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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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渡作者:芥末君-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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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谚想到父亲的要求,心情复杂里又透着些轻快。

    原来那样的恋爱要求,最能满足的,竟是个男人。

    而施以永,想来那样的性格,是不会对人纠缠的。

    指不定呢,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在老来之时寻个合适的日子,各自伴着妻儿,在某个边陲小镇里相遇,然后两人闲荡着,耗去那大好春光。

    李斯谚不经意地回头找寻施以永的身影,又正巧跌入对方凝视自己的目光里,一瞬间思绪纷纷的,竟似蓦然消失了,只不管不顾地下了个也许他会为此后悔终身的决定。

    偶尔也放纵一回吧。他想着,退到施以永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施以永诧异地顿住了脚步,却并没有挣开手上的桎梏,随着李斯谚的速度大步走着。

    旁人看来,大概只是李斯谚嫌施以永太慢,拽着他迫他加速。只有李斯谚知道他手心炙热的温度从何而来。

    想起刚刚施以永珍而重之地将他的照片放进他衬衫贴身的内兜里,李斯谚在四月的料峭春寒中,连心底都燥热起来。

    也许施以永压根儿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没像他这样想太多,但李斯谚能肯定,对方对他也有好感。不下于他的、超出友情范畴的好感。对于自己能够多大程度上牵动施以永的情绪,李斯谚心里也有几分把握。

    既然想清楚了,这种情感就已经落入了他可操纵的范围。李斯谚不算控制狂,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偏好决定论。

    不会有问题的。不会失控,也不会爆发,像是施以永最初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沉稳,淡泊。

    这样就够了。

    李斯谚迎着旭日愉快地笑起来。

    又不是真正谈恋爱。

    这样就够了。

    施以永也许对于李斯谚忽然转变态度同他正常交流、甚至比之前更亲密些的举动心有疑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知道了李斯谚是下午的火车,施以永想着下午再来送人,上午再往大副那边跑一趟,李斯谚却主动提出临走前再去看看大副。

    一路上李斯谚粘人得很,像是要补足之前三天缺掉的相处时间似的。他也察觉了自己有些兴奋过度的心情,却难得地放任了。

    弄清楚感情这样的疑难杂症,他这偶尔的放纵,也只当是庆功宴了。

    大副问他,是不是施以永前几天惹他生气了,而今又道歉了,他才回来。言辞间对他一片袒护,大有他答个“是”字,就替他教训施以永的意思。他瞥了身边的人。施以永慢慢拧起眉,也看着他,似乎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斯谚于是笑嘻嘻地搂上施以永的臂膀,按着他的脖颈迫他低下头来,做出谢罪的样子:“要真是施哥惹我生气了,他这么犟的人,哪里会去找我道歉嘛。我就是前几天忙着工作而已。”

    施以永微微侧过头,从下向上看着李斯谚快活的神情。

    他明知不是这么一回事,却也愿意相信了。

    二十

    夜深了。

    施以永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

    隔壁大副那屋刚刚才熄灯,两三个工友谈笑着走出来,显然是为大副出院而庆祝过了。施以永叮嘱了不能让大副喝酒,工友们也知道轻重,他并不担心。

    他在想别的事情。

    大副住院检查了一周多,最后确诊是肝癌早期。本来应该直接手术切除,但因为有并发症,要先做一个月保肝的抗病毒治疗。结束之后,再去大城市进行肝癌诊断与治疗。

    施以永忙前忙后,终于能把大副接回家,虽然诊疗结果不乐观,至少也是早期,问题不大。医生说了,康复的可能是有的,要看病人的身体情况与求生意志。

    施以永相信大副,却也必须给大副创造最好的治疗环境。

    轮渡管理员十分好说话,开口就允了一年的假,还多放了一个月工资,信誓旦旦表示一年后大副能好就能重新上岗。

    施以永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江上架桥了,轮渡说不准也要拆。城里本来有一两个学船的,这下统统便跑了。若是一年后轮渡还在,自然是好;若是一年内便拆了,他们这些还在干活的能拿到买断钱,大副的退休金,却要打水漂了。

    哎,关键是大副治好病!钱算什么嘛。

    施以永想起李斯谚的话,熟悉的语调响在耳边,那么明晰,直让他以为是幻听。

    那是李斯谚在医院里由副市长的属下陪着,替大副交了一周的住院费之后,施以永找他还钱时他回答的话。

    大概对于李斯谚来说,这钱不算什么;对他和大副而言,这却已经是大恩了。

    他与李斯谚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样大。

    想到李斯谚,施以永愈发睡不着了。他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从枕头下翻出那张照片,但也忍住了没有拢到面前细细翻看,只是那样平放在枕边。

    照片上当然是那天他拍下的李斯谚。那人当时正为着自己的鲁莽举动而惊讶,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不是不可笑的。渡船里光线又暗,白皙如李斯谚,照出来的效果也如黑李逵,只有英挺的五官昭示着这仍是那张施以永百看不厌的脸。

    黑暗里,施以永只能依稀看见照片上的人物轮廓,但那张脸已经印刻在他脑海里,再难擦去。

    李斯谚。

    施以永默念着这个名字。

    在李斯谚的床头书里注意到那张照片时,施以永不是不惊讶的。他记得照片上的时间,那正是李斯谚第一次同他见面的日期,也是他第二回上自己的船的时间。

    轮渡上往来那么多乘客,李斯谚也不过其中一个,他早该将他忘了的。

    若不是在饭馆的第二次相遇,施以永怕是真的已经忘了他了。

    施以永摇摇头,遏制住自己关于没有李斯谚的生活的可怖臆想。

    幸好,幸好。

    幸好他们有比同船渡更深厚的缘分。

    施以永的目光再次瞥向枕边的照片。一想起这个人,他心头便有些微酸,又有些惊悸。像是幼年,船长难得一次地带着他去到省城的游乐园里。春天那些花团锦簇的游乐设施门口,施以永措手不及便被迫面对太多太多的美好,竟被吓得掉下眼泪来,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终究施以永是有勇气走下去的。

    只是这条路通向哪里呢?

