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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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牡丹亭-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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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呼吸都听不见。可这也不能减轻他的罪孽。

    耳朵贴着泥土,我能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微微睁开眼就看到男人那张焦急的脸。要是这是小梓,该多好啊。

    “沙陵,怎么会弄成这样的?”他一把抱着我,像那天在剧场时候一样,虽然知道所有内情也会表现跟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

    湿湿的,他的泪划过他脸颊流到我脸上,我也没有试图想要抹去。虽然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晰的辨别他和小梓有的差别,可心在几十个小时以前已经融化掉了。

    “有空去看看我妈吧,她一直很想你。”

    在昏迷前我只能艰难的说出这句。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眼睛红红的看着受了伤的头皮。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好。我像是弥留之际实现了最后愿望一般闭上双眼睡去。

    我欠别人的,别人欠我的,都不重要了。因为什么都来不及了,当时间把生命的意义刻画的明显,我才发现,所有的在乎都是过眼云烟。




第二十六章

起风的那天,我仿佛看见。

    你还在身边,温柔的笑脸。

    和着那些不曾被忘记的从前,一一在眼前浮现。

    直到画面渐行渐远,才发现这只是祭奠,

    那个永远存在我生命的少年。

    我梦见自己在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四周都是不透气的墙。坐在画板前,我重复的画着人物肖像图,山水风景,建筑物。全部都是我想要的,全部都是黑白的,就连颜料也只有黑白,无法调出其他色彩。

    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梦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却知道不能停。心在麻木和知觉边缘,因为还能感觉疼。

    然后,周围没有了光,似乎梦里也会有晚上。我在看不见的地方,用呼吸感觉方向,继续画着有母亲的老家房子,凭记忆描绘着香樟树的样子,又莫名的想起那串踩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和被带走的照片。小梓就出现在了画里。

    似乎从来没有要醒过来的意识,只是不停地画,不知疲倦的画着重复的内容。

    等画了很多之后,那些画就演变成了连续的有联系的故事,讲述着我经历过的不能改变的过去。

    我站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突然觉得原来勇气也是会有用完的时候。现在最让我绝望的是没了去面对的勇气。道理都会讲,可情绪一来就成了狗屁。

    留声机里的戏曲上演的有声有色,无论过了几个轮回也仍然能让我迷恋。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母亲的声音如同她的笑一样美丽动人。

    “妈,你也教我唱吧,好好听哦。”

    “好啊,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教你。”她一边梳头一边笑着对我说,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跳着轻盈的舞蹈。

    七岁的那一年,我们都不知道未来有什么样的生活在等待着被发现,天真以为人生一切都会这样无忧无虑。

    当看到小智以后,我一掌拍烂了画板。

    至于为什么,我想是因为害怕面对他已不在的事实。

    可剧情还在坏掉的画板上继续进行着,从小学到高中。原来的他本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如果那个下着雨的下午我没有要躲开家里的司机,就不会遇到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的他了,也就不会让他走上一条与他原来世界完全背离的路。

    好像认定了命都是我的一样,总是跟着我闯东闯西,架打了不知道多少,一点一点的积累在学校的威望,才使得有不被人再欺负的地位。

    残缺的画板上正在上演的是那一次我被人绑架,后来才知道是大妈找人做的。在废旧的工厂里,我被绑在生了锈的铁柱子上,比关在地下室更糟糕,我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一遍又一遍的被折磨至昏迷又被泼水强迫醒来,我以为人生的终点很接近,解脱之后能够得到重生。

    可天都不让我灭亡,小智跟那群我尽全力无去疼的兄弟们跟那些被大妈完全收买的人恶战了一场,才救下了还剩一口气的我。

    我半开玩笑的说,这次我的命也是他的了。

    后来才发现,那次恶战之后他的腰椎受了伤,不能长时间站立或坐着,连懒觉也不能经常睡。我便更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了。

    一大一小,一单一双的眼睛经常看着我不动,那里面闪烁着的光带着笑意,让我经常想象他看他那一直宠爱的妹妹时,是不是也是这种眼神。

    他从来不让我碰他妹妹,每次看到我看他妹妹的眼神不对就拼命掐我。然后在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他看到了我对小梓的一些举动以后,就再也不担心我对其他女生会构成威胁了。而那以后,我们关于女生的谈话好像都少了。

    脑袋里都是小梓的我当然不会发现这一切已经被他参透这件事,只是一直感谢这个对我不离不弃的朋友,有他我的生命才会如此多彩多姿。

    小梓是我们之间永远不用道明的敏感话题,他知道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却总是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他。我知道他是替我不值,觉得人生还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可是却被这种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挡住了。

    他岂会明白我跟小梓的痛苦,就是因为一句我们是异类,就要让我们承受那么多。

    那些永远不会有人看到的油画,和在脑子里装了很久的文字,就让它们都烂了吧。我知道是我的错,可现在也不是那么想要取换回了。虽然经常梦见和他的那些从前,可那只是回忆,是我生命的财富之一,再无其他。

