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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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草芥-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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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雕城有客到。”自大门外传来的通报吆喝声却在此时划破了宴席上其乐融融的气氛。
  单非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与同样收起笑容的锦珏一同将目光投向入口的方向。不需要锦珏的机敏,他也知道锦雕城派人不会是来贺他们喜得千金。而几乎在那位来客踏进门的同时,他和锦珏就猜出了原因,因为那人身上穿着孝衣。
  “你说什么?”虽然已是明镜与心,但锦珏依然忍着通红的眼眶在此确认。
  “老王爷……仙逝了。”夹杂着抽泣的声音,深深埋底的头颈,跪在堂前的老仆人面前早已湿了一滩。
  里屋传来嫣儿的啼哭,小小的人儿仿佛通着灵性,也沾染了娘亲的伤心。锦珏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决堤,她能放开整座锦雕城,但指的是那满城的财富,并不包括那座城里的亲人。
  “我要回去。”
  “小姐,使不得呀。老奴偷跑出来报信,只是不忍心,可是公子他……他容不得你回去。”只是后面半句淹没在哽咽里,他是眼看着兄妹二人长大的,会不忍心小姐远嫁漏闻丧讯,但更不忍心的还是兄妹相逼。
  “没人能挡我回去见爹最后一面,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看着锦珏湿润的泪痕化作刚毅,单非相信,就像她当初舍弃一切也要成这个亲,她说要回去就一定能回去。“珏儿,我陪你。”
  素白的车队自北方来,载着似箭的归心;金黄的车队自西方来,载着皇城的旨意。
  初冬的夜,晚风掀起寒意,那座金顶玉壁的城,失去了它的主人,远远静默在朦胧月光之中,喃喃细诉的竟是一丝背驳浮华的苍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守门的新兵朝着车队刚喊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踹。
  “郡主,姑爷,你们可回来了。”
  说话的那人一露脸,单非竟然也认得,借兵之时他还跟在邵将军左右,可如今竟然落的来守城门。不过还没等答应,身后的马车里锦珏已经出了声,“去禀告哥哥,就说我要进城。”
  “是。”那人说完就侧身闪进边门。
  几乎就在那身影消失的同时,里外两扇城门一同发出声响,耀目的火光穿过渐渐开启的缝隙洒在锦珏和单非一行人身上,对望门内的鹿辇之上,是锦荣久违的苍白面容,“还禀告什么,我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了,珏儿,快随我回府吧。”
  锦荣温和的笑意里仿佛施了咒语,催动着所有人的脚步,呼吸心跳不觉变得急促,就在心绪濒临失控之际,一双小手抵在胸口把一切又推回了界限之内。单非低下头,发现背光之中,锦珏来不及滑落的泪珠亮得刺眼,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天外的细语,“如果我回不来,好好照顾嫣儿,现在别问,答案在白城。”随后那声音提高了八分,“哥哥,我独自随你去。”
  单非不知道怎么会放开锦珏的手,等他脑袋清醒过来,面前已经只剩下冰冷的城门。
  “怎么就接回来一个?”王府的正厅里,展商放下茶碗,抬眼数着入门的人脸,直到看见锦珏闪亮的眼眸才自嘲的轻笑一声,“我怎么给忘了,小郡主也是枕着知心草长大的锦家人,全然不吃这飞蛾香的毒。”
  “我既然肯回来,心中自是有打算,犯不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锦珏用眼角瞟了下展商的脸,转而又向着落坐轮椅中的锦荣,“让我先去看看爹。”
  “正巧,我也想见识见识。”仿佛受了这话的提点,展商也兴致勃勃地展开笑脸,随即撞上锦珏再次投来的鄙夷眼神,又自顾自解释起来,“小郡主莫要误会,展某并无冒犯之意,此番是带着圣旨前来,祭拜契王也是自然。”
  可几人刚走进停放契王尸身的房间,抢在泪湿衣衫的锦珏之前,展商已经走到了玉棺旁边。棺中的契王,面色嘴唇都泛着光润,祥和的表情仿佛只是睡着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好奇,没想到这知心草不单能解毒,还有令尸身不僵不腐的奇效。”迅速收回的手指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展商飘逸的侧身为随即扑上玉棺的锦珏让出了位置,他没能抓住锦珏侧脸那稍纵即逝的古怪表情,因为身后的锦荣已经悠悠的出了声。
  “保得住尸身又怎样,又医不了我这个半死之人。”
  “锦兄何出此言,王爷早已将灵药备好,只等锦兄去取。”
  “我已经答应要帮你了,为什么还要害死爹!”没有疑惑,而是肯定的责问,两人同时侧目而去,才发现趴在契王身上的锦珏转过身来,已经抹干了满脸泪痕。
  “爹老了,我还年轻,只是等不了更久了。而且锦家早在太祖之前就是锦雕城的王,爹在生意那么精明,却甘心忍气吞声只做个守钥匙的人。珏儿,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告诉哥哥开元塔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否认,也用不着否认,正如他所言,以锦珏的聪慧冰心,怎么会猜不出这么简单的谜题,他不怕她知道,因为真正重要的是她知道之后的决定。
  “夫君对此事并不甚为知情,想来应该是禅王有意为之,所以就算拿到钥匙,恐怕也要亲自去过禅王那一关。”
  “那就听你的,先拿钥匙,禅王那边我自有妙计。珏儿放心,听哥哥的话,你不光能再见到你的夫君,你的女儿,锦雕城也会为你敞开大门。”
  锦珏最终被抽空了生气一样瘫坐在地上,泪水再度满盈,“一诺千金,我并不是要同流与你,只是不想再失去更多至亲之人。”
  “我保证,你不会。”
  跟在缓慢行进的抬棺队伍之后亲手推着锦荣的轮椅,锦珏脸上的表情已经跟身上的孝衣一样收拾整齐。通往顺天塔的石道两侧,奴仆家将整齐跪着,连片的白色衣袍把大地都染成雪色。没有漫天的哭嚎,没有恢宏的法事,一切在安静中显得格外肃穆,所有人都相信,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着清脆悠长的钟声,闭目叩首为他们的王送行。
