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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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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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莫府就跟塌了天似的没谁笑也没谁敢笑,莫将军不回府,夫人小姐不出门,嫁进来的都跟逃难的回了娘家。丫鬟家丁没了计较,就那东头的俩少爷死活不吃这一套,在树上挂满了彩灯,桌上摆满佳肴美酒和一只烧鸡。李言瑾教元翊划拳,赢了的出迷输的解,解不出便要罚酒。谁知反倒是教的人满盘皆输。
  “你当真没打过令?”李言瑾耸着脑袋问。
  “言瑾,愿赌服输罢。昭君出塞?”
  “王不留行。再来!”
  “五纪魁。”
  “四喜财。”
  “你又输了。正月十五猜灯谜?”
  “春打六九头。再来!”
  “……”
  
  李言瑾正在兴头上,元翊却忽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还硬要陪我,要不咱换个玩儿法儿?”
  “言瑾……皇上这次恐怕活不成了。”
  “嗯。”李言瑾转过眼去。
  “我怕你伤心。你会伤心么?”
  “没死过爹,不知道。”
  元翊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你是不是怀疑我和那些小打小闹的乱党有瓜葛?”
  “没有么?”李言瑾不自觉反问。
  元翊见他这般不设防,轻轻笑了:“自然是没有的,也不知道是谁让你这么想了,现在跟你说这些大约你也想不透,不过你可以信我。”
  李言瑾因给莫家父子灌了药,脑子只够猜灯谜用,别的还真想不透。便只有点点头,听元翊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事?”
  “琴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李言瑾听他这么一问,脱口便道。
  元翊听他提这茬儿,也是没想到:“我也大概看得出。不忙说这个,我猜莫将军是想从你口中套些消息,你的确不知他和太子要找的东西在谁手上?”
  “你想我告诉你么?”李言瑾直勾勾地盯着元翊看,半天冒出这么一句。
  元翊心中半半清明起来:“不用,到时你见机而动罢……还玩么?”
  “你想怎么玩儿?反正诗词歌赋我哪样都没作为。”李言瑾见元翊转了话头,也松了口气。此时若是元翊死咬着不放,李言瑾着实是招架不住的。
  元翊笑道:“可愿作诗?我怎听说你年少时每日读书,必将先前那位少保大人气得呕血三尺白绫?”
  李言瑾不服:“我不过是折他寿,又没真想过害他,哪像……”
  此时的二人,说什么都是错。
  
  正巧有人敲门,元翊去应。门开得不大,被他身子挡住,李言瑾瞧不见外头站的是谁。元翊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就端了一大碗元宵进来。
  “险些忘了正题,我让丫鬟弄了些元宵,你尝尝。”不等李言瑾开口问,他已经说明原委,又盛了两碗。
  李言瑾接过,吹好半天才吃了一个,终于忍不住道:“最近的丫头真是大胆子,敢让元大人亲自端这么烫的东西进来。”
  “言瑾……”
  李言瑾看他一眼,突地站起来朝着门外喊道:“珊儿,你进来。”
  “殿下,您早些歇着,珊儿不进来了。”隔着门隐隐听见莫淳珊的声音。
  “珊儿!”李言瑾去追,不小心撞到桌角也没在意,却在要开门的时候自个儿停了下来。
  原本,就是见到面也无话可说。李言瑾叹口气转过身,却见元翊灼灼地盯着自己,只有硬着头皮苦笑地坐了回去,这才觉得膝盖剌剌地疼。
  
  长长一段沉默后,元翊停下敲着杯沿的手指:“听说当年莫将军打定心思想把她许给李言亭,你一把火烧了莫家小粮仓,趁乱跟她连夜私奔,回来后莫将军大发雷霆,你又在府外站了两天两夜,莫将军才松了口是不是?”
  “这么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李言瑾暗中发誓,不管是谁说的,绝对要灭了他九九八十一族。
  “是还不是?”
  “……是。”李言瑾犹豫半天,终还是点了头。
  元翊脸上卸去最后一丝血色,惨淡地笑了。
  
  就李言瑾知道元翊那脾气,铁定又得不冷不热一阵子。可第二日晌午起来,元翊已坐到他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李言瑾见他凝神锁眉,总觉眼前心头的想顾都顾不来。
  “怎这么早?”
  直等李言瑾出声儿,元翊才发觉他醒了,心不在焉地道:“不早了。”
  “有心事?”李言瑾自昨夜莫淳珊一事便做贼心虚,只有小心翼翼地问他。
  “莫将军和太子这会儿刚回来。”
  “倒真亲厚。”李言瑾不冷不热哼了声,“这两人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碰钉子。”元翊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握紧了李言瑾的手。
  李言瑾什么都不想问,只盯着外头白茫茫一片出神。沙地,一大块积雪从屋顶滑下,摔了个粉碎。
  
  “算起来也四十带几的人了,还脚跟没个着落,要不得,嗯。”李言瑾跟边着两个侍卫,而另有两个侍卫再跟着他,走在太湖石铺就的林间小道上,边数落着太子李言勋。
  除了多年前外公给他爹处死那回外,李言瑾长这么大给人挟在中间走路的次数真少得可怜。前后四人聋了似的只知笔直往前走,偶有花枝斜插过来也毫不避让,在李言瑾絮絮叨叨之际,不守规矩的枝桠已被尽数修得平整,八皇子心里也结结实实地咯噔一下。想来大丈夫能屈能伸,便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地闭了口。
  踏乱了花蹬,绕过了鲤池,又见一轩连着一轩的竹亭,趁着冬时节绿影横披。跟着这四大金刚,愈是幽玄宁静之景愈显肃杀寂寥。四大金刚怕是深知其中心理,特意选了这条路走。莫府多大?后身通向何处?李言瑾一概不知。何况问这四人倒不如问自己来得爽快,干脆什么也不打听,但愿这是送他沟洽兄弟情谊去的。
  
