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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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难为-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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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姑娘,您醒了?”荷花惊喜的搁下水碗,捻了布巾拭干段氏唇角的水渍。
  段氏眉尖儿轻蹙,荷花的面孔,她觉得熟悉,良久方问,“你是……徐妹妹……家的……”
  “段姑娘,您想起来了,我是荷花啊。”荷花连忙跑到外头去叫人。
  不一时,徐盈玉先到了。
  段氏对于荷花勉强能想起了个印象,可是对徐盈玉的容貌,段氏是绝不陌生的。非但不陌生,段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子来,轻声问,“徐妹妹,我是在做梦吗?”
  “倩姐姐。”看到段氏这番形容,徐盈玉从心里也觉伤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咽下喉间的酸楚,徐盈玉强笑,“倩姐姐,你终于醒了。”
  段氏盯着头顶精致的帐幔,眼睛扫过身上盖的锦被,还有一些摆置陈设,轻声问,“我这是在哪儿呢?”
  “总督府。”徐盈玉见段玉的脸色忽地大变,生怕段氏一时想不开,自尽什么的,忙劝道,“倩姐姐,那些事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段氏并没有咬舌自尽什么的,望着徐盈玉苦笑,“徐妹妹,我想歇一歇,你们先出去,好吗?要是不放心,让荷花儿照顾我就可以了。”
  段氏说这些话,徐盈玉纵有千般不放心,也只得出去了。
  徐盈玉叹道,“倩姐姐,你已经在总督衙门,没人再能委屈到你了。倩姐姐的品格儿,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那些事,我不信。”
  人都有一种好生恶死的本能。
  这一点,从历代帝王皆欲求长生就知道了。
  段氏这样的人,这样悲苦的守节岁月一过就是数年。撞墙碰壁,流了那些血,也没死成。
  哪怕现在,真的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枯槁麻木,她也没有寻死。
  
  76、更新 。。。

  徐盈玉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虽然林永裳做人不地道;徐盈玉与段氏却是有着感情。她并不太了解段氏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B日子;不过;徐盈玉看到段氏这番模样;难免心酸感叹。
  当年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如今尚不到三十岁;发中已有银丝缕缕,眉眼间细纹无数;本来一年青妇人,如今却枯稿至此,怎不叫人心生伤痛。
  以往徐盈玉每每听到父亲提及钱家的种种好处;可是徐盈玉亲眼看到段氏形容,对钱家的好感早已荡然无存。
  段氏出身书香,那些劝人好好生活着好好过日子的道理,段氏懂的比她还多,徐盈玉说了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徐盈玉的办法是,找出过期的皇帝报刊,然后吩咐荷花念给段氏听。
  荷花是徐盈玉身边的大丫头,耳濡目染的,也认得几个字,念念报纸还是没问题的。徐盈玉找的几期报刊也很有特色:正是吴婉与南丰伯府打官司的几期。
  段氏听上几句,就怔怔的发呆,话也不怎么说。
  接着荷花就开始天马行空的逮什么念什么。
  段氏父子并段太太到淮扬的时候,段氏的神智与精神已经很稳定了,就是脸色在徐盈玉的调理下,都恢复了些许红润。
  人家亲爹亲娘亲爷爷来了,林永裳自然要允许人家见一面的。
  段汝玉段青泽一见到段氏,俱露出感伤的神色,段太太按捺不住,扑过去搂着女儿一通哭。段氏的眼泪也跟着扑簌簌的落下来。
  “我的儿哪,娘的心都碎了。”
  段太太只顾着号哭,段汝玉段青泽对林永裳拱手见礼,郑重道,“林大人要还我家女儿(孙女)一个公道啊。”
  林永裳此时方问,“段氏,当日之事,你可有甚印象?”
