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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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风月-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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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玛讻V从前是赫家门徒,当初叛出赫家,如今回到北满,作为现今的当家没有按家规处置,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他固执得近乎极端,刀枪不入。
  章曜沄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抡圆了胳膊拍他一顿巴掌。现在即便揍他一顿,也没什么用处,只会逼得赫曜霆采取更加残酷极端的手段来控制局面。
  章曜沄只道赫曜霆应当尽早娶妻生子,况且现在赫家又有了一个赫曜霖,他总是霸着自己的儿子算怎么回事。殊不知赫曜霆霸占着小雪正是为了方便“挟天子以令诸侯”。
  赫曜霆软硬不吃,根本不理会章曜沄的抗议斥责或者苦口婆心的劝导,依旧我行我素。只要章曜沄一开口,便会针锋相对地几句话刺回去,即便无理也能搅三分,何况是自觉得理直气壮,将章曜沄顶撞得头顶青烟直冒。
  章曜沄是个逻辑很好的人,却单单吵架的功力不如病病怏怏的赫曜霆。反而被他强词夺理的歪话气得眼冒金星,晕头胀脑。
  总之两个人话不投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弄得小雪夹在两个不懂事的大人中间很是为难。
  赫曜霆又将这事做得很绝,严密得滴水不漏。章曜沄一时半刻却拿此事没有办法。如今只要同这个自以为是的小舅子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发火。
  又是一个周末,章曜沄气急败坏地从赫家大宅出来之后,天空变得阴霾起来。这是春日里不常有的乌云遮顶的坏天气。
  其实春雨贵如油,天气并不算太坏,但是对于心情郁闷外加没带雨具的章曜沄来说,便是倒霉的时候老天爷也要来搀和一下,生怕别人的心情不够坏似的。
  细雨蒙蒙从灰白的天空上飘飘洒洒地落下来,绵绵密密水滴石穿地一缕一缕沁透着章曜沄身上长衫不算致密的衣料。
  阴云从天边聚拢过来,章曜沄心不在焉地蹬着自行车,快到家的时候车轮压过道边水坑,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路过的人。
  “章老师。”当半身泥点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时,章曜沄还是怔了一怔,随即尴尬地道歉:“这位小姐,真对不起。”
  面前的女孩子,蓝衫青裙,胸前还别了枚中俄工业学院的校徽,显然是自己学校的女大学生。圆圆的杏眼,透着几分无奈,眼角的一粒美人泪痣却显出几分与现在神情不符的俏皮来。
  那女学生也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微微地扯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章老师,我是来还书的。”她一手撑着洋纸伞,另一手微微一扬手上的《古希腊数学史》。
  章曜沄白皙的脸上微微红了一下,觉得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眼熟,特别是眼角那颗痣,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叫不上名字来。
  他尽量让自己面部放松显得表情温和,因为自己现在横眉竖目的模样应该算不上慈祥的教书夫子。试探着询问道,“你是。。。。。。”
  女学生爽朗一笑:“我叫阎翰林,章老师,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章曜沄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不自觉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阎翰林眼角那颗美人痣与身上的泥点共成一色,相互辉映得仿佛一颗泥点溅落在眼角上。莫名的滑稽感让章曜沄不自禁地轻笑出声来,胸口堵着的积郁之情随之一轻。
  阎翰林也笑起来道:“章老师,您笑什么呢?瞧我这副狼狈模样有趣是不是?”
  章曜沄也觉出自己一点点取笑旁人的恶趣味心理来,不免有些惭愧。尴尬道:“哪里哪里,这都怪我不好。”
  阎翰林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模样,嘴巴却厉害的得很,小嘴一扁道:“自然是你不好。章老师,我今天冒着雨特地过来还书,生怕这本书你目前要用到,结果你却对我毫无印象。刚到门口,又被甩了一身泥点子,真是倒霉透了。你也不请我进屋里,将衣服弄弄干净么?”
  章曜沄被她说得有点惭愧,工学院的女孩子很少,特别是数学系里,更是凤毛麟角,能向他来借阅一本数学史的,理当不容易被遗忘,况且眼前这位阎小姐也不是个容易被人过目即忘的人物。一定是最近一直为赫家的事困扰,几乎将身边的人事全忽略了。
  连忙将阎翰林恭恭敬敬地请进家里,章曜沄的家是个平房小院,室内的陈设很简单,整个就是一大间,四面墙有三面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屋子转角是灶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章曜沄翻出毛巾来递给阎翰林,然后找出茶叶,蹲在灶台前面烧水。不知不觉弄得一鼻子灰。
  阎翰林格格一笑,将毛巾递给他,示意他脸上有灰:“章老师,我就是来还书的,稍微休息一下就走了,你别忙了,怪麻烦的。”
  章曜沄泡好茶叶,递了杯茶给她:“不麻烦。”轻轻挠了下头发,浅浅一笑,“我这里难得有人来,屋子挺乱的。。。。。。”
  阎翰林很自然地笑笑:“没关系。我看着还挺整洁的,你没见过我们学校男生宿舍的样子呢,别提多乱了。”二人绕着学校的闲谈了几句,得知阎翰林是数学系即将毕业的学生。
  再聊几句,阎翰林忽然不说话了,“章老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看得章曜沄有些莫名其妙。
  章曜沄犹豫着问道:“阎小姐,我脸上还有脏东西么?”
  阎翰林莞尔一笑:“章先生,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一点都认不出来?”
