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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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其-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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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德代之奉茶,席若偏头小声问可有事。张德答说公子想要一个司职,席若想了想,又看看下面剖心剖肝要皇帝“杀男宠正纲常”的大臣,言道:“掌床。”张德一愣,看到席若眼底促狭的笑意,领悟过来忙退下。

    到了里室,谢归其在翻看《三国志》,听到张德的回答,厚重结实的珍品藏书脱了手,重重砸在脚上。谢归其也不知疼,傻了般问道:“何来掌床一说?”

    张德掩住心虚,正儿巴经答道:“如掌灯负责灯烛明灭,掌床需打理龙床整洁,伺候圣上入睡。”顿了顿,张德不知哪里来的狡黠心思,或许是太看不过自己主子慢吞吞吃不到嘴,又加了句:“暖床也是职责之一,其责任之大,关乎天下苍生,江山社稷,百姓……。”

    “得,奴才知道了。”你又不是小印子,怎么也跟着咬文嚼字的。掌床,暖床,伺候入睡,故意的吧。谢归其突然想到一处,肃然问道:“养心殿龙床未好,奴才守何处?圣上若去妃嫔处歇息,可需奴才过去伺候?”他的小床也坏了,席若是睡不得他那里了。

    张德心道:我的祖宗,谁敢要你去妃嫔宫里伺候,皇宫还不被大火烧没了。上次纵火,熙庆宫仍未完全修好,抓你的几个侍卫不知所踪,哪里还敢放你出去使坏?

    这话自然不敢说出去,张德只道:“只需在圣上不召妃子伺候时随侍在驾,养心殿的龙床已修好,老奴下午让人抬进去。”

    “龙床何时修好?”不是工序繁杂,得好长时间么?

    张德一圣驾前的近侍,早就练得百般机灵圆滑,听谢归其这么一问,坦然答道:“昨日刚修好,今日由老奴过过目,便可抬入养心殿里了。”

    张德不许他去御书房正殿,忠心耿耿的谢归其只好回到寝宫。午膳席若没有回来用,谢归其勉强吃了两口,一直打不起精神。

    席若听了汇报,便让暗八现身去陪他说话,不想谢归其连闲聊也懒得应付。席若又去催促张德抬床,其实皇帝的床,就算没有备用,宫里几百个工匠也不是吃白饭的,加急工一天一夜也便好了。不过他们得了皇帝的命令,不着急赶工,就是做好了也要在仓库里放着,所以工匠们慢工出细活,这次的龙床可谓是他们的巅峰之作了。

    床一抬来,谢归其自动站到了床边。见到如此精美细致大气奢华的龙床,就把席若和张德所谓工序繁杂一说的疑问给去掉了,这么精致的床,定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他哪里能晓得,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还顾念着造床的小事,在这个上面耍心眼呢。

    有宫女过来教谢归其铺被褥,一层又一层,这个厚实的花褥子铺在下面,那个柔软的金丝龙绣的大红锦被必须整理的不带一丝褶皱。

    谢归其看着便觉得麻烦,见褥子都弄好了,刚送了口气,便又有宫人捧着镶花嵌玉的床帐过来。谢归其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轻纱帐,中纱帐,厚纱帐依次挂好,又与其他宫人一起将许多配饰一点一点的挂上去。

    张德都觉得烦,看了会,觉得谢归其还算冷静安生,放下心去伺候他主子了。暗八在一旁打哈欠,一副几百年没睡的样子。

    谢归其眉峰越凑越紧,看着抱来一对鸳鸯枕的小宫女,狐疑道:“圣上寝宫按规矩是不留宿各位娘娘的,为何要准备两只枕头?”

    那小宫女也是极伶俐的,听完“扑哧”一笑:“凡事都讲究个成双成对,要过年了,得有个好兆头不是。”

    “看你眼生的很,原来不是在殿里伺候的吧?”何止这个小宫女眼生,整个养心殿的宫人有一大半都换了,方才去御书房,也看见了几个生面孔。

    “我原先是在外殿伺候的,早上不是……”小宫女左右望望,寝宫里只剩下她和眼前这位长相俊美的小太监,和一名睡着了的管事大太监,于是放心小声说道:“早上不是杖杀了不少宫人么,我是刚调过来的。”

    如果不是刚调来,断不敢这么没规矩的说闲话。什么事需要杖杀如此多的圣上的近侍,谢归其沉吟问道:“丢了什么?”

