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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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 中-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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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什么零碎都和任宁远倾诉了。
小珂的事是他们的家事,他没想过要向任宁远求助。
为什么要求助呢?他自己也是个男人。
虽然任宁远帮过他不少,但其实他从来没敢主动向任宁远开口求过什么。他不敢,也不想向任宁远伸手,他不愿意任宁远

觉得他是个麻烦。
再强大的人也不会喜欢有累赘。
曲同秋自己去找了律师咨询,人家如实告诉他,照他所提供的条件,赢面不大。
但不大不等于没有。曲同秋在家里翻着一切能证明他们父女感情的东西,女儿从小到大换下来的乳牙,蜡笔涂的他俩的画

像,小学时写「我的爸爸」的作文,手工课上做给他的父亲节礼物……每一样他都收藏得仔细。
相比起来他没有什么优势,不会说话,也买不起好东西。他只能把他拥有的都拿出来给那些人看。他希望这世上会有属于
穷人的公道。
看着天色已晚,曲珂今天一早被 Richard接出去,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曲同秋不阻止他们见面,他只做了饭在家等着

女儿回来吃。
今天亲子鉴定的结果就会出来了。那两个人会紧张也是应该的。
只有他不紧张,他心里已经比谁都清楚,待宰杀的老狗一般在桌边呆呆等着。
电话响了,正等着的曲同秋身上一震,忙接起来:「喂?」
「吃过饭了吗?」
电话那边却是任宁远,他这几天外出做事,这时间是LA的清晨,声音听着有些雾蒙蒙的。
「我今天回去,办完事还会有点时间,你要什么,我帮你带上。」

君子之交.中 



「没什么要的,」曲同秋连连道着谢,「难为你,还惦记……」 
「好,」任宁远声音温和,「小珂衣服是穿二号还是四号?」 
「……」
「你怎么了?」
男人红着眼圈站着,抖着嘴唇,喉头却堵着没声音。
任宁远也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听什么,而后说:「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
连日来巨大的失望里,在被背叛和抛弃之余,第一次有温暖的安慰感觉,曲同秋眼睛都湿了。
「任宁远……」
门「碰」地被从外面打开,是曲珂回来了,带进屋一身寒气,呼出来的气也是白的,眼里泪汪汪的。
曲同秋顾不上多说,忙草草挂了电话,转身看她。
小女孩两眼发肿,只抽噎着,哽咽难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伸着的手把一纸文件袋递向他。
曲同秋也觉得说不出话。他早已经有了准备,然而这「终于来了」还是让作父亲的心酸。
他一颤抖着接过袋子,曲珂就「哇」地哭着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曲同秋忙摸着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
「爸爸……」
「没、没事的,没事的……」
他还是可以安慰她,他知道得比她早,他已经反反复覆想过不知多少遍,他甚至能理解那对夫妻。
曲珂把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说:「爸爸……我跟他……不吻合。」
男人颤抖的手僵住了。
「所以……我是你女儿……」小女孩哭得肩膀直抽,「太好了……爸爸……」
曲同秋僵硬了一会儿,搂着女儿,渐渐更大地发起抖来。
他想着任宁远,他想问他,到底杨妙是什么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会把杨妙介绍给他?
他第一次在想,也许有些事情,是任宁远不让他知道。
他第一次觉得,轻微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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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到咖啡厅的时候,比他约的时间还早了一些,杨妙却已经先到了。店里没什么客人,看他走近,她就朝他露出一个

笑容。
曲同秋在她对面坐下,略微的不自在,还是上次的位置,心情却比那次更茫然。
杨妙先开了口:「其实我也正想约你出来。」
「杨妙……」
「你先听我说,我说完这些就好。这几天,很对不起你,」
杨妙顿了顿,「不,不是这几天,我一直欠你很多,你怎么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好女

人,可我和你在一起,是一心一意的。」
女人依稀彷佛仍然是那么多年前他青涩地迷恋着的模样,柔声说着话的样子都让他心痛。
「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你虽然年纪小,可是又温柔又体贴,还会保护我。像我这种人,有个好归宿不容易,我们才

认识没多久,你就说要娶我,我真的很高兴。」
曲同秋低头坐着,早已模糊了的十几年前细小的幸福,提起来让他有些心酸。
「不管我多不负责任,我都没做背叛你的事。我们在一起以后,我应付客人都很小心,我想对你忠诚。」
沉默里只有暖气轻微的响声。
「孩子是谁的,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直觉它就是你的,也希望是你的,」女人的眼睛红了,「我很想把它生下来,就算等

你读完书我们再结婚也不晚,但后来的事……」
曲同秋掏着口袋,翻出手帕递过去,女人低声道了谢,用它止住眼角的湿润:「你还是这么温柔啊。」
略微木讷的男人没有被夸赞的自觉,在杨妙眼里,他还是愁容满面,带一点惶惑。
「同秋,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我不会瞒你。」
曲同秋犹豫着:「我们在一起之前,妳除了我和 Richard……是不是也跟别的客人……」
杨妙没有马上回答,只眼眶微红地看着手指。
在那沉默里曲同秋渐渐觉得心凉,喃喃地:「妳、妳的工作只是陪酒而已啊,为什么,妳要那么不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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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妙含着眼泪望着他:「你真傻。」 
「……」
「讨生活那么不容易,怎么可能真的只是陪酒而已呢?我是骗你的,怕你嫌弃我。你怎么就那么傻?」
曲同秋呆呆看着她,突然觉得一片混乱,而后就口吃了,自言自语一般:「任宁远……把妳……介绍给我的……合适的他