  “啊?”章曜沄愣住了。
  阎翰林见他那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笑得更加畅快,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七年之前,章先生的公司请过一个账房,还令你遭受了很大的损失。说起来,我是该向您陪个不是的,再者还应该好好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呐。”
  章曜沄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小账房?”难怪怎么总觉得眼熟。
  阎翰林很悠然地点头笑道:“是啊。章老师,你可算是想起来了。”
  “你可把我害惨了。”章曜沄想都未想脱口问出。
  阎翰林放下茶杯正色道:“所以我今日来还书,还是要借机给你道个歉。当年我只当你是个无良的生意人,烧了你的货也没留情,想不到你并没有追究我不放,竟然还离了赫家。这还真叫我对你产生了几分佩服呢。我那时年轻不懂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实在是我莽撞了。”
  章曜沄微微一笑:“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离开北满,那祸害人的生意砸了也是好事。我现在当了教书先生,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七年前在你公司做账房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个泯灭良知的人。”阎翰林偏偏脑袋笑了:“你没怎么变,我在你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一眼认出你来了。”
  章曜沄苦笑一声:“我可是不敢认你啊,七年之前,你还是个小男孩呢。”
  阎翰林笑得很甜美:“章老师这是怪我当年女扮男装欺骗了你吗?我那是为了行事方便,不是有意要戏弄你的。”
  “我没有怪你,在下也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的人。”章曜沄垂下眼睑,思索了一下道,“阎小姐,这些年我心中一直存了一个疑问,想不到七年之后还能在北满遇到你。有件事,阎小姐可不可以让我知道缘由?”
  阎翰林笑了:“章老师是要问我那个经理怎么样了吧?”
  章曜沄点头道:“不错,那个经理是你的朋友吗?”
  阎翰林摇头,压低声音轻声道:“不是,我之所以要带走他,是因为那个人是日本间谍。”
  章曜沄神色一凛,表情严肃起来,正色问道:“阎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
  阎翰林慢慢站起身来,微微地笑得像三月朝阳一样晴朗骄傲:“我现在的身份是章老师的学生啊。至于其他,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一个女学生也不方便叨扰太久,这就告辞了。”
  章曜沄一怔,随即站起身来:“阎小姐,我送你出去。”
  阎翰林快出门的时候,忽然转过身,递了两张票给章曜沄:“这是我们这一届学生排练的话剧,打算在毕业之前上演,就在下个礼拜天。章老师记得带夫人一同去给捧个场吧。”
  章曜沄微微一愣,还是接了过来:“我没事一定去,只不过内子离世多,年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他抽出一张,打算还一张票给阎翰林,“一张票就够了。”
  阎翰林却不接,迟疑了一下道,“对不住,让章老师想起伤心事了。还是给你两张票,带个朋友一同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落拓诗人

  赫曜霆说到做到,果真摆了三天宴席,将北满的达官显贵都请过来了。这里面包括了从西北到满洲的军阀金嘉源。当然请得到他自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宴会的名目也变成了对金将军的欢迎会。
  宴请的对象包括与赫家素来世仇的梁家人,梁家当家梁伯毓和他的四弟梁季秋一同去赴了宴会,梁家老三梁淑君是个深闺淑女,大家闺秀的老派,深居简出惯了。据说梁家老二梁仲贤是个傻子,此等名流汇集的场合自是不方便带出来丢人现眼的。
  金嘉源——陕西人士,原本是前清的一个进士,又在北洋政府做过几年地方官,今年五十来岁,是几万兵马的总司令。
  如今带兵进了关东,又成了保皇党一派的功臣,正是北满上层人士争先恐后巴结的对象。
  赫曜霆起初亲自与他攀交,这金将军总是借故推脱,架子端得很高。赫三爷心里虽着急,表面上却极力保持着谦恭沉着的态度。
  是人总有突破口,也算是机缘巧合,金嘉源刚到北满不久,一次在街上忽然心脏病发作,正巧遇上了外出办事的沈叶,抢救及时捡了一条性命。
  金嘉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然是知恩图报,又见沈叶是个刚正的大好青年,自是对他很有好感。沈叶虽然对攀附权贵不感兴趣,但是也不好得罪这个满洲新贵,小心翼翼地应付了过去。二人面上看着倒是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这对赫曜霆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韩笺枫得知此事之后,拜托过沈叶好几次。沈叶不情不愿地出面去请金嘉源来参加欢迎会。
  金嘉源很痛快地一口答应了,除了看在沈叶的面子之外,他认为借此机会接触一下满洲当地的名流也没有坏处。 
  雪莱自认了赫曜霆为义兄之后,随了赫姓。
  当穿着淡紫色云影纱旗袍云鬓高耸一身幽香的赫雪莱,风姿卓越地端着酒杯给金嘉源敬酒的时候,这个温和霸气的半老头子,还真是把眼角笑出了一条皱纹。
  整个宴会结束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温暖气氛里,赫曜霆端着玻璃高脚杯,苍白如玉的脸上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笑得虚软仿佛一场飘渺的梦。这些天为了欢迎金嘉源,他真的是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精力和体力都有些透支。
  金嘉源是到北满以来第一次赴欢宴,加之他年纪大了,要保持着军政官员特有的高姿态和神秘感,晚宴后的娱乐节目自是不会参加的。夜幕刚刚降临,便钻进汽车绝尘而去。
  明月高悬之际,一小队白俄交响乐团奏响了舞会的开场音乐,上流社会的小姐太太或秀丽端庄或珠光宝气,乘坐着汽车蝴蝶穿花般纷纷投入到灯火绚烂的华丽场,美女鱼贯而入,舞池里衣香鬓影,艳香飘摇。
  华尔兹柔和的音乐,圆转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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