    “不晓得,不过肯定很重要,圣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亲自观刑,还让我们都去看来着,啧啧,可真惨,血洗了好多遍都洗不掉。”小宫女放好枕头,笑着退下了。

    谢归其独自琢磨了半天,忽听暗八说道:“圣上特意选了你睡觉之时,在养心殿外的诚灵园施刑,就是不欲让此事扰到你。”

    谢归其道:“我并不是多事,只不过觉得这宫女可疑罢了。”倒像是有心说给他听似的。席若安排在他身边的宫人侍卫,一向是最谨慎的,就是时间仓促,席若着意不想他知道的事,焉能容许有宫人私自泄露给他听。

    暗八挑眉:“我会派人查她。”

    “上次与我在花园说话的小传子,可逃过此劫?”

    暗八摇头:“他是掌灯,事发在晚上,如何逃的过?”

    谢归其心下一震,那样清灵善良的一个少年,就为当值时出了事,甚至与他无关,便要被活活打死。谢归其冷笑:“夜晚出事掌灯就得死,那圣上若在床上丢了东西,我这掌床岂不是要陪葬?”

    暗八不语,谢归其又问:“尸骨在哪?”

    “都烧了,骨灰就撒在御花园一处。”

    谢归其道:“带我去。”

    暗八从未在谢归其脸上见过怜惜此类神情,在宫中,他对于除却席若之外的人毫不在乎,对奇珍异宝说摔便摔,此刻,却为一个小太监的死痛心。

    都说谢归其脾气坏,对下人毫不怜惜。可哪有这样的纨绔子弟会不计前嫌的开口救“仇人”一命,说什么留着报仇,到底是孩子心性,面子顶顶要紧。

    这样咋呼的人,落得如此地步,若再失了圣上的宠爱,不知哪天便也会被当做化肥撒在万紫千红争香斗艳的御花园里。

    暗八思虑半响,终于决定带谢归其前去。

    那一处并未种什么花,可能是大冬日,花草未生。谢归其无意留心这个,倒是被这处的方位给吸引了,居然正对着现下最得宠的明妃娘娘的宫殿。

    做什么?杀鸡给猴看?

    两人就站在花池外面的小石子路上,各自静默了半天,突然听得一阵嬉笑声,谢归其抬头一看,原来是明妃带着他的宫女在阁楼上说笑。说到开心处,明妃微微弯着腰,拿着手帕捂着嘴笑,竟给人一种弱不胜衣的美感。

    没由来的心生亲近,即便明妃或者活不到明日。

    谢归其往前迈了两步,暗八心生警惕,拉住他的胳膊,不许他再往前走了。两人正僵持着,宫门一开,出来一个笑容满面的宫女。过来先道了个万福,然后嘻嘻笑,说“明妃娘娘有请”,说话的时候拿眼一直瞟谢归其。

    暗八也不好明着违抗明妃的命令,无奈之下,悄悄给附近当值的暗卫发了个信号,便要随着谢归其进去。

    哪知那小宫女拿手一挡,娇笑道:“娘娘只宣了这位小公公,闲杂人等不许跟着。”

    暗八焉能放谢归其一人进去,执意要跟,甚至打算若没办法,便强行带谢归其离开。

    “我去去便回,你在此处等我。”谢归其甩开暗八抓着他的手。小宫女也道:“娘娘就在栏杆处,公子过去说说话,一会的功夫。”

    暗八目测,依着阁楼的距离,他几个翻身应该能跃上,便放行了。

    小宫女引着谢归其往里走,笑道:“你那管事太监可真逗趣,便是连娘娘召见也不肯放行。”

    谢归其侧头一笑,道:“他是怕你家娘娘欺负我。”

