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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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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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伸来拨开杂草,萧令瑀没有迟疑伸手握住,朱九郎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涔涔汗滴滑过异样的苍白,萧令瑀惊觉他的手竟与自己一样冰冷,但他还未开口,朱九郎已将他拉出树洞,刻不容缓地往回程的方向奔。
  夜色太黑,萧令瑀却听见朱九郎压抑的喘息,而他的手越来越冷,眼前的路似乎随着不安而颠簸不平,果然未到一刻钟,朱九郎便扶着一旁的树干跌坐在地,萧令瑀摸上青年侧腹,那儿早是一片鲜血淋漓,但青年却没有停住动作,他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塞到萧令瑀手中,并稳稳指着下山的道路。
  「去,往那儿走,路颠,小心别摔了……」
  「你呢?」
  「我走不动了,你回去找人来救我,放心,我会在这儿等你。」
  青年笑了,像是让他不必担心,萧令瑀握着手中的火折子,却说不清心下是什麽感受,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可他迈不开步伐,朱九郎推了推他,仍是在笑。
  「萧令瑀,现在不是发楞的时候了,快走啊。」
  一定还有追兵,他应该走,但他将火折子塞回朱九郎手里,不由分说地拉起青年,转身便将他负到背上。朱九郎让他碰到伤口,疼得咬牙,又不敢推开男人,只得气急败坏地道:「萧令瑀!你做什麽!我让你快走。」
  「闭嘴。」
  萧令瑀背着他有些摇晃地往山下走,步履倒很稳,大抵是怕真摔跤两人就要一同滚落山,朱九郎让他背着,偶尔还碰疼伤口,可他忍不住就要扯着笑,直到让男人晃得有些头昏脑胀,也不知是失血多了还是晕了浪,几乎要睡着的同时又听见萧令瑀轻问:「朱九郎,你死了吗?若死了本王这就将你丢到山沟里。」
  「死不了……是你让我闭嘴的。」
  这话听来倒有几分委屈,萧令瑀停下,缓了呼吸後又往前走。「平日可不见你如此听话。」
  朱九郎轻轻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嘛……可我好累好想睡,怎麽办?」
  「不许睡。」
  「那你说话吧,我可没力气说了,你说,我听。」
  萧令瑀静了静,才终於艰难地抛出一句:「本王不知该说什麽。」
  「说你爹吧,你知我没爹没娘的,不知有多羡慕你……」
  萧令瑀咬咬牙,他以为自己终究不会开口,可朱九郎的血一滴滴淌湿他的衣裳,沉得他几乎都要走不动,而那些过往就像自己滑出舌尖一样,他开始说,说他出生时父皇大赦天下、说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父皇又如何如何,他说得很详细,偶尔朱九郎会笑,为自己眼前浮现的那个天之骄子发出点无缘得见的叹息与惊呼。

  争得薄情 三十

  萧令瑀还说起他娘亲,说她美如天仙、说她憨厚天真。宫人都说小皇子的脸像娘一样多漂亮,父皇捏着他的脸有些不满,娘亲则将他一把抱起咯咯地笑,指着他的眼睛说这儿多像皇上;说他父皇如何宠他疼他、说他娘亲如何由他随他。小皇子在宫里那就是个宝,谁都捧着疼着就怕他不笑。
  小皇子慢慢长大,恩宠依旧,父皇每日都要和他一起用晚膳,挟着去刺的鲜鱼给他,娘亲却时常摸着他的头,低声说如果再长快一点就好了,可小皇子那时天真,总觉得这样就很好。偶尔小皇子会看见与他年岁相差甚多的皇兄,衣冠楚楚、温文儒雅,还会悄悄地对着他笑,他想,他喜欢这个太子皇兄,或许也喜欢他怀里抱的那个软软的小团子,父皇笑说,小团子将来要喊他皇叔,他嫌听起来老,转身就冲回娘亲怀里,却始终没看见娘亲美丽的眼睛。
