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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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龙庭-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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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脾气素来如此,我追他做甚!”褚云重挽起少年的手,见他要挣开便更是用力地紧紧握住,又低声道:“世显,别闹,叫侍卫们瞧见好没意思。”
    
    “谁要和你闹呢……”
    
    宗赫甩了二下没甩开,只得任由他握着自己手,沿着湖畔慢慢走着。进了宫这么些日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被皇帝牵着手,走在大庭广众面前。少年脸皮子薄,亦有几分尴尬。分明与他正冷战着,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一如既往的温暖,叫人心里亦有些难以割舍。
    
    四月底的晚风软软的拂过,递送着御花园里阵阵沁馨花香,略有些甜腻的气息,象新鲜的胭脂,在这阑珊夜色中渐渐弥漫开来。身后的侍卫侍从们亦好像故意似的越走越慢,渐渐的拉长了距离,只远远儿的跟着。身边,只有马蹄“的的”的声音,和褚云重沉静绵长的呼吸。

    宗赫正觉有些思绪连翩,却听身边的人带着笑道:“今晚这庆功宴,我其实倒还要谢谢吴王。”
    
    这话倒怪了,少年侧过脸看他,却见那双桃花似的眼睛正如星光闪亮。
    
    “若不是他谋逆叛乱,我还不晓得世显会那么担心我,又是那样英武神勇,立下若大功劳。”褚云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少年,相伴走在这碎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任轻风拂面,心里甚是满足。
    
    宗赫见他俊朗的脸庞上眉眼弯弯的,尽是掩不住的笑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平叛乃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我也不过是白操了心。其他侍郎们一样尽心尽力,赫可不敢居功自傲。”
    
    “那可不一样。”褚云重眼中笑意更甚,“升你为尚令郎,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欢喜?有了尚令这一重身份,便可入住紫金光华殿。自昨日起,我已是命侍从们开始为你布置宫殿。”
    
    “不住!”少年拒绝的干脆利落,没一点回旋的余地。
    
    皇帝忍不住卟哧一笑,“你这小笨蛋,这可是后阁最隆的恩典,旁的人便是做梦也求不来呢。”
    
    说罢,褚云重又凝神望了少年一眼,柔声道:“便是你暂时不想搬,这紫金光华殿我总也替你留着,你便是一辈子不住进来,我也不会再让别的人住进去。君无戏言。”
    
    “你忽悠人的话说得还少?!”还君无戏言呢,宗赫在心中冷哼一声,这人惯会甜言蜜语,不知哄过多少人了,自己要再信他,只怕被卖了还替他数钱。
    
    “不过就是谢仲麟的事没和你说清楚,你就这么恼我!”才说了这一句,褚云重一想宗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忙又温言道:“每一个人多少总会有些心底的私事,便是瞒着心爱的人不说,也是替对方着想。比如你自己,心里头难道就没有一星半点瞒着我的事?”
    
    宗赫正要理直气壮的驳回他,却突然想起傅川和叶琛的事来,顿时双唇一颤,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褚云重却未曾留心少年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表情,抬头见已是到了雁回楼,便轻声嘱咐道:“在我面前,任你怎么生我的气也罢,我都容了你。只是在皇太阁面前,可不许这般别扭,你可明白?”
    
    宗赫哪怕再不懂事,也分得清这里头的轻重,但见皇帝还特特提醒自己,也知他是真心关切。心中一时又似倒番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涩的混杂在一处,怎么都咂摸不出滋味,只好闷闷的应了一声:
    
    “我理会的。”
    
    
    满园芳菲,明月如钩。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雁回楼上筵席早已齐备,皇帝、凌太阁,以及二位品阶较高的侍君谢仲麟、季莲生坐了主楼,另九位侍郎则分坐左右飞廊。每人面前各有一案几,琳琅满目的八珍肴馔、金觞美酒,又各有一樽玉质花雕标明了座次。
    
    其他侍郎都是灵芝、木棉、水仙,唯有宗赫案前是一品紫玉芙蓉,雍容大雅,又显尊贵。众侍郎见了,心底自都羡慕不已。只是平叛之时宗赫实在是功劳显著,便是连升了几级,也叫人挑不出错儿来。
    
    平定了吴王谋逆这桩大事,凌铮心情正大好,便让众人不要拘束,饮美酒赏歌舞,尽兴一夜。又向着坐在皇帝一侧飞廊上的宗赫举杯笑道:
    
    “世显果然是皇帝亲自挑中的人物,年轻轻的便立下奇功,未来着实可期!孤敬你一杯!”
    
