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很失望地嘟哝道：“我以为你们也会叫老婆老公之类的呢。”
张礼然何尝没提过这样的要求。隔了这么久，她依然能看见当初张金拒绝的神情。想听到一声“老婆”的亲昵，真的有这么难么？是不敢承认，还是不愿承认？张礼然曾经以为是前者，此刻却觉得自己未免太乐观了。或许，对张金来说，她耻于承认这种爱情，所以才一再地闪烁其辞。
是了，一定是因为耻辱。
所以张金总在自己耳边灌输什么“要结婚”之类的鬼话，所以张金不停地在自己和林宣赜之间乱牵线，所以张金才背着自己应承下了那么多的相亲安排……一切的一切，顷刻间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张礼然躺在陌生的床上，机械地应付着丹丹的刨根究底，灵魂却出窍般地四处乱飘。她想回家，她又不想回家；她想念张金的怀抱和抚慰，她又讨厌张金的刚愎和虚伪……矛盾呵，矛盾！
其实她也明白，执着于一个名分又能怎样呢？能够陪在身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运气了。况且，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也曾让张金的态度从最一开始的抗拒逐步缓和，至少，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容许了自己的亲热，并且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她的女朋友。但人总是贪婪的，而事情总是说易行难。临到跟前时，那些淡然处之的话语便都成了空，只有愤怒和怨怼才是基调。
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份感情走到现在，越来越无法让她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厌烦了吵架……求这两位别再吵了……
第85章 马太效应
往往这种不安定的时候，命运也会不甘寂寞地来搞点破坏。生活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让人应接不暇并长叹上苍的不公。
这天张礼然破天荒地接到俞可涵的电话，说万烽回国了，在宁都的几个同学聚聚。尽管他没明说，但老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张礼然索性挑明了问：“你是想让我劝张金也去吧？”
俞可涵可能轻轻地笑了一下。隔着电话，张礼然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他的嘱托轻巧地落进耳中：“看你啦。”这可给张礼然出了个难题。是“看你”而不是“看她”。穷究下去，这个“看你啦”又可以分成两种不同的解释——“看你愿意不啦”，或者“看你有本事不啦”。
之于前者，张礼然自然一百万分地不愿意。俞可涵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如今不仅要卷土重来，而且还是面对面地出现……她不知道张金会有什么反应，反正她是非常不爽。
后一种么，张礼然自问没那个能耐。张金若真的不愿意，她绝无把握令其就范。倘若她神迹般地获得了这种本事，那她首先要做的也肯定是让张金正视她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帮他劝张金出席。
思来想去，张礼然还是一五一十地跟张金汇报了，也任凭张金自己拿主意。张金听完，爽快地就答应了，还不忘调侃说，没准万烽是余情未了才特地来宁都转机的，把张礼然气得是直跳脚。
真到了当天，张礼然心里又不踏实了。最初问张金意见的时候，她担心张金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进而再度伤痛。谁想张金好好的没有半点异样，所以这丫头转而害怕张金的心又奔俞可涵去了，闹个旧情复燃可不好玩。见张金正拉开衣橱，她便挪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不去了？”张金奇怪地看回来，反问道：“为什么不去？噢，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见万烽对吧？小样儿，你对万烽也有意思，哈，一会儿我绝对要告诉他。”
这回张礼然是真不乐意去了。
说话间张金已经换好一身行头，见张礼然还窝在电脑桌前，便用鞋跟“笃笃笃”地敲了几下地板，催道：“然然你赶紧的，关电脑，换衣服去！”闹腾了近半个小时，才把这丫头不情不愿地拎出了家门。
见到俞可涵时，张金依然淡定得很，微微点头算是致意，却也没说话。一贯只负责听人说话的张礼然只好担负起破冰的大任，同时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电灯泡。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一见到这两人同时出现，她就仿佛被时间漩涡吸到了从前，灰溜溜地看着这对大家眼中的模范情侣。
艰难地走完大厅的长通道后，三人总算到了预定好的包厢。万烽早已经在里边坐着了。大概是帝国主义的福利太好，他比以前胖了不少，因此也白了不少，猛一看去像个刚出锅的大馒头。
见到两位旧日同窗，万烽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招呼：“张礼然。张金。”张礼然还是第一回享受列居张金之前的待遇，心里虽然受用但知道张金又得编排什么了。果然，眼光略微一瞟，那人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戏谑。
人到齐了，就好点菜了。张礼然想要份凉粉，开开心心地指给张金看，却被埋怨地瞪了一眼：“这么辣的你也吃。小心又闹肚子。”张礼然立刻作出委屈的神情，表明自己真的很馋它。过来倒茶的俞可涵也瞄到了这一页，顺口提议道：“万哥，要不咱点个凉粉？”张礼然借势拼命点头，“好呀好呀”地说着。张金无奈，又不想同俞可涵废话，只得默认了。
这家店上菜还挺快，几个人一边叙旧一边开吃了。席间说起当年的八卦，说了一圈，才晓得班里的男男女女关系复杂得简直是个高维拓扑结构。有的是谣传，有的是单恋，有的是劈腿，有的是脚踏多条船……好事者甚至总结出了八女廿三男关系图，全班无人幸免。
听到万烽爆出这个大料，其他三人都呆了一瞬。俞可涵追着万烽问是谁整出来的，他作为班长竟然都不知情。万烽只说是某次打八十分时几个寝室的人一起瞎扯淡拼出来的，最后还赖着唯一没打牌的他主笔来画。