才会介绍给我,他是我老大……」
对着杨妙一下子猛然涌出的眼泪,他茫然之中更多了些无措:「我、我没别的意思,妳、妳也……是好女人……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
女人的面容细看之下,再好的保养也掩盖不了其间的沧桑,流了眼泪,眼角的细纹还是终于现出来:「不,不,是我配不

上你。我不该那样骗你,早跟你说实话,你也就不会在我身上白白花了那些年。」
「没事的……妳挺好,真的,不然任宁远,不会把妳介绍给我……」
曲同秋有些发抖,还是安慰地抓住她的手。
杨妙哽咽着说:「同秋,你不明白……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他陪她在店里坐着,让她好好哭了一场,愧疚折磨着她,而他不好对一个哭泣悔恨的女人再说什么。
之后他送她上车,要关上车门的时候,杨妙叫了他一声:「同秋。」
曲同秋回头看她。
「任宁远他……」
曲同秋有些惶然地望着她,而她终于没再说什么,只红着眼睛望了他一会儿:「你千万照顾自己,别把人都想得太好。」
曲同秋独自慢慢走回去。他也觉得不恨杨妙了,虽然过去那些想来是如此的荒唐。
人人都有一份不得已,总要有人牺牲让步,去体谅他们。
只是刚好总是他而已。
只是,虽然他理解了杨妙,可他却越发的不明白任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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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远出门回来,带他们父女去吃饭,拿了不少礼物给曲珂,也有曲同秋的一条围巾。
曲同秋一个劲推辞:「不好这样破费的,你常常都要去美国办事,不用特意带东西……」
「不是特意。航班延误了,在机场没什么事做,顺便买的。」任宁远微笑道,「小珂也该多些这种东西,女孩子要富养。」
曲同秋莫名的有些不安。任宁远对他们一直多少有关照,但以他那种淡漠的个性,有时像是好得过分了。
曲珂高高兴兴在玩毛茸茸的新吊饰。任宁远喝了口茶,问男人:「你那天是遇到什么麻烦?」
曲同秋忙说:「没,不是什么要紧的,公司里的事,已经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就对任宁远撒谎了,心里慌张,但竟然也没有结巴。
任宁远点点头:「有什么也别担心,大不了就不做了。」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一人一份的海鲜汤,曲同秋忐忑着喝了两口,抬头看任宁远和女儿,两人同时都在往汤里加着醋,一

样的喜好。
这什么都算不上的细小动作却像针一样让他抖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个模糊的可怕想法。
任宁远什么都知道,是他把杨妙带来的,那他是不是也光顾过她?
脊背瞬间就麻痹了,曲同秋忙颤抖着把碗端起来,他被自己的荒唐给吓住了。
明知道那是荒谬的狂想,但还是像瞧见恐怖片的惊悚场景似的,就算是假的,也足够让人胆寒。他吓坏了。

年关将近,公司也放了年假,曲同秋收拾了东西,准备和曲珂回老家过年。他没打算告诉任宁远,不知为什么,在心里生

出点恐惧来。
任宁远半借半送他的那些东西他也都打了包,他手上还有任宁远那公寓的钥匙,知道任宁远不在,便动手开门进去。
将东西在客厅里显眼的地方放好,钥匙也留下,曲同秋思来想去,觉得该留张便条。斟酌着字句,还没写完,就听见开门

的声音。
是任宁远回来了,一起进门的还有楚漠,见了他都是一愣。
「是你啊,刚宁远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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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远看着他:「你在这做什么?」
「我来,送点东西,」曲同秋莫名的有些胆寒,「都是跟你借的,其实我也用不上,早该还你了,还有这钥匙。」
任宁远没接,他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看了一看,只说:「放着吧。」
他没说什么,那种气场却让曲同秋连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要炸开一般,过了一会儿喉头才松了点,战战兢兢地:「你受

伤了?」
「遇到一点意外,」任宁远开柜子拿了一瓶酒,示意他:「你坐。」
曲同秋不敢不坐下。 
楚漠说:「意外?是麻烦才对,那两个保镖简直是废物,让你流血了还花钱养着他们干什么!你不比别人,受个伤我们全

都担心,那么大意的人怎么能用!」
「没事。改天有好的人选再说。」
曲同秋听得有些忐忑:「这……是怎么了?」
「宁远输血不容易,就怕他受伤还是动手术,你最好也给我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
曲同秋有点没懂:「啊?不容易?」
任宁远刚要张口,楚漠已经「碰」地将酒瓶塞子打开了:「是啊,宁远是阴性血。」
任宁远停住手。
曲同秋觉得自己脸颊瞬间僵了,短暂的寂静里,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来,背上像被蛇爬过一样,惊恐的凉意。
「我先走了。」
任宁远叫住他:「同秋。」
曲同秋还是站起来,他觉得整个房间都变得不一样了,光线诡异,人的脸也是,像恶梦里会有的那样。他想赶紧往外走,

逃出这恶梦。
任宁远拦住他,身形高大的,在那身影的笼罩里,他就像只蝼蚁一样。
曲同秋全身都绷紧了,像被恶梦魇住一样,声音都变得说不出的怪异:「我要回去了。」
「你先坐下。」
楚漠也觉察到异样,问道:「怎么了?」而后立刻伸手替任宁远一把抓住那正要仓皇逃出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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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宁远只简单地:「他知道了。」
男人脸色苍白地被楚漠按到沙发上坐着,任宁远站在他对面:「同秋,我们需要谈谈。」 
「……」
任宁远的口气还是温和:「你先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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