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以为信。
这一日，他又随著落华前去莫家堡，就在这日，他看到了落华眼中挥之不散的哀愁为何。
也是这一日，他以为是上苍给了他的机会，最终却让他发现心碎的现实。
深夜，有月无星。
琉璃手捧著一本账本匆匆走在莫家堡主屋的走廊中，嘴里絮絮叨叨地念著：“哎！落华也真是的，居然把这麽重要的落在了酒楼中，幸而掌柜的连夜送过来。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睡下，我这般过去会否打扰到他？”
前些日子来这莫家堡，一到夜间都只有琉璃一人回采菊楼，落华总是在莫家堡过夜。
虽然不知道二人间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让落华非得留下，琉璃倒也没有多嘴去问。
商场、官场、江湖的事，他不懂。
今日，也是因为事情看似紧急，他才连夜返回莫家堡找落华。
经堡中小厮的指点，琉璃满怀焦急之下来到了落华居住的房门前，却教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虽说是奇怪，於琉璃却是不陌生，那声音分明便是欢爱中的呻吟，而这呻吟细细辨认可知是落华的。
落华？
那个冰清玉洁的落华？
琉璃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於是，他便僵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挪不动脚。
“莫怜，哈~~~那个、那个钱老板很是在意你呢。呼~~~若是能拿到、能拿到他们今年的货单，我们莫家堡能净挣七百、七百万两。”
这个，这个声音是那可恶的莫彦的！
莫怜？
莫怜又是谁？
“唔~~~你这是，什麽意思？”
难道落华就是莫彦口里说的莫怜？
“哈呼~~~既然、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只要留在我的身边，什麽事都、都能为我去做，那麽替我去交涉！”
什麽？
这个可恶的莫彦说的究竟是什麽话？
“啊呜~~~我不懂。”
落华不懂，我更是不懂！
都愿意去抱落华，为何还把他往别人怀中推？
只把落华当做是泄欲的工具，青楼中的小倌儿吗？
“哈~~~自然是用你的身子！方才是怎麽取悦我，便怎麽去取悦他！比起与自己的亲弟弟乱伦，伺候别的男人对你来说应该更轻松，不是吗？”
天啊！好可怕的莫彦啊！
琉璃身子一抖，手中的账本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谁？！”
琉璃呆愣在原地，就连里面的莫彦的呵斥声也未入耳。
当面前刺来一柄锋利的剑时，他才猛然警觉了起来。
奈何他手无缚鸡之力，眼看著就要被那剑刺中心脏，幸得另一把剑将之隔开。
“莫彦，你疯了吗？”出现在琉璃面前的是只披了一件单衣、满脸怒容的落华，或者该叫他莫怜。
“落华……”琉璃喃喃开口。
“琉璃，找我有事？”即使被发现了自己与莫彦的情事，莫怜已经是温柔地问向琉璃。
“我……”琉璃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如何都开不了口。
那莫彦却是不耐烦，一把将莫怜推出门口，低斥了一句：“哼！你们主仆好好地叙旧！恕本座不奉陪！”便碰的一声摔门回房。
这明明该是落华的卧房吧？
琉璃心中愤然。
莫怜却是不以为意，捡起琉璃掉在地上的账本，牵起他的手，温煦笑道：“我们回去吧。”
那笑著的脸，让琉璃一阵揪心，却只能回握住莫怜略微颤抖的手，往来时的路走去。
他们身後走廊上的风卷起未扫干净的残叶。
第十三折 我心如何换你心
回到了采菊楼莫怜自己的房後，莫怜才把自己完美的面具卸下，手抵著桌面无声地哭泣著。
这是第一次，莫怜在琉璃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琉璃，我是不是很没用？”
“琉璃，我尽量去弥补我曾亏欠他的，可是还是抵不过他对我的恨吗？”
“琉璃，我真的好累啊！”
听著莫怜一句一句絮絮叨叨地向自己述说深藏在他心底的苦痛，琉璃既是为他感到心痛，也在暗暗地窃喜。
得到他毫无戒备的信任的自己，对於他来说应该也是特别的吧？
将莫怜颓丧的埋入自己的怀中，琉璃轻声地安慰：“即使他不珍惜你，还有很多人珍惜你啊。落华，你要振作起来！”
“谢谢琉璃。你要是他就好了。”
莫怜无心说出的这句话，让琉璃莫名地悸动。
落华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有资格得到他的垂青吗？
而微开了细缝的房门外，已然易容的李郁文却是抓破了门框。
自从琉璃深夜去莫家堡找莫怜，李郁文便一路尾随著琉璃，生怕他路上有什麽意外，却让他见到二人牵手出府，再听到莫怜这一番近似表白的话语。
他不明白这样的愤怒和悲伤究竟为何，数日前差点侵犯了琉璃时不明白，现在依旧不明白。
为了不再被琉璃惧怕和怨恨，李郁文只能这般凄然地躲在暗处看著那二人的亲密举动。
“落华，我该怎麽做能够让你不再伤心呢？”
“我、我……琉璃，我只想找个肩膀好好地依靠。你能把肩膀借我依靠，我已是很感谢。”
“落华，我爱你，你知道吗？用我的爱帮你忘记他对你的伤害，可以吗？”
“什麽？”莫怜一惊，抬起头来望向琉璃，细细地去辨认他话中的真伪。