  现在的他想,或许娘亲的眼里会燃烧妒忌。
  萧令瑀的声音顿了顿,元庆二十六年几个字忽地就溜了出来,像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那一年,巫蛊案发,株连甚广,太子下狱,满朝风雨;那一年,太子自尽、天牢大火、太子妃亡,他曾经抱过的小团子烧成黑炭,父皇很不开心,小皇子也只静静地坐在书案边,他仍然没有看见娘亲的眼睛。
  现在的他想,或许娘亲的眼里会泄漏欣喜。
  那一年的皇宫像是陷入永远不会过去的秋与冬,萧瑟、寒冷,父皇越来越少到娘亲的流华殿,总将他带到御书房,偶尔他去探视娘亲时总是觉得娘亲惊惶不定,他以为是因为父皇不来,可後来父皇又常来了,娘亲却成了惊弓之鸟,反寝食不安,那时他不懂,明明父皇总是温和地对生病的娘亲笑,为何娘亲却……
  元庆二十七年,娘亲病逝,封丽贵妃,他踏进再也没有主人的流华殿,却怎麽也哭不出来,父皇来到他身後,轻轻地拍拍他的头,这一年他十五,仍是最受宠的皇子。
  一个月後,流华殿大火,娘亲再无任何东西留存人间,可他却无意发现一个木匣,匣里放着他不愿相信的事实,巫蛊之案……竟是丽贵妃所为!
  萧令瑀低低地说,那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娘亲最後拉着他的手,说她不悔。朱九郎听着,只困难地抬起冰凉的手,拍拍他的头。
  男人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些过往像被踏碎的水玉发出刺耳声响,听着无关紧要,却觉得扎在心口。他说,他追着木匣的来源,怕还有谁知道幕後的真凶,暗地寻访许久,最後所有线索都在皇宫中消失无踪,长大的小皇子恍然醒觉,在这皇宫中还能有谁?
  除了父皇,还能有谁?
  可父皇仍是对着他笑,只绝口不提死去的皇兄还有那个小团子,甚至也不说起他的娘亲,小皇子终於明白娘亲为何镇日惶惶,就像是最大的秘密已经被知道,可是那人毫无动静,终日防着怕着,习惯的日常也能逼得人浑身发寒。
  「本王想,父皇为何还能这样疼爱本王?又想,父皇是否恨本王?」偶尔他总想拉住父皇的手,问父皇是否恨他,可他没有。「也不知本王是怕、还是慌?」
  父皇将一切都给了他,只除了皇兄本拥有的太子之位。
  「我不是真的想要当太子……」
  只是他的人生变成一个巨大的疑问,他不懂这是父皇的惩罚或是什麽,更猜不透父皇的宠爱之下究竟藏着什麽样的心思,明明是最亲近最敬爱的人,他却突然觉得陌生,而那些赏赐、笑语都成了一个不得不忍耐的谎言!
  萧令瑀没有再说话,朱九郎昏沉沉地在他肩上蹭了蹭,什麽安慰都说不出口,还能说什麽?这就是个想要伸出手又怕被拒绝的孩子,喜欢乾净漂亮的东西自个儿却活在一团迷雾中,他终於明白那天在车厢里萧令瑀想说的不是为什麽不将皇位传给他,男人想说的就是那简简单单三个字,可真相已经永远埋藏,或许皇室的人都跟萧令瑀一样弯弯曲曲,他想破了头也不会懂。
  「萧令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听着肩上的人低低地重复同一句话,萧令瑀仍只是一步步往前走,齐军大营已在眼前,巡兵早奔了来,帮着他卸下几乎已经昏迷的朱九郎。军医背着药箱进入帅帐,乾净的水送了进来又染成一片红的出去,他们说伤口忒深,险伤着脏器,再偏一分再晚一刻……军医说了太多,仍穿着血污衣裳的萧令瑀只说了三个字。「治好他。」
  待桐另辟一帐,打水来让萧令瑀沐浴更衣,可他捧着染血的脏衣却有些迟疑,不知该烧该丢还是……这时一旁闭目养神的萧令瑀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待桐险些就拿不住那件本该轻飘飘的衣裳。
  「烧了。」
  待桐领命,忙就走了出去,也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家王爷,连一干大将都让他推了回去。帐内的萧令瑀听着帐外低沈说话声,却只疲倦地倚榻闭眼,说不清心底为何这麽的空?