    宗赫忙起身,谦虚了几句,满饮了一杯。
    
    褚云重见凌铮欢喜,忙凑趣道:“亚父,朕为了布局,倒叫世显前阵子禁闭在云图阁很是委屈了几日。如今他已是从五品的尚令郎,朕有意再为他抬一抬阁,赏住紫金光华殿。”
    
    凌铮略略一怔,随即嘴角慢慢浮起一个清浅的笑,目视着皇帝,温言道:“重儿既已是圣心默定,孤亦替你高兴。待紫金光华殿布置妥当,择一良辰吉日,孤亲降谕旨为世显抬阁。”
    
    褚云重喜不自禁的谢了,坐在他身旁的谢仲麟自饮了一杯,神色丝毫不变。坐在凌铮身边的季莲生执着酒杯的手却是微微一颤,将金觞中的甘露美酒倾出来不少。
    
    见季莲生将酒撒了衣裳,凌铮便关切的问道:“莲生那夜替皇帝挡了一箭,手上的伤可好些了么?”
    
    季莲生忙含笑道:“些许擦伤罢了,不妨事。只要陛下无虞,莲生便是以身相替,亦是无怨。”
    
    “你这孩子……”凌铮知道他待皇帝一片赤诚痴心,不由得瞟了褚云重一眼,却见皇帝一心一意皆在宗赫身上,便在心底轻叹一声。又将自己案几上一碗八宝金乳酪命侍从送到季承乾案几上,笑道:
    
    “孤记得你爱吃乳酪,这个赏你。”
    
    季莲生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许是有些激动的缘故,苍白的脸色都微微红了,忙谢过了皇太阁,接过那碗八宝金乳酪,慢慢地喝了几口。
    
    夜空中繁星似锦,映着莫愁湖层层水波粼光闪闪,临水的回廊上,歌舞正酣。侍郎们坐在飞廊上,或赏花听乐,或举杯共邀。主楼上,褚云重一味逗着宗赫说话,凌铮亦与谢仲麟说几件政务上的事,正其乐融融之时,却听一声闷哼的喊叫,紧接着是哐啷当一声——
    
    众人一惊,回头看时,却见季莲生从轮椅上摔了下来,浑身抽搐着,俯身在案几旁呕出一滩浑浊的白液。



03。 见血封喉

     
    好好儿的一场合家欢宴闹出这样事,实在是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冷眼看着赶来的太医在给季莲生服催吐药灌水急救,凌铮心里亦不是滋味。 
     
    鹰隼般的眼神缓缓扫过季莲生的案几,几样吃食几乎都还没有动过,只有那碗八宝金乳酪被喝了一半。凌铮的脸色愈发难看,唤过一名姓陈的太医,命他查看一下那碗乳酪。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碗乳酪乃是皇太阁亲赐给季莲生的,因此,虽然凌太阁的语气尚且平静,但没有一个人不被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含义震惊的寒毛卓竖。 
     
    回廊上,歌舞早已散去,飞廊上,侍郎们鸦雀无声。夜色渐渐深沉,清冷的月光笼罩着整座雁回楼,使得本就紧张不安的气氛更显凝重。 
     
    过了片刻,被催吐药折腾得大吐了一场的季莲生终于缓了过来,虽然精神仍是委靡,呼吸依旧急促,但口中已是慢慢的能说出声音。 
     
    褚云重听他口中模模糊糊的都喊的是自己的名字,那细弱不成调的声音让他心中更是生出几分同情怜惜,便挪过座儿,将他抱在怀中,沉声问那陈太医道: 
     
    “莲生究竟得了什么急症?怎地如此来势汹汹?” 
     