琉璃被他看得一阵不好意思，绯红著面颊低下头去，喏喏地道：“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还是奢望自己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你对我来说自然是特别的。”莫怜毫不犹豫地回答。
琉璃听罢，惊喜万分。
正当他要上前向莫怜好好地确认，却听门碰的一声被震开。
“琉璃，你不要抛下小宝啊！”
将门震开，李郁文沙哑著声音哀求。
“小宝？”
“阿文？”
琉璃与莫怜皆是惊疑地向李郁文望去。
李郁文径直来到琉璃面前，将之拥入怀中。
“小宝你？”
“琉璃，你可不可以不要爱落华？你可不可以只在乎小宝？小宝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小宝不想你离开小宝啊！”
不想介入到琉璃与李郁文的感情纠葛当中，莫怜悄悄地离开房间，一个人默默地伤怀。
心思已然放到趴著他肩膀哭泣的李郁文身上的琉璃竟是没有察觉到莫怜的离开。
“小宝，我不是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啊！你为何还会这麽想？”
“你爱落华，跟落华在一起，就不会理小宝！小宝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小宝，你也是大人了，不能这麽任性！”
“不！琉璃只能是小宝一个人的！小宝爱琉璃！”无意识地，李郁文竟是吼出这一番话来。
他自己和琉璃皆被惊住了。
“你、你爱我？”推开李郁文的身体，琉璃惊恐地问出口。
在琉璃的心中，他是真真正正地把李郁文当做自己的亲弟弟。
被自己亲弟弟爱著的事实怎能不教他震惊？
“我爱你！”坚决而果断的答案，为自己惊讶过後的李郁文坦率承认。
“我们是兄弟……”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在世人面前依旧是兄弟啊！
“兄弟又如何？我爱你，这是事实！琉璃，你也爱我好不好？落华并不适合你！”说罢，李郁文又要上前拥住琉璃。
“身为兄弟的你就适合了？”狠狠将李郁文推开，琉璃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琉璃如何都无法接受被自己当做弟弟来疼爱的人爱著自己的事实。
木然地感受著被琉璃推开的那阵恍惚，李郁文的心如风中摇摆的风铃，空空荡荡。
原来，被自己爱著的人拒绝是这样的滋味。
随即，他便握紧拳头，向著琉璃离去的方向，坚决地起誓：琉璃，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第十四折 此心此身难托付
狼狈逃出门去的琉璃本想找个地方理清自己脑海中纷杂的头绪，奈何才跑下楼，却在後院中孑然而立的莫怜。
夜风中那只著了单衣的单薄背影让琉璃鼻子一酸，他飞快地从用以寻欢的前院取来一件狐裘，为那孤独的身影披上。
“琉璃……”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麽，莫怜便淡淡地说道。
“嗯。落华。”
从没想过那麽厉害的落华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琉璃小心著应对。
刚刚那情急之下说出的爱慕之情，现下他已是後悔。
他不想让落华觉得自己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
“以後不要叫我落华了。”莫怜没有情绪地要求道。
“什麽？为什麽？”
“方才你也该听到了我与莫彦的话了吧？我本名叫做莫怜，是…”莫怜稍稍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是莫彦的亲哥哥。在他很小的时候，我抛弃了他；後来，又害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现在留在他的身边，为了赎我的罪。”
讲完这句话很久，莫怜都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悠远地仰望著夜幕中那一弯无星相伴的孤月。
琉璃也不敢去打扰莫怜，便也默默地陪著他。
“我的罪是世俗最无法容忍。我每日每夜都为这罪过折磨得痛不欲生，却依旧陷入进去而无法自拔。”
“我可以欺骗世人，也可以欺骗他。但是，我却骗不了我自己。”
“琉璃，我爱他啊！不是哥哥对弟弟的爱，只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不愿有第三者夹入其中的爱。”
琉璃，我爱他啊！
琉璃的脑中只剩下这麽一句话，他只觉得面前一片模糊。
难道，难道这份温暖又要失去了吗？
不──
他的泪夺眶而出。
“那麽，我呢？”紧紧抓住莫怜的手臂，琉璃尖声质问。
“对不起，琉璃。我只把你当做弟弟，也只能把你当做弟弟。我这一生只会爱他，除了他谁都不要。”莫怜的眼中有著愧疚，却也是坚定执著。
“不──我不要──”放开莫怜的手臂，琉璃捂著脸，哭著跑出门去。
一直默默地跟在琉璃身後的李郁文现身怨恨地瞪了莫怜一眼，慌忙追了出去。
淡笑地看著这先後出门的二人，莫怜低声道：“傻琉璃啊，有那麽一个默默守护著你的人，你居然没有发觉。你对我不过是太过依赖罢了。而你对他，真的无情吗？”
跑著跑著，不知觉间竟是让琉璃跑到了当初救了李郁文的那处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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