    小宫女精神恍了恍,看呆了眼,立在原处作木头状。明妃带着宫人前来迎接,见状,又捂着嘴笑:“是比我漂亮些,瞧着,小兰都看傻了。”众人听闻,皆笑不止。

    谢归其上前一步:“果然是你,明月。”

    明妃福了一福,坦然承认:“是奴家,公公别来无恙。”

    ☆、作画

    白衣胜雪,袖口滚着银丝花绣,腰系金色流苏,莲步轻移,摇曳生姿。简单发髻,未戴过多的首饰,只拿一跟青绿色木钗盘起,简单却美丽非常。同上次一样,若不开口,让人怀疑仙人下凡心生敬仰,若是开口道了身份,明珠蒙尘不由的让人击节大叹惋惜。

    谢归其还未答话,旁边有那狐假虎威的奴才呵斥道:“放肆,见了明妃娘娘竟敢不跪。”明妃忙拦住,示意他们不可放肆,向谢归其告了罪,邀谢归其往阁楼一聚。

    原来圣上来了旨意,要画师为明妃作画,大伙正赞叹明妃风姿无双,不想无意见瞟见不远处有一位美丽的少年公公,众人不识谢归其,加之明妃平易近人,从不端主子的架子,于是没大没小吵嚷着要二人比比容颜美貌。

    明妃借太过吵闹的原由,打发了伺候的宫人,又提议与谢归其并坐,由画师画一张美人谈笑图。

    两人紧挨着坐,谢归其先沉不住气:“叫我来不只作画这般简单吧?”

    明妃红唇轻启,吐字如兰:“公公聪慧,奴家佩服。”

    “那便抓紧时间吧。”往下望一眼,暗八偎在一棵梧桐树旁,双手抱臂,也正眼不眨的盯着这里。

    明妃莞尔:“小公公可真性急,既如此,奴家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午后暖阳倾洒,明妃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浓的阴影,从谢归其此时的角度望过去,不觉笑颜倾城,但见黑目深邃如夜,映衬的白皙肤色如死人般不真实。

    “公公那日在郭府是要寻什么东西吧,不巧这东西落在了奴家的手中。”

    谢归其笑:“你知我想要什么?”

    明妃转头,深深望向那片撒了花肥的林子,肩膀微不可查的颤动,他言道:“那日郭府一别,奴家便仔细查了公公的底细。公公有贵人守护,着实费了奴家好大的力气。公公乃谢侯爷独子,是也不是?”

    “是。”

    “那么,奴家焉能不知公公在找工部四月份纪事册。”明妃巧笑嫣然:“谢侯爷于奴家有恩,奴家也想为侯爷洗刷冤屈尽一份薄力。当日不识公公身份,故藏而未交,还望恕罪。”

    藏而未交,却又为何到了席若手中。昨日,按着浣衣局兴顺纸条上越好的时间地点,顺利的见到了接头的人,意外的拿到了他一直找寻的纪事册,但里面却是他不想看到的内容。父亲真的贪污了两千两黄金,纪事册里的账目一看便知被父亲动了手脚。

    谢归其问道:“纪事册可还在你手中?”

    明妃摇头:“中途被人劫去,但奴家看过,知晓其内容,公公不想听么?”

    “是什么?”谢归其扭头看着明妃,他已然知道纪事册里的内容,有这么一问,不过想判断明妃是否说谎,意图何在。

    画师躬身,插话道:“请二位坐好,方便下官作画。”

    明妃向画师欠了欠头,便倚着栏杆坐好,手撑着下巴,头侧向谢归其这边,嘴角似笑非笑,一幅活色生香的慵懒美人浅笑图。

    谢归其黑脸,这笑,他一个不喜欢男人的人,看了心下都要震三震,更何况席若那个风流鬼,见到了,还不流着鼻血扑上去。

    “奴家如今大祸临头,公公是否可念在奴家为谢侯爷出过薄力,帮奴家一个小忙?”人未动,笑颜依旧,明明是不沾染一丝凡尘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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