  段氏抽咽着拭去眼泪,低声恳求道,“还请林大人叫了我婆家人来,民女一并将话说清楚。”
  钱家如今的掌事人钱端云与钱太太都到了,钱太太一见段氏便上前嘘寒问暖,叹道,“既然身子好了,还是回家调养吧。”又热情的张罗着请段家人去钱家住下。
  林永裳宣来书吏,直接做笔录,且有言在先,“今日,本督在,萧夫人在,两位段大人段太太在,钱老爷钱太太也在,还有自帝都来的徐女官。段氏,你的话,直接就是供词,所以,你要想好每一句每一字,要具实回答,然后画押,当做呈堂证供。”
  段氏点了点头。
  林永裳问,“当日,何家二公子焉何会出现在你的闺房内室?”
  段氏轻声道,“总督大人,我与那位公子素无相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公子会在我的房间,自我守节之日起,没有婆婆的命令,连院门都不得出一步儿。除了院里的婆子丫头,我再不认识其他人。”
  萧夫人稍稍放下心来。
  提到这事,钱太太便无端恼火。她们钱家是何等人家儿,内宅里竟出了如此丑闻,岂不是说她理家不慎么?忍火问道,“你房里突然出现了个大活人,你竟然毫不知情?”
  “我不知。”段氏面色转冷,温声道,“我在钱家吃的每一碗饭喝的每一口水,皆是婆婆所赐,当时我神智全无。如果何公子也是被人弄晕的话,根本谈不上一个‘奸’字。完全没有神智的两个人,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
  林永裳追问,“那段氏你既然清白,焉何要寻死?”
  “钱家家规,若有妇人失了贞洁,必要沉塘的。”段氏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狠狠的握一握拳,控制住心中的激动,良久方低声道,“我睁眼发现枕边儿竟然躺着一个男人,外面有人大呼小叫,纵然我是冤枉,又有谁能还我清白呢?我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被沉塘的。”
  “好在苍天有眼,我没有死成,也给我一证清白的机会。”段氏叹口气,“何公子是被冤枉的,林大人,切莫冤枉了好人。”
  “我在钱家,院门都不得出一步,就是钱家好些人我都不认得。哪里会认得何公子呢?若说通|奸逼|奸,总得有个原由。”段氏道,“忽然之间我那日神智不清,我想令人神智不清的方法有很多,我在钱家凡事不能自已,要算计我,就太容易了。水里饭里,随便放一些药,什么都有了。”
  “我在钱家,不论白天晚上,院门紧锁,钥匙在婆婆派的嬷嬷身上。若有人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钱家内宅,没有内鬼接信儿,怎么可能呢?”段氏神思已十分清楚,而且从此妇人言谈中便可看出,这妇人的确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头脑清明,句句落到点子上,“若是进内宅这样的容易,我不过一介貌不惊人的节妇,钱家的小姐姑娘太太奶奶,哪个不是国色天香。若真有人有这种手段,不单是我,钱家所有妇人的贞洁都值得怀疑了。”
  钱太太大怒,“段氏,你这是何意!你为我儿子守寡,我可有半分亏待你之处!”
  段氏没有说话,只是紧抿唇角,侧脸单薄冰冷。
  萧夫人赞道,“段姑娘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林大人,我儿子是清白的。”
  接着,萧夫人瞟一眼钱太太,讥诮道,“亏待不亏待的话,可不能这样说,钱太太。若是给口饭给口水就不算亏待,家里养条狗也不过如此了。”
  “恕我无礼罢,守节我是听说过的,倒不知哪家守节守到出个院门儿都要请示婆娑的地步儿呢。”萧夫人斜瞟钱太太一眼,“既然钱太太一意把持着段氏的行踪,那段氏房里平白出现了一个大男人,钱太太您怎么就一无所觉了呢?”
