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时来了两位江湖中人，便是方尤和杨莫师兄弟二人。两人来到杨关家中，未说什么就放出一条小花蛇，咬了方歆瑞一口。方歆瑞放声大哭，却未见异态，反而是小花蛇行动越来越迟缓，最后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方尤欲抱走方歆瑞，杨关父母极力阻止，情急之下杨莫杀死杨关双亲，带走了方歆瑞，当时杨关年仅三岁，尚未懂事，方尤便把杨关一起带走。拜方尤为师之后，方尤的偏心甚是明显，杨莫也是一心想夺走方歆瑞，对杨关不闻不问。杨关参与中原与千灵门一战之后，突然收杨关为义子，努力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而方尤携方歆瑞退隐江湖，周游四海去了。谈及身世，两位长辈皆说杨关、方歆瑞二人是方尤采药时从山间捡来的弃婴。师兄弟二人断了来往，杨关与方歆瑞也断了联系，直到杨莫继任武林盟主之位的那天，二人才又相遇。十年未见，两人皆变了很多，关系自然也淡了。
方歆瑞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走出客栈之时，看到秦衔远远地站在路边，微笑着看着自己，风吹起他的衣袍，撩乱他的发丝，有一瞬间方歆瑞觉得秦衔美得纯净，只有他才有资格进这神圣的天山。师父曾经说过，无论方歆瑞与他一起看过多少江湖争斗，终是没有亲身经历过，还是不能在江湖中提高警惕。年纪太轻，经历太少，心智不成熟。这个千灵门少门主看起来也不过比方歆瑞大一两岁，在千灵门退隐江湖这些年必然没有经历过大难。不然他就不会与方歆瑞一样，如此单纯了。
在乱世江湖，如此单纯的年纪，与一个和自己同样单纯的人交心，或许老来回忆，会美得妙不可言。
方歆瑞低头一笑为自己的单纯想法感到有一丝无奈和喜悦，拉紧包袱走向秦衔。
进入天山山脉，还未寻雪莲，便见天山脚下尸横遍野。有几个认得出面目的人皆是今早从万福客栈出发的。此处未见打斗的痕迹，死者多为惨烈，应该并非被一人所伤。可能是守护天山的道人把所有来天山寻雪莲的死者都丢在了这里，以警示世人。
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方歆瑞不免有些害怕，退了几步想要绕路而行。秦衔却抓住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说：“歆瑞莫怕，我领你过去。”方歆瑞甩开他的手说：“谁害怕了，不用你领。”虽然秦衔牵他手的一瞬间让他心安了不少，可还是不愿在秦衔面前露出自己的怯意。说着从路边小心踏过，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守护天山的道人一定在这路上布下了很多机关，你不要理我太远，以免中了他人暗算。”秦衔说着紧紧跟上方歆瑞。
方歆瑞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别以为武功高就很了不起，你武功高你知道雪莲在什么地方吗？”秦衔微微一笑，明了方歆瑞的意思，恭恭敬敬地作揖道：“离兮不知，还望歆瑞指点。”有人恭维，方歆瑞自然得意，指了指远处说：“那个方向有雪莲的香气。”秦衔伸手去捏方歆瑞的鼻子：“你的鼻子是狗鼻子吗？这么灵？”
方歆瑞拍开秦衔的手，不满道：“你才狗鼻子呢，我天生有嗅得药草的能力，更何况千年雪莲一千年才开一次，香味自是异于一般药草香。最为紧要的是，前些日子我来寻药草，偶然间遇到了尚未开放的雪莲花。”
“原来这么远你问不到雪莲香啊。”秦衔恍然大悟。
“不然你以为呢？”方歆瑞被秦衔的天真逗乐，“你身上那香味我也是凑近了才闻得到的。”
“这么说江湖传言是假的啊。”秦衔有些失望。
“不然你以为呢？”方歆瑞不屑。
因二人起身较晚，走了一会儿，天色便有些暗了。方歆瑞便在地上铺了牛皮，取出自带的干粮吃起来。秦衔自是没有带的，他养尊处优惯了，外出哪里记得要带干粮，总想着自己有银子，便是哪里也可以买得到的。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店家，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无奈只能坐在方歆瑞面前眼巴巴地盯着他看。方歆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干粮，笑笑说：“你不是有银子吗？这个馒头十两银子你买不买？”
秦衔却还坏笑着嘴硬：“你把馒头吃了，我给你十两银子，把你吃了，你干不干？”方歆瑞瞪他一眼，不再理他。秦衔起身离开，没一会儿就带了一只旱獭回来。拿刀去了皮，生火开始烤肉。天气冷，方歆瑞也往火堆旁靠了靠，一边看他烤肉一边说话。
“雪莲对你们千灵门来说，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啊，你来天山做什么？”
“几个月前我在街上闲逛，看到一个美人，倾心于他，便跟随至此。”