    可我终究不是故事的主角。不透气的墙,醒不过来的梦,和没有光的未来。

    连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事物,我就用呼吸和听觉去感觉这个空间。

    “沙陵。”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生活中,他都能给我别人不能比的安定。

    “你说的我都信。”

    这句话是我心里永远的痛,他却对我说过好几遍。那个时候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他都是那么木讷的做不出反应,直到我说出口,他才说一句“知道了”来作为结束词。

    可也就是这一句话,把我从梦境拉了出来。

    睁开眼的时候,有很强烈的光线照过来,刺的我无法睁开。吃力的挪动了一下头部就感觉到身体的机械,不过没有关系,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沙陵,沙陵。”一阵惊奇的呼叫,震的我神经突突地跳,连带头一起跟着疼。

    “是醒了吗,沙陵,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很隐忍,连表情都不肯轻易透露。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可又不怎么记得到底梦些什么。眉头一皱的时候感觉到了后脑勺的疼痛,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经历,原来那个会跑过很多条街只为帮我买一份晚饭的小弟不在了,以后不会有人会把我的名字喊的那么有气派。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肩膀被轻轻的晃动着,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丝心宽。“沙陵,你说说话啊,跟我说说话吧,一个字都好。”

    我想小梓了,很想。想他跟我撒娇,想他对我笑,想他替我熬的不怎么样的汤。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那张脸呢?

    看着这张曾经很讨厌的脸,现在正表现出伤心难过的表情,可我却不再觉得那么不顺眼。

    “我们,去看看我妈吧。”

    “好,好,我们去看她。”他激动得直掉眼泪,却突然露出微笑。

    也许我对不起的人里面他占了一个很大的部分,重到我再也没办法忽略,重到心血管牵连着中枢神经让我产生了想要补偿的意识。

    只带了很简单的物品,我第一次和这个生我的男人一起并肩行走。这是从前最憎恨的画面,现在却觉得是义务。

    沿着记忆中的乡间小路,我们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走着。走着走着就想起了我跟他唯一一次对话超过三句的场面。

    “你这样欺负哥哥,是不对的。”他说,可他不知道这个小孩的妈妈对我不止是欺负。

    “不好意思,你挡着我的路了。”我站在他面前,没有正眼看他,也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你妈这样教你没礼貌的吗,之前不是都叫爸爸的吗?”

    “小时候不懂事,以为给我一半DNA的人就是爸爸,以后不会了。”说完我也不看他表情,绕过他们父子俩就离开了。

    十三岁的我并不会为谁考虑,不知道说那些过激的言论会直接间接的伤害了谁,只知道这个偌大的山庄里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想要我好,也是因为这些人才让我母亲不得善终。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不会为自己做的事后悔,也许我的骨子里都已经刻下那些冷冷的名词概念,不可能被轻易除去。

    谁说少年的我不知道愁滋味,空间越大就越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是需要有人给予安慰的。




第二十七章

这里还有我很多儿时的记忆,我最喜欢暑假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能听到虫鸣鸟叫,无限悦耳,天籁一般。可现在是一年中最萧条的时刻,伤没好的我被冻的腰都不敢弯。

    我想母亲也一定很冷吧。

    我和他一直在母亲面前坐了一天,其间没有进食也没怎么说话,可我并不觉得有哪里别扭。本来就是他欠我妈的,这样做甚至都算不上弥补。可是,今天一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对我对他还有母亲,都是特别的。

    微风轻轻吹,拂过我心扉。

    低头紧锁眉,饮浊酒一杯。

    看过母亲以后,我便再也不回那所大房子了。带了念尔去那家我和小智从前的秘密基地,想起以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沙陵哥,我们去山上看雪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他整个身子都缩在大衣里面,只露出眼睛看着我。

    “好,等我再坐一会儿,就去。”

    过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来了。我这样对自己说,其实是我胆怯,我知道。

    走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了对面进来的一个人,抬起头才看到这张脸原来是姜教练的。

    “教练?”

    “不用那样叫我,我都没怎么教过你。”他看着我满头的伤和不再强壮的体格,眉头一皱就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哦,没什么。最近发生了些事。”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手里拿着限量版的红酒,想来是约了人见面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那时候在海边一样对我笑了笑,用眼神问我要不要喝一杯。

    那种眼神,应该才是父亲该有的吧。

    “不了,我用小朋友要陪。”我对他笑了,拉过身边的念尔跟他介绍。“这是我在街上捡回来的儿子。”

    “什么儿子,我就比你小那么一点。”他是声音发出来的同时疼痛感从后背传入我的感觉神经。

    “叫叔叔。”我一掌拍在他肩膀上,笑的很和蔼。

    “叔叔。”

    “很可爱的小朋友。”他又看着我,“那等你有空了,我们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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