫人道:“备马!”
  见一匹高头花骢被牵了过来,秦开惊嚷道:“温商尧!你、你这是要将皇上带往何处?”
  “济南。”
  “你混帐!皇上日理万机,哪容你这般胡闹!你——”话音未毕,眼前突起一阵风,只觉身上一寒,他整个人就懵头懵脑地于原地打了个转——竟是温商尧瞬间跃至眼前,将他外罩的那件皂色锦袍解开褪下,转而披于杞昭的龙袍外头,用以掩其身份。
  复又踏风而起,抱着怀中少年一并坐于马上。
  “你、你……温商尧你这遭天刮的贼骨头,快把衣服还我……快回来!”仅剩一件白棉里衣的秦开气急败坏连跳带嚷,可骏马之上的两个人早已绝尘而去。
  一路换了好几匹快马,星夜兼程,一刻不殆。马蹄声急迫如繁弦,陌旁的垂杨拂柳倒退得风驰电掣,唯有那千仞峭壁倚天直耸云屏之中,巍峨奇峻,仿似凝然不动。杞昭只感被两条手臂紧紧环拥,一股草药清香便似云雾漫锁山岭,将其牢牢揉抱。他悄悄往后稍挪了挪身子,将整个人嵌入身后男子的怀里。微微掉过头去,关切问道,“你方才伤愈,这一路颠簸可受得住?”
  “无妨。”温商尧仅仅淡然回得一声,再不与他说话。
  入得山东境内,二人便放慢了行进速度。放眼望去,万余顷稻田已是禾稼杳绝粒粟不留,不时可见捕蝗的百姓被凶虐的蝗虫咬得皮开肉烂,鲜血淋漓。一夕间家资无存颠沛失所,携妻带儿的逃难百姓个个衣衫褴褛垂头丧气,或哭爹喊娘,或指骂上苍,更有甚者将满腔忿怨直指金銮殿内的少年天子,声声咒辱于他。
  “陛下看见了?”温商尧轻咳几声,一收马缰,停驻下来。
  “朕……看见了。”
  “陛下听见了?”
  “朕……听见了。”他从未亲眼所见蝗灾的凶悍、百姓的疾苦,更不知自己的一念一言便可涉及社稷平舛、牵系苍生休戚。杞昭又惊又骇,怔了良久才道,“‘君人之道,处静以修身,俭约以率下。’朕知道国公用心良苦,朕日后定当体恤百姓急难,与之同粗食共菜羹……”
  “陛下能设身处地怜恤百姓已是社稷之福,粗食菜羹倒也不必!”温商尧大笑出声,复又咳了数声,“这马儿已是强弩之末,也容它休息一晚吧。”先一步跨马而下,转身又将少年抱下了马,唇畔淡淡浮现一个颇似揶揄的笑来,“但不知陛下可愿降贵纡尊,与微臣一同榻于荒野?”
  见得对方点头,温商尧轻轻一拍花骢马,任它寻水饮去了。席地而坐,少年天子则枕头于他膝上,仰面即可对上行云逶迤、星子漫天。
  抬手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盖于少年身上,“夜来风寒。”
  杞昭不曾露宿于田畈阡陌,虽说昏天黑地四野萧瑟,可心里竟是一点不怕。淡淡药草清香飘入鼻端,只觉一身的疲累困倦都似船拢堤岸那般得到安靠收敛。将视线自高远长天挪了开,又落于那人脸上——阖着那双独绝世间的眼眸,眉端微微蹙起。无端端地就令他想伸手轻摩他的俊削面颊,想替他把眉间的折痕给抚平了去。
  “欸,温商尧。”
  “嗯?”
  “朕睡不着。”
  “陛下信不过微臣?”
  “不是。”
  “那又为何睡不着?”
  “朕心里有个念头,起初还似涓涓小涧荧荧虫火,可近些日子竟一日强胜一日,转眼已是滔滔湍波煌煌如昼……”
  温商尧并未置声。他仍坐着,也仍阖着眼眸,看似倦得极了。少年天子脑海中依稀浮出一个女子的素衣身影,就算知道这个女子是自己的母亲,他仍感莫名有些妒意:年近不惑,病态憔悴,纵然如此也掩不去这般鼻直目深的英挺俊朗;那么,当年那个堂堂天表的汉家温郎,又该是何等风采绝世?
  “朕喜欢你。”仿似鼓足勇气一般低声念出四字,他又支起身子,凑近那阖眸寐息的男子,于那两片无色薄唇上极轻极轻地咬了一下,“温商尧,朕喜欢你。”
  少年心里惬意已极,闭起眼眸即睡了去。吐纳声听来均匀绵长,全然不知他方才偷偷亲了一口的男人并未入睡。
  温商尧慢慢睁开眼睛,面色岑然不见一寸涟纹,但是两笔墨眉蹙得更紧了些。
  “玉人为我调琴瑟,颦黛低鬟。”
  他似见了那年的自己,挑琴抱樽,跨马游春,何等畅快风流。
  也似见了那个少女盈盈而来,流眄相顾,笑靥惊鸿。捧着他为她作的画,亦是这般在他唇上轻轻咬下一口,“温商尧,我喜欢你。”
  


☆、35、辗转增上恒滋长(下)

  肃宗的后宫多植美人,无一不是胭红傍脸的娇软烂漫,弄姿搔首的娉婷婀娜。唯独那女子素衫一袭扶阑而望,十指未染丹蔻,面颊不施粉黛。她曾是独宠后宫的最艳一枝,而今却任由自己红颜萎顿枝头,芳华委逝尘土。
  似蹙非蹙的淡眉下是一双莹皎无尘的眼眸,视线尽头则是自己六岁的儿子——他正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们欺侮。她看到萧贵妃的儿子杞仲扬手将她的孩子推倒。少年眉眼英武衣冠华贵,手足举投间已现帝胄之气,抬颌傲然笑道,“听说你这小娃娃昨儿夜里又尿床了?”身旁的另一英武少年接口道,“你都六岁了还尿床,羞是不羞?”
  眼瞳如漆肤如纨,此刻却是眼喷烈火面色紫涨。杞昭也不回话,仅是自己低头爬起,却又猛然挨上一记重推,当即笨拙跌下一个跟头。如是反复了几回。
  两个年长不少的皇子始终胡搅蛮缠,不肯饶他去了。见得对方怒目而视,杞伯反倒愉快得很,故作诧然地说道:“这小娃娃夜夜尿得裤裆湿透,哭哭啼啼喊着娘亲,怎么这会儿倒骨气了?”杞仲依着兄长之言,伸手使劲在杞昭的颊子上拧了一把,仿似要将那冰绡也似的脸给扯出丝来,笑道:“快,哭一个给哥哥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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