  倒是立在一旁的展商看上去十分无趣,这边一结束,就步入祭台前方,他这趟来还有个差事不能忘,“锦荣接旨,‘兹契王之逝,痛心惋惜,今旨令长子锦荣承袭契王封号,望继其父之能,治一方水土,于国尽忠,于民施恩。钦此。’”
  “谢主龙恩。”只一个眼神,身后黑影已经代为接过展商手中的圣旨,毫不掩饰的轻蔑结束掉小皇帝过家家的把戏,他还有正经事情。
  随着锦荣手指的轻扬,奴仆家将纷纷退下,转瞬之间诺大的庭院又恢复了以往的空旷。
  “展兄也先请回吧。”疑惑的眼神来不及传达就被鹫的黑影挡下,似乎感应到了展商的心意,锦荣又补了一句,“王爷要的只是那件东西,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候在这里。”
  话尽于此,展商最终没有再进一步,不过他也没有离去,不为其他,单是招亲时的记忆也让他想更多窥探那顺天塔的秘密。远远望着三人一棺进至塔前,只是稍作停留,随之自塔内传来沉闷之声,是巨型机括运转的声音,借着月光确认,那景象在寻常人看来根本不敢相信,因为眼前那座椎塔活了一般,竟然正在沿着层与层之间的凹槽转动起来。致幻的花纹,玉匙的制成,悬空的入口,至少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让人很难想象它还会经由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被打开。
  直到人影跟随着突然出现的入口一同消失,那塔始终转个不停,展商格外留意,可代表入口的黑洞再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随之出现的还有两个身影,一坐一立,一白一黑。随着闷声缓缓停止,世界也恢复了安静。
  对上展商扬起的眉眼,锦荣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东西已经到手,是时候去会一会禅王了。”轮椅擦着展商的衣袖经过,见他并没有动,而是望着顺天塔的方向,锦荣又贴心的给出了答案,“你曾经问我过,这座塔到底有什么用,除了放钥匙,它还是我们锦家人的安息之地。”
  


☆、第七十四章 起因

  “你把珏儿怎么了?”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的单非,几乎是用怒吼就掀开了锦荣所乘马车的门帘。
  手指轻扬示意鹫留在原地,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的平静,“单兄放心,珏儿只是许久未回锦雕城,加之家父的事情,不免有些伤心,就让她在府中多休息些时日。正好在下也想借机拜会一下禅王,可否请单兄同行?”
  “你软禁了珏儿?”虽然对于这一年多以来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始终没有理清头绪,但单非心中秉持着最简单的真理——他对锦珏的承诺,所以他这次坚持同行,所以他对锦荣冠冕的说辞完全不信。
  “单兄真会说笑,珏儿可是我的亲妹妹,在下知道你们成亲之际两家有些误会,如今家父已仙游而去,也正因如此,在下才想要亲自登城,化解这一切。”
  “你……就算去到白城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就算猜不中过程也猜得到结局,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不过是那件东西,可是昨晚与锦珏分别的画面突然闪电般穿过脑海,原来她早就料到自己此去凶险,不知是哪来的机敏神经让单非在电光火石之间转过那么许多的念,然后在后半句脱口之前调转了马头。因为锦珏说过,他想要的答案在白城里。
  一路无话,闷头赶路,单非全然不顾这样的颠簸会不会颠散了锦荣那副脆弱的身骨。他只想着快些回去找到答案,可不想那个答案已经早早候在上山的入口处。
  “父王。”
  自从上次白城脱困,禅王就再没迈出过他的禅院,甚至是单非大婚之时,他也没有露面。用他的话说,世事之于他只剩凡尘之扰,已无再多挂念。单非单膝跪在马前,抬起头时却发现禅王淡薄的眼中一片虚空,他来接的不是亲人,不是敌人,而是他在这世间最后要偿还的罪孽。
  三人落座禅房之中,锦荣也破天荒的没有带上鹫,这场仗到了这个的时刻,纵使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也只能靠着一份执念挺住。看着闭目安坐的禅王和搔足挠心的单非,锦荣勉强的扯出笑意,淡淡的开启了话题,“禅王想必已洞察天机。”
  “老夫肉眼凡胎,只是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霍擎天死了,齐暮廉死了,如今锦卿耀也死了,老夫之所以没有把那些事情告诉非儿,是希望一切都在我们这一代终结。”
  “可惜结果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如果先祖能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今日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凝望着禅王安详中看穿因果的宁静,锦荣突然在心中嘲笑自己搞出的那些无聊把戏,不用再耍心计,不用要挟威逼,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决定,他早就决定要公布谜底。
  “老夫知道你在找一件东西,它是我们四家的一个协定,可是由于各自的考虑,霍家自始就选择了放弃,齐暮廉也只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你们锦家守护着开启它的钥匙,但是除了老夫已经没人能清楚说出它的来历。”
  话说前朝末年,当时的洛萩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除了势力最大的绥洱以外还有居拥其中的几十个小国。那时太祖与霍川同为绥洱朝中重将,二人虽身居高位,但对当时永帝的□和一年到头永不休止的战乱纷争已是忍不可忍。一年深秋,二人跟随着永帝来我白山祭天,偶然听闻永帝询问星象,希望开春再度向北出兵。太祖念及数以万计在以往北伐中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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