  怪还要怪莫府太大。那日元翊走后,李言瑾就等着与他大哥来个经年不见无语凝噎的段子,哪晓得他哥他丈人都不着急,这么抬头不见低头亦不见地在一个屋檐下又过了几日。其间元翊也未来过。
  就在李言瑾全当没自个儿啥事的时候,来了四个面生的侍卫,看不出打哪家来的,往那儿一站意思明摆了是你八殿下赶紧捎带上脑袋跟咱走吧。李言瑾横下一条心,哪怕他们在后山上刨好了坑也非去不可。
  
  花园亭台尽处是一堵矮墙,西头辟出条窄巷,依旧是将李言瑾置于正中地走了上百步路,这才见着重像模像样的月亮门。月亮门后头有个百尺见方的庭院,石桌石凳旁,枯景栽给摆了个恣纵的样子。
  这地方不像给李言勋备的,倒有几分他五哥李言亭的脾性。李言瑾心中暗暗计较其中利害。
  四人引李言瑾到了里头一进的一间屋子,替他放好挡风的帘子,才锁上门走了。
  这么一小间安了五六个火盆,烤得李言瑾晕晕沉沉,没一会儿便坐在椅子里睡着了。醒来时天色暗了下来,隔壁透过灯光传来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落之,他什么都没对你说么?”是李言亭的声音。李言瑾屏息听着。
  “他对我仍是很戒备。我们也不常说这些事。”元翊冷淡地道。
  “这八弟……”李言亭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事不关己地扮家家过日子,不厌烦么。若你对我有对他半分,我早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以为我会听?”
  “所以不曾告诉过你。不过这会儿李言秉和陈芍烈将父皇逼入绝境,两人忌惮那老狐狸奸猾,迟迟不敢动他,但谁都该瞧出来了,父皇手头已空,此刻是瓮中之鳖,只能等真太子杀回去给他报仇收殓。大哥那是立废同诏,太子印不在他手里,二哥出家了,也不可能是他,三哥四哥给老六烧死,先死的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摆设罢了,老七也是一样,老九牙还没长全,又是杏妃侄女所生。你说太子印在谁手里?你可还是不关心?”
  隔了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我不是。”李言亭的声音微不可闻,“李言瑾不能死,因为这个皇帝他非当不可。说起来,他能活到今时今日,还不是亏了我扰乱李言勋的视线,另其不敢轻举妄动。父皇大约也是觉得我只有这个用处……你不谢我么?”
  “嗯?所以?”
  “是了是了,你只要报了仇,谁王谁寇一概不管。我总是当你喜欢他,不舍他……那一会儿李言勋面前,你打算怎么做?”
  “这与我何干?”元翊这样不冷不热的语气,是李言瑾从没听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




29

29、能仁·唇战 。。。 
 
 
  那头元翊与李言亭又谈了一阵,声音渐次小了下去,因而李言瑾悄然挪到了门边。却听李言亭对元翊柔声说了句话。
  他说:“落之,我替你把衣裳穿好罢,你若想这副样子见那两人,我可不答应。对了,落之,先前忘了告诉你,隔壁房间里一直有人在。”
  有些声音是顶容易让不想听的人听漏的。好比压抑而急促的喘息。
  李言瑾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门锁嘎嘞一声被打开,小丫鬟飞快地进来上了灯,复又退了出去。
  李言瑾背光坐在椅子里,双目微阖地望着进来的莫决,李言勋,李言亭和元翊,一动不动。
  “八殿下,失礼了。”莫决沉声道。
  李言瑾没听见,只是探究地盯着元翊看,元翊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惊讶地睁大了眼,却又立马像没李言瑾这个人似的转开了脸。小小的房间里隔着三个人,显得那么远。
  “瑾儿。”李言勋循循善诱地开了口。
  “嗯?”
  “东西可在你那儿?”
  
  李言瑾想起来了。
  许多年前,战事还并不吃紧,大哥带着年幼的自己策马奔驰。他心中暗暗地想,要做个像大哥那样一代风华之人。
  无论何时,大哥都会无比亲和地问:“瑾儿,最近功课可好?父皇可有责罚你?他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李言瑾便一脸委屈地诉苦,挨骂了,吃拳头了。一样一样地说。混世魔王李言瑾,只在这个人面前显得可怜兮兮地像个孩子。
  大哥听得仔细,完了还抚着他的脑袋道:“傻孩子……无论父皇对你说了什么,都要告诉大哥知道么?”
  
  李言瑾木然地望着眼前的几人,忽深深叹了口气。那样子竟另纵横沙场几十年的李言勋觉得有些触目。
  “瑾儿?”
  “你说我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我照做便是了……大哥。”
  “你只需说出东西的所在便可。勿要做多余的事。”李言勋的呼吸加重,再保不住那一副长兄脸孔。
  李言瑾鄙夷地瞥他一眼:“你们囚禁我这么些日子,自然该知道东西不在我身上。寝宫里给六哥搜了个底朝天,光就掘开的地都能长多少亩庄家活多少口难民。我瞧大哥你恐怕也未闲着,可不还是没找出个所以然来?这么大一块东西,没有便是没有,你却执意来问我,可见欲念太深,不是做皇上的料啊。”说到最后,又叹息地摇了摇头。
  “欲为千金之果而与狐谋其皮,欲具少牢之珍而与羊谋其羞。瑾儿心里,可是这般想我的?”李言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腰际宝剑,筋骨中透出刚毅之声。他一步一步朝着李言瑾走去,黑色的巨大影子投了下来,将椅子里的人埋个结结实实。
  好像“死”,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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