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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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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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少游房间,房门四闭。
  陆少游少爷架子,晃荡两条悬空的腿坐太师椅上:“叫什么名儿啊?”
  “商忆文。”
  陆少游眉毛一皱,把手一拍,毛道:“什么商忆文!你进了我家门就该改姓陆!”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学地主收租,“你看,这是什么。”
  “卖身契。”
  没错,那是陆少游借自己身高和体积在那何大人桌案上偷的。
  陆少游得瑟:“知道就好。”重复道,“叫什么名阿?”
  “陆忆文。”
  陆少游满意地从太师椅上跳下来,两脚落地,双手背在身后,一大老爷打量小姑娘的模样,环着走了几圈,弄得陆忆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挑毛病:“穿得真难看!”
  陆忆文把囚犯扯扯好,寄人篱下,缩着脖子:“官大人给的。”
  陆少游翻自己衣柜,好的衣服当然不能给出去,真穿下人衣服又怕人说他小气,找了件最旧的扔给他,没好气:“穿上。”
  陆忆文没接到,从地上捡起来,看着陆少游。
  陆少游被看得别扭,凶道:“嫌衣服不好?!”
  陆忆文指指衣服:“我换下衣服,你能出去一下吗?”
  陆少游炸毛,他区区一个下人还当自己是商家少爷!“不行!你现在就给我换了!”
  陆忆文只得慢腾腾地开始解扣子。以往他还是商少爷的时候本就不喜欢别人看他,就算在牢房里,因为是要犯家属也有专门的单间。而现在换个衣服就罢了,陆少游像个流氓一样注视着陆忆文,看得陆忆文遮遮掩掩,又不好发作。
  陆忆文总算脱了上衣,整个人那叫个皮包骨头,根根肋骨上只粘了张皮。
  陆少游惊讶道:“你遭人虐阿,怎么这么瘦?!”
  “我原本就这样。”
  “几天没吃了?”
  “没有‘几天’,今早刚喝的粥。”
  陆少游不信,上来动手动脚,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陆忆文双手护着,一个劲往后缩。
  陆少游摸够了,鄙视道:“果真是个少爷,瘦成这样还细皮嫩肉的。”
  看陆少游停手了,陆忆文赶忙拿了衣服往身上套,陆少游大喊:“住手!”陆忆文停在那里。
  陆少游贴过来:“你的皮好好,反正现在夏天冻不死的,让我摸摸再穿。”
  陆忆文不依,陆少游甩着卖身契做威胁,最后两小孩坐太师椅上,一个衣冠楚楚摸着另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小八西……
  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陆培把门砸开。
  陆培进门,看到这种情形,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阿!脱了裤子打消不了气,干脆活剥吊起来,拿冷水泼,反正大夏天,着不了凉……
  而一边陆忆文穿着陆少游松松垮垮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听着陆少游的鬼哭狼嚎。
  可以说,陆培的生意的搞砸了,因为他受伤了。如何受得伤?伟大的何大人借着陆少游扔下的银子说陆培企图贿赂,打了板子。这可不是陆培每次吓儿子的,这是官板子,十板子,陆培是趴在躺椅上让下人泼得陆少游。
  商场失意,受儿子气。
  陆培为了不给儿子助长男风,把陆忆文偷偷藏了起来,一直到他屁股上的伤好了,其他一起来卖瓷器的商家要回去了,自己估计卖不了多少了,准备打道回府了才放出来。
  偏偏陆少游把自己被吊起来泼水的遭遇全给灌到陆忆文身上。陆忆文一出来,就被陆少游捕获,压地板上扒光了捆起来,晾了一夜。而自己拿了笔墨在陆忆文白白的身体上涂鸦……
  第二日陆少游醒来,发现地上有一滩水,把陆忆文踢醒了才知道,这小孩有尿床的习惯。陆少游立刻觉得这个月没尿过床的自己已经长大了!