这等差事当然该他！万烽的细致和利索是出了名的。作为数学狂人，他还顺便算出了拓扑度。忍俊不禁的同时，张礼然乜了张金一眼，凑到她耳边哼道：“看吧！哪有人不通感情的事？”张金没想到她这么记仇，心里好笑，又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
这边厢两人兀自小打小闹，那边厢万烽在俞可涵的追问下继续爆料，滔滔不绝。在那浩漫的关系网中，只有两个人是单根连接的。一个是张礼然同寝的范彦洁，另一个则是……关键时刻，万烽止住了话头，诡秘地笑了笑却没再说下去。
其实不消他讲，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只能是跟范彦洁形影不离的另一朵双生花董坤。岂料万烽否定了他们的猜测，却也不告知正确答案，只是慢悠悠地摇头晃脑。不过他好歹给了点提示，说是此人并不在座，但跟在座半数以上的人有密切关系。
张礼然扭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张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如果是这样，那不是意味着自己除了万烽之外至少还有一根线？这怎么可能？当初从张金口中得知别人瞎编排她和万烽时，张礼然完全没想到，自己那样孤僻的人居然也会成为这种八卦事件的谈资，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如果当时的心情是意外，那么此刻就是意外的平方了。她只能将这种情况归结于强数班女生实在太少。
也确实是女生太少。八个女生，二十三个男生，平均每个女生能摊上三个男生。当然，这探讨的是张金没有开启她强大的魅力黑洞的理想情况。原以为全班所有男生的线条都应该齐刷刷地指向张金，却没想到每个女生都还能分到连线，而且只有两个是单根，这是该可喜可贺呢，还是可悲可叹呢？
张礼然正在记忆里搜寻强数班的男生名单，话题就拐到她身上来了。张金饶有兴趣地问：“那然然是和谁有连线呀？你肯定是一个，另外的呢？快说快说，别卖关子啦。”张礼然无奈，在桌子底下使劲踹那个多嘴的家伙。而桌面上，她只得活动活动脸部肌肉，堆着僵硬的笑容，自谦道当年也就是个丑小鸭。
“丑小鸭？”万烽重复了一遍，也笑了。张礼然看了看张金，发现她对万烽这一笑同样不明所以。这两人眼神交汇间，万烽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何师兄？”张礼然挪开视线，望着桌上的菜盘想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她隐约有点印象，是荆老师带的一个博士生。这人尽管曾经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和不便，可到底在时间长河中烟消云散了。若不是万烽陡然提起，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有这回事了。然而，万烽这时候提他干什么？
还没等她把警惕的目光对过去，万烽就哈哈笑道：“他不是追过你么？”张礼然又羞又窘。她不清楚万烽怎么会知道，不过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就这么暴露出来——尤其是在张金面前，实在是太丢人了。她只能盯着万烽，嘴里弱弱地挤出一个字：“你……”
万烽避开她怨念的眼神，以宣布公理时的神情和语气陈述道：“所以你不是丑小鸭。”
俞可涵也来插一脚：“是呢！比咱高两届的那个大叔，01信计的，叫啥来着？嗐，想不起来了。这哥们老叫嚣说要搞定你呢，结果还是孬啊，憋了两三年愣不敢上。平时瞧着挺猛挺洒脱一小伙儿，在这事上忸忸怩怩，跟个婆娘似的。”
张礼然迷惑得要命。有么？这一茬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大学里的年月，她眼中只有林宣赜，并不曾留意其他男生。这会儿听来，却像是别人的故事了。
“还有上回坐你旁边的那个王可，还记得吧？他后来跟你联系没有？”俞可涵又数了起来。这说的是他婚礼上露了一回脸的统计男生。那人在Q上找张礼然聊过几回天，不过后来就没下文了。
听了半天，张金也想起一事，难得地主动向俞可涵发问：“你那个01光信息的老乡，叶什么的？”话音刚落，另外三人脸色都轻微一变。张金有些诧异。张礼然的心情起伏，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听到和林宣赜有关的事就不可能淡定。不过，那两个男生跟着凑什么热闹？俞可涵的话，若是诧异自己主动向他发话，也还说得通，可万烽呢？和张礼然一样，她也明显地感觉到万烽表现得很奇怪。而且，这奇怪不止一次两次了。
俞可涵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立刻答道：“叶国亨。怎么了？”
“想跟他打听个人。”
“谁？没准我知道，他哥们我都认识。”
张金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哦，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潜台词是，我怎么都不知道？大学时，俞可涵的兄弟们都跟她熟。如果叶国亨也跟他这么熟，按理来说她也该很熟才是。然而，这个人她就跟着俞可涵见过一两回。单独在路上或者活动时碰到，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而已。后来他们那届毕业了，就再没见到过。
“呵呵。”俞可涵干笑了两声，说，“这些年也没往来了。你要问谁？”
“你认得林——”张金话才说了半截，就见得俞可涵原本微皱的眉头倏地紧锁。而且，在“林”字出口那一瞬间，俞可涵和张礼然同时变得特别紧张，一模一样的紧张，戳破心底事的紧张。万烽则了然一笑。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张金还是面不改色地问完了：“——宣赜么？跟叶国亨一个专业的。”
俞可涵听完整了那名字，明显松了一口气，说：“当然认识。你什么记性？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物理系的神童哪！比咱俩都还小月份。”他捻起小酒杯，畅快地饮了一口，然后狐疑地看着张金，“你问他干什么？”
“哦，我就顺口一问。”张金感到这事的确蹊跷，于是聪明地不再追问，只是留了个心眼。
万烽却不肯偃旗息鼓。他冲着自己对面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