    陈太医忙上前一步跪了,抬眼瞧了下凌铮的神色,嗫嗫嚅嚅的道:“回禀陛下、皇太阁,季承乾这症状并非得了急症,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虽早有怀疑,但从太医口中听到季莲生果然是中了毒,仍是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起来回话。”凌铮面色更是沉重阴郁,目光炯炯地直盯着陈太医,缓缓地问道:“是何毒?” 
     
    陈太医又与在场的同僚商议确认了一番,方郑重回道:“那碗乳酪中有一种见血封喉树的树液,此物奇毒无比,若是沾染在伤口处,见血七步亡命。这种毒毒中原极其罕见,多是琼州蛮夷之地的部族炼其毒汁抹了弓箭用来射猎,亦唯有当地一种红背竹竿草才可以解此毒。” 
     
    听到琼州二字,正坐一旁静看事态发展的宗赫只觉全身的血液皆冲上头顶,右手在案几上紧紧握着一只金龙耳圆杯,因太过用力,手背上已是青筋尽冒。坐在他身边的晏南山与傅川更是急急向他看来,三人目光一交汇,皆是难以掩饰的深深疑虑。 
     
    除了晏傅二人,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眼神都如箭雨般射了过来。这感觉让少年如芒在背,心中隐隐觉得事有不妙。 
     
    “琼州……”果然凌铮听到这二个字,亦有意无意的向宗赫瞟了一眼,只没多说什么,便又回过头去,问那太医道:“除了那碗八宝金乳酪,可还有其他菜肴中含有此毒?承乾可还有性命之忧吗?” 
     
    “皇太阁圣明!其他酒食皆无事,唯有那碗乳酪中含有那见血封喉树的毒液!”遇上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人精神紧张,不过一时半刻,陈太医已是热汗涔涔。摸出怀中手帕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方继续道: 
     
    “按理见血封喉的毒液毒性极烈,这么半碗乳酪喝下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承乾就会因心脏麻痹窒息而死。但如今承乾只是抽搐昏厥,又服了催吐药吐出了余毒,可算是大难不死。只要再服几剂清胃解毒的方子,调养几日,应该是无虞的了。” 
     
    听到这儿,一直未曾插嘴的一个小医童道:“陈太医有所不知,周太医最近开给季承乾服的药中,正有一味红背竹竿草,想是药性沉积在体内,中和了毒性,这才救回承乾性命。” 
     
    “如此说来,可真是万幸。”谢仲麟冷着一抹笑意,瞄了躺在皇帝怀里犹在声声急喘的季莲生一眼,复又向那医童道:“去,把承乾往日医脉药方取来备看。” 
     
    那医童很是机灵,忙应声去了。 

    季莲生虽偎在皇帝怀中气喘不定,却还断断续续的道:“陛下……必是有人……有人要害皇太阁……” 
     
    褚云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温言道:“你中了毒,先回宫歇息,回头朕再去金昭体元殿看你。” 
     
    说罢,皇帝便吩咐季莲生身边的几位侍从先将他送回宫。眼瞅着承乾身边的执事大侍从邓升未见人影,便又随口问了一声道:“邓升呢?怎么不在承乾身边伺候?” 
     
    侍立在一旁的卫临便回道:“因筵席临时改到这雁回楼,这儿又离着金昭体元殿最近,是以膳食都是邓升在督看着。” 
     
    正说着,邓升已是气喘吁吁的从楼下一路飞奔上来,张惶的看着季莲生被抬走,浑身颤抖地跪到皇帝面前磕头道:“小的该死!竟在皇太阁的御膳上头出了这事……小的死罪……死罪……” 
     
    卫临觑着褚云重浓眉紧蹙,便厉声斥道:“你也算是宫里经年办老了差使的,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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