  回去的路上自然是一番新景象。陆少游拖着陆忆文向压镖的镖队介绍他的小仆人。每次都一脸凶神恶煞:“叫人!”
  陆忆文管年轻的都叫哥哥,中年的都叫叔叔,加上他声音原本就轻,又很顺从乖巧的模样,立即与陆少游的张扬跋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讨人喜欢。
  陆少游在陆培眼里也就个刚断奶的年纪,所以身边一直跟着他的奶娘,这次出远门也没拉下。
  奶娘人人都管叫张姨。见着陆忆文就回去给做了两件合身的小衣服,让他轮流换着穿。
  陆少游不爽,晚上把陆忆文召见了,扒了他衣服就剪成了碎布。最后把抱着一堆碎布眼眶红通通的陆忆文绑了塞了嘴,关在马车座位的底下。一直到一路颠簸路歇客栈休息,仆人搬货的时候发现了人,已经饿了两天了……
  陆少游自然又被陆培吊起来泼冷水。
  这回陆忆文穿着张姨给新做的花布小衣服站在旁边,看也不看陆少游一眼。
  陆少游想尽办法刁难陆忆文,刁难完了陆培给陆忆文撑腰,吊起来泼冷水,但陆少游依旧不长进。这样来来去去过了几个月。
  张姨给陆忆文做的衣服越来越厚,陆忆文每晚趴窗边看北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最终陆忆文挨着陆少游的桌案同陆少游一起听着夫子讲他早已背熟的道德经……
  在景德镇住了一段时间,陆忆文渐渐习惯了南方生活。他年纪小,张姨也看着喜欢他,就和张姨一起睡。每天张姨醒了,陆忆文也跟着起床。等陆忆文用过早饭,跟着张姨浇完了院里的花,陆少游就在自己房里大叫仆人来给他穿衣服。
  然后每日陪陆少游晨读,陪陆少游吃饭,陪陆少游读书,当然,过程中陆忆文一直是站在边上看着的。
  陆少游读书不长进,常常偷溜,夫子就会让陆忆文去找。陆忆文和陆家下人的交道就是从这“寻人”里开始的。
  某次,陆忆文从陆少游的房间外开始问,问到大门口扫地的刘伯,知道是陆少游的远方表弟妹来了,陆少游逃课有了正当的理由。但陆忆文继续问到了荷花池,寻着陆少游带着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骑木马。
  陆忆文做了伴读就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免得惹什么麻烦。
  谁知,陆忆文到陆少游身边让他回去读书的时候,陆少游拉着他就招呼其他两人:“骑木马没意思,来来来,骑这真的!”
  另外两人立即从木马上下来跑过来,其中的女孩子指着陆忆文两条细小胳膊:“他这么小,一会儿骑坏了,他爹娘要骂的。”
  陆少游摆摆手:“没事没事,他是我的奴才。何况他的爹娘早死了。”
  那个小男孩奇怪了:“死了?”
  陆少游得意道:“不知道了吧,他爹是卖国贼,被皇帝砍头了。他是卖国贼的儿子,是个贱种!来来,随便骑!”
  陆忆文低着头,握紧拳头,任由陆少游摆弄。陆少游让陆忆文趴下,陆忆文抿着唇,膝盖直着,就是不弯。
  陆少游平时威武惯了,见陆忆文一个下人不听话,给他丢脸,火气一上来,伸脚就往陆忆文腿上踢:“讨打是不是!”
  陆忆文的腿动了动,就是没给他趴下。
  两个小孩子见陆忆文不服的态度,怕了,都说还是骑木马好。但陆少游忍不下这口气,站在陆忆文面前叉腰:“不听话,我有你好受的!个下贱胚子!”