    那个人拿着自己的照片,夹在枕边书里。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顺手拿来做了书签,也许有些别的原因。不论如何,会留着自己的相片,总归是觉得他这样一个人,是值得交往的吧。

    施以永原以为这样就足够好了。

    他几乎在看到自己相片的瞬间便体谅了对方的冷落与忸怩,心中慢慢涨涨的,不知是些什么样的情感,下意识地便向李斯谚要求了他以为没办法得到的东西。

    而李斯谚给了他更多的,多到他怀疑自己能否背负。

    他记得临走时的那个拥抱,以及李斯谚那个轻微到他差点没有察觉的,落在耳侧的吻。

    李斯谚笑着说,若是想他便打电话给他。他近乎轻佻地伸手掏出施以永放在内兜的照片,用钢笔写上了一串漂亮的数字,然后潇洒地挥手上车,姿态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更加恣肆,像是终于能在他面前毫无顾忌似的。

    施以永站在站台上看着趴在火车车窗冲他微笑的那个人,愣怔得说不出话来。他就那样站着,直到下一趟火车进站。

    施以永将照片重新放在枕头下。

    不用看他便能流利地背出那串十一位的数字,却从未在电话机上拨过。

    只是自那之后,每每路过传达室的电话,他总会下意识地瞥过去一眼。次数多了,工友们便注意到了,一个劲儿笑他终于开窍了,又不住向他套话。他否认过,只是那句子太无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他仍然没有拨出过那个号码。

    # 5 2013…04…29 16:15

    二十一

    施以永从水里钻出来,甩了甩一头湿漉漉的短发。

    五月初的江水虽然仍是冷得刺骨,对于一年四季以水为家的他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

    大副坐在码头的水泥墩子上招呼他:“小施啊,游了几趟?”

    施以永左手抓着套船的麻绳,右手在水泥地上一撑,便上了码头。他腾出手来,朝大副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趟?三个来回?”大副纳闷儿看他,“悠着点啊,这可才四月份,水凉着啰。”

    “嗯,我晓得。”施以永捞起毛巾擦干身子,又拽下晾衣绳上晒的背心长裤,转身进了房间。

    换衣服的时候,震颤的肌肉明确地向施以永抗议着超过限度的运动量。

    往年要到盛夏一群船工们闹着要比赛的时候他才会上三趟,现在这天气,确实勉强了些。没有抽筋已经算他运气好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时候任性,不能在这时候倒下,但实际情况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还在想李斯谚。

    他不能想李斯谚。

    “……哦,小施,小施?”

    管理员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施以永套上长裤,开门出去:“赵叔,有事儿?”

    轮渡管理员老赵坐在传达室外,一边点着刚收的欠款,一边抬起下巴冲传达室里的电话指了指:“有电话找。”

    施以永听见“电话”两个字的瞬间便是一怔,随即意识到可能是医院来的复诊的电话,放下自己过敏的情绪,朝赵叔道声谢便径直走了进去。

    传达室的电话并没有配来电显示,所以听到那个久违的声音时,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几乎便要以为是在梦中。

    “喂?”

    “哎,施哥,是我,李斯谚。”

    电话里收音效果并不很好,施以永却听得明白,的确是那个人。

    他从来没想过,在他近乎是拒绝了李斯谚的邀请后,那个人还会来联络他,过大的冲击一时让他出不了声。

    “……”

    “施哥?施以永?”

    那边的人追问了两声,忽然也安静下来,听筒里于是只有对方的呼吸声。

    柔和的,平静的,永续的。

    先开口的还是李斯谚。似乎是察觉了施以永被震撼的心情,他放软了嗓音调笑:“被我吓得说不出话了?”

    施以永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李斯谚。”

    “嗯?”微微上扬的鼻音,拂得人心头痒痒的。施以永想不出怎么回答,只是继续叫他名字:“李斯谚。”

    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主动转移了话题:“刚交班?”

    施以永说:“嗯。”

    “大副呢?身体还好吧?”

    施以永说:“嗯。”

    “出院了吗?”

    施以永说:“嗯。”

    “一周没见,你居然话少到这个地步了……”李斯谚抱怨了一句,施以永听着他带着笑的语气,知道他并没有在生气,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平静下来了,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被李斯谚抢了先:“没想到我会给你打电话吧?”

    施以永“嗯”了一声,犹豫几秒钟,又补充一句:“我很高兴。”

    李斯谚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间竟想不出答话,只是笑,很愉快的样子。

    施以永有满腹的疑问。李斯谚怎么知道渡口的电话号码?他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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