方歆瑞知道秦衔是在说自己，怒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秦衔笑道：“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话吗？我可是字字出自内心啊。”见方歆瑞又要不理自己，便正色道：“不瞒你说，曾有一道人来到千灵门为我父亲医治，他说这千年雪莲不同于一般雪莲，用它与千灵草同煎，服下后可以解我父亲的毒。”方歆瑞对千灵草的药性并不熟悉，也从未听说过这一方子。便道：“你可莫要听那妖道瞎说，这雪莲你父亲是万万服不得的。”
也许是错觉，在方歆瑞说完这句话后，他好像看到秦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只听秦衔说：“江湖中人不都想对我们千灵门的人杀之而后快吗？千灵门可是魔教啊。”
方歆瑞还未作答，烤肉突然落了地，秦衔手中只剩半截树枝。秦衔匆忙起身，把方歆瑞拉到身后，喊道：“是何高人，愿出面一会。”这时，四面八方都传来“嗡嗡”声，对方绝非一人。
“雪山是神圣之地，岂容你们中原之人践踏，快快离开天山，尚可保全性命。”声音自远方传来。
秦衔刚要说什么，方歆瑞阻止他，喊道：“前辈守山不易，我等绝非贪婪之人，只念雪莲之美，闻千年一遇，前来观赏，只携雪莲之美而去，对神圣之花不敢妄夺。”
远处又传来：“愿你信守承诺。”接着一支飞镖直冲方歆瑞额头而来，方歆瑞不懂武功，哪里躲得过，只吓得紧闭双眼。突然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拉，靠上宽厚的胸膛，睁开眼看时，自己已被秦衔紧紧地搂在怀里，秦衔拿手背挡了一挡飞镖，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在滴血。
方歆瑞忙抓起秦衔的手，放到嘴边，吸伤口的血，怒道：“你怎么拿手去挡？难道你不知道天山的人擅长用毒吗？”秦衔笑道：“我是后悔拿手去挡，若是早知道你要亲口为我吸出毒血，那我就用舌头去挡了。”方歆瑞惩罚似的咬了他一口说：“你最好用舌头去挡，让你这辈子再说不出这样的混话。”
“疼、疼、别咬。”
秦衔细心地看着方歆瑞的每一个动作，伤口包扎好后。方歆瑞嘴角还粘着些许血渍，秦衔便捧起他的脸去吮那血渍。方歆瑞又一次呆住。秦衔看到方歆瑞失了神的可爱模样便得寸进尺。含住方歆瑞的双唇，探舌挑开方歆瑞的贝齿，去挑逗、吸吮方歆瑞口中那已然呆愣的小舌。唇齿皆因失神变得柔软可人。良久，秦衔仍不忍松开，大有燎原之势。
手抚到方歆瑞腰际之时，方歆瑞突然还了魂。奋力推开秦衔。秦衔得了便宜，便不再放肆，直说自己伤口疼。方歆瑞斜了他一眼说：“疼还是好的，待会儿毒发了，定让你更加难过。”
秦衔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往方歆瑞身边靠了靠说：“有你在这儿，怕什么。”方歆瑞却躲开秦衔说：“我们千毒门可是只毒人，不医人的。你就等死吧。”秦衔捏着方歆瑞的下巴看向自己，坏笑道：“是吗？那刚刚是谁慌慌张张地为我吸出毒血，一脸担忧？”方歆瑞一时没了应对，拍开秦衔的手，去捡那未烤熟的肉。
天山之毒多为热毒，午夜时分秦衔毒发，全身热流涌动。夜里天山滴水成冰，秦衔却想褪去衣衫，沐浴冷气。二人睡在一处，秦衔解衣时，惊醒了方歆瑞。方歆瑞忙把他解下的衣袍披回他身上，怒道：“这么冷的天，你脱衣服，是想冻死自己吗？”
“可是我热。”
方歆瑞抓过秦衔的手腕来为他号脉，秦衔此时已然是血脉膨胀，以致全身如针刺般痛，却还调笑道：“你不用号脉的，我热的厉害，要了你便会消了这火。”
“你瞎说什么，此乃热毒而非春毒。血脉膨胀极易破裂，若见了风，必死无疑。”方歆瑞皱起眉。这毒来得急，一旦毒发，中毒之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没了性命。似乎秦衔觉得方歆瑞定能救他，忍着痛仍在说笑：“死前……要了你……此生足矣……”
方歆瑞找了找身上带的药，没有一样能马上救得了秦衔，眼见秦衔皮肤开始大片泛红。方歆瑞取出匕首犹豫一下，划破自己的手指，让秦衔吸自己的血。
江湖传言，数十年前，在西南蛮族境内，有一家族，名唤苜英族，食毒草长大。这一族人的血液可以解万毒。一时间江湖中擅长用毒之人皆南下寻这一族人，导致这一家族灭亡。后来又有传言说，这一族人尚有后人，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日子久了，这条传言也就消逝了。
秦衔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衣衫已穿好，身上还盖了方歆瑞的披风，毒已完全解了。方歆瑞趴在自己身上还未醒来，气息虚弱，脸色苍白，想必是把自己的雪喂给秦衔的缘故。秦衔抚着方歆瑞的发，有些许心疼。
昨夜，毒发之时，看方歆瑞割破手指送到自己口中时，秦衔万分震惊。为了解父亲的毒，秦衔四下求药，偶然间得知方万毒的弟子方歆瑞就是传言中苜英族的后人，跟踪方歆瑞数月，发觉他确实有不同于常人的御毒能力，便想把方歆瑞带回千灵门以解父亲的毒。可没有想到，自己中了毒，方歆瑞竟舍身相救。且不说他为自己解解毒后如此虚弱，自己有机可乘。再者，若是他是苜英族后人这一消息走漏后必会招来杀身之祸。是什么让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把命都交给了自己呢？
☆、天山３
天山三
秦衔摇了摇背上的人儿，方歆瑞缓缓睁开眼睛。
“歆瑞，你看。”方歆瑞抬头，看到不远处雪莲花正缓缓舒展