  齐军里有奸细,这不是什麽大事,就像他在太后党人身边也安插了眼线一样,只是,他以为自己带来的都是值得相信的,却不想……脑中划过几人的脸,兜兜转转,又是那个在帅帐中生死不明的朱九郎,想起自己一路倾吐的过往,萧令瑀又恨又悔,可覆水难收,他烦闷地站起身,掀帘而出,几乎撞上满脸疲惫的军医。
  「启禀王爷,朱将军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怕……」
  他眼一睨。「怕什麽?」
  老军医慌张跪地,说朱将军底子甚佳吉星高照必然无恙,萧令瑀没理会,独自便进了帅帐,床上的青年不知昏着睡着,总之齐军大营内无比安静,他几乎听得见朱九郎低微的呼吸声,浅得像是下一刻就会不见。
  那又如何?萧令瑀这样想,却握住朱九郎露在被外的手。
  天已微微泛着鱼肚白,他的帅帐依旧昏暗,大营仍是静的,而他在数朱九郎的呼吸,像是他的玉片一样,一声、两声,只是这回没法到九十五就停……待桐偶尔会进来,端着热腾腾的膳食又捧着冷的退出去。朱九郎仍旧没醒,天又暗了。
  始终没有动静的萧令瑀松开手,不知何时醒来的朱九郎反将他紧紧握住,不许他离开。萧令瑀冷冷地看向他,像是看着已经发生、无可挽回的过往,而他决定大步离开不再回头。
  「萧令瑀,其实你喜欢我。」

  争得薄情 三十一

  萧令瑀没有说话,眼中带着一丝期盼的青年更握紧他的手,不疑不惧,又重复一次。「你喜欢我。」
  朱九郎一双渴盼目光刺入他的心,分明炽热如火,他却冷得发疼,彷佛踏在那日的小湖中,水越是冷,肌肤相亲时的心跳与喘息便越是滚烫,他又想起那个疼惜的拥抱、想起青年已知的所有过往,疼与恨交织无尽的慌,可他仍明白眼前这个青年……值得更好的。
  「本王不懂你在说什麽,但请你记得,你与本王之间,不过盟约。」
  盟约二字犹如烙铁,看着青年的眼神闪过疼痛,萧令瑀抽回手,转身便要离开,身後朱九郎又开口:「那麽为何救我?」
  萧令瑀回过头,朱九郎看见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仍是清清淡淡一张令人咬牙切齿死人脸。「你还有利用价值,就算要死,也该死在为本王打下江山後。」
  男人说完就离开,独留朱九郎一人躺在床上,气得去敲床板又掩面叹息,不懂自己干嘛那麽急?他明明就听见萧令瑀的过去,他早该知道男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温柔任何感情。见鬼,他现在就想回到以前摇摇先帝问他到底在想什麽,怎麽会任由他最疼爱的小皇子成了这副德行!
  萧令瑀就是块冰,敲打本要缓慢用心,可自己偏这麽一凿戳破过往所有努力,失策失策大失策!他到底急什麽?
  只是……喜欢这种感情让人贪心,除了他的身体、心跳和喘息,总还想更贴近他的心,可是如今好不容易贴得近了,那男人却一溜烟跑得远了……朱九郎又悔又怒,恼得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扯动伤口,疼得抽气。掀帘进帐的老军医见他翻来滚去,吓得连药箱都掉到地上,好险身旁弟子眼明手快接了住。
  「朱将军,你做什麽?你的伤可不能这麽折腾!」
  朱九郎又滚了两下,才哭丧着脸对老迈军医道:「好痛、真的好痛。」
  这不是废话嘛。对着王爷手下最得意的大将,军医可没胆这麽说,忙和弟子一同处理朱九郎扯开的伤口,青年也不喊痛了,只垂着头不知想些什麽,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又让青年喝了药汤,才正想吩咐这次务必好好休息的军医嘴都还没张开,那个底子甚佳吉星高照的朱九郎起身就走了出去,步伐稳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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