  纵使萧夫人一品诰命,此刻钱太太也忍耐不得,怒道,“萧夫人你不是淮扬总督,还轮不到你对我问话。”
  萧夫人冷笑,不再理会这愚蠢妇人。
  钱氏轻声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林永裳点一点头,“既如此,钱氏,你画押吧。若是再想到其它事,想到的只管与本官讲来。”
  “谢总督大人。”
  “钱老爷钱太太,本官就不相送了。”林永裳道。
  钱端云温声对段氏道,“段氏,你身子既然已经无碍,还是回家住去吧。你先前所说的话,若是对你婆婆的安排不满,只管说出来,你放心,钱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钱太太倍觉冤枉,辩白道,“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去打听打听,当年咱家的老祖宗,那是受了德宗皇帝与仁宗皇帝两块贞洁牌坊的人哪。老祖宗每日纺绩织布,绫罗绸缎全然不用,酒肉荤腥半点儿不沾,一过五十年。就是仁宗皇帝听到老祖宗的美德都得赞一声:钱氏妇贞洁第一。我的儿,守节守节,哪个节妇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呢。你怨我不让你出院门儿,可你想一想,你一个青春寡妇,还想怎么去串门子说笑不成?你嫌没有金玉绫罗用,你夫已死,你纵然装扮的伶俐娇美,也不过是对镜空叹罢了。”
  钱太太伤感的落下泪,握住段太太的手,“老姐姐,我的大女儿说与帝都罗家,当日我那女婿未成婚而亡,我闺女照样去了罗家,守到现在。老姐姐,你是去过罗家家庙的,麻衣僧鞋,六根皆断。难道那不是我亲生亲养的闺女?可是身为女儿家,贞静修心,终身只侍一夫,方是女人的本份。段氏这个年纪,愿意为安哥儿守着,我满心满眼只有把她当亲闺女疼的。”
  “我不想再过这样让您疼爱的日子了。”段氏叹一声,“我原想为夫君守节,虽然我与何公子并无龌龊,不过,到底共处一室,用婆婆的说法,我贞洁已经没有了,也不配再回钱家了。”
  段太太又嗔一声,“倩儿。”面儿上颇是焦急。
  钱端云见段氏面色并无悔过之意,无奈,“你的嫁妆还在钱家呢,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待两日,我命人将你的嫁妆送过来。唉,段氏,唉……”
  钱端云并未将话说完,只叹口气,转而对林永裳道,“林大人,听段氏说,此案颇多疑点,且事涉钱家,若是林大人想提审人,不管是钱家主子奴才,林大人一句话,只管拿人。钱家家门不幸,出此失颜之事,我只盼林大人早日查明此案,还钱氏一个清白名声,也不要冤枉了何家公子,更替我钱家肃清门风。”
  林永裳道,“正是本官份内之事。”
  段氏清醒自然是好事,不过林永裳并未因此释然,反倒更加愁眉紧锁。
  七月天,尤其南方,蒸笼一样,唯有夜晚风凉,可一解暑热。园子里熏过蚊蝇,林永裳命人置了些时令瓜果,亭中设一张安乐椅,躺在里面晃晃悠悠的赏玩月色。
  月半弯,星子满天。
  乐水进来回禀:大人,徐大人带着丫环过来了。
  林永裳看自己一身素色薄袍,并不算失礼,自安乐椅中起身,站在亭中口相迎徐盈玉,笑道,“今晚月色不错,徐大人也出来赏月。”
  一看就是一张心虚脸,徐盈玉没就钱太太的事讽刺林永裳,只道,“我有事与林大人商议。”
  “徐大人请坐。”
  林永裳觉着以后用徐盈玉之处多矣,自然要搞好交情,他还腼着脸先道谢,“那日多谢徐大人帮忙了。”
  徐盈玉似笑非笑,“只盼日后林大人能率先给我提个醒儿,别叫我摸不着头脑的见什么太太夫人的。万一哪句话说错,拧了林大人的意思,误了林大人的事,岂不是我的过错?”
  “岂敢岂敢。”林永裳忙道,“徐大人实为本官臂膀,本官已经皇上上折子,禀报了徐大人相助之事。”
  既已经通了上气儿,徐盈玉也不好多说,只得道,“举手之劳而已,林大人太客气了。”当然,能在皇上跟前留个好印象,徐盈玉觉着自己也没白出力气,也没白被利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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