  语闭,抄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往陆忆文后背砸去。石头的尖头直接打到陆忆文脊椎上,陆忆文被打趴下,蜷缩着。
  陆少游哈哈笑着脱裤子,摸出小鸡鸡对着陆忆文的脑袋就撒尿:“给你尝尝,长长记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陆忆文拿手护着头,流着泪,背上的伤都没有那么疼了。因为他心里疼得更厉害。
  那天很晚张姨都没有见到陆忆文回来睡。想是陆培让陆少游读夜书,陆忆文只得陪着。
  但过了三更都不见人回来,便披了衣服出去找人。
  张姨在陆府虽说是奶娘,却也是半个下人。下人找下人,这种事不能张扬。张姨去了陆少游读书的书房,里面漆黑一片不见个灯火,便去陆少游院里看看。
  一进院里,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
  三九严寒的天,虽然没下雪,大晚上的天气也能把人冻成冰砣。陆少游房门口,陆忆文就给活生生跪着看门,也不知跪多久了!
  张姨看着心疼,连忙过去把自己披着的衣服盖在陆忆文冰雕的身体上。又将陆忆文两只露在外面的手捂在自己衣服下面,简直跟块冰没两样。
  “你怎么那么傻啊!快,跟我回去。”张姨说着就抱起陆忆文往回去。
  陆忆文本来就瘦得要死,现在更加有气无力:“不行,少爷让跪到明天……”
  张姨吃惊:“跪到明天?!你犯了什么错,要这么折磨你!”
  陆忆文扯着僵硬的笑:“呵,我……打了他……”
  张姨原本只是吃惊,这下两眼珠子都可以出来了:“什么?! 你打少爷?”
  陆忆文原本要强地在笑,一下垮了脸,两行泪珠子不听使唤地往下掉:“我爹是好人!我爹不是卖国贼……”

  第 3 章

  时间已是十二年以后。
  陆少游十七,仍旧是陆家耀武扬威的三少爷。陆忆文十六,仍旧是跟着陆少游受气的可怜书童。
  每每太阳与月亮相遇的时候,世间总会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难道十二年过去,两人就还是一尘不变地继续?
  于是,陆少游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谦谦君子,开始勤奋起来。陆忆文每早到书房的时候,陆少游时常早已端坐在桌案上看着手里的诸子百家。见陆忆文晚到了,也不会要死要活的如何如何,而是让陆忆文坐在旁边的圆凳上,两人一起看书。
  陆忆文原本就是顺从的,依旧只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帮衬着陆少游的生活琐碎。十二年过去,陆家的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陆忆文渐渐从一个卑微书童做到了在陆家有些地位的管家候补。
  十二年过去,人的生理与心理的转变随之而来。
  陆少游身材挺拔,陆忆文清秀可加,两人难得一同走在街上,会有不少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射过来。不同的是,这时候陆少游眉毛一挑,露出本性:“忆文你看,这就是本少爷的人气。”而陆忆文往往只是“嗯”一声,仍旧无言地跟着陆少游。
  陆忆文对很多事情也想开了。他开始安待于陆家,对于别人口中偶尔仍有提及的旧事也不会过于执着,只当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而他还有明天的日出要等,还有陆少游的起居要照顾。
  十二年,陆家的大小姐出了嫁,二少爷陆少卿娶了妻,生得一男孩名曰“鎏”。陆少卿时常抱着儿子走院子,每每见到陆少游总会问何时娶妻。而陆少游每次都笑着摆摆手:“自然是先立业后成家,再过几年吧。”
  平安的年代里,国家昌盛。大庆历十六年,新的科举考试即将开始。科考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考期在秋季八月,又称秋闱,乡试中举称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称解元。
  午后阳光明媚的院里,陆少游喂着笼里的金丝雀:“忆文你说,今年科举我要不要去?”
  陆忆文站在陆少游对面,帮他拿着水壶:“这个……自然是少爷决定的。”
  陆少游抬头:“我爹非要我去考个名次出来,好回来光宗耀祖,你帮我拿拿主意嘛。”
  陆少游仍旧是站着,拿着水壶:“既然老爷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陆少游放下手里的鸟食,有些气愤道:“你是不是给长天生奴性了?”
  陆忆文道:“老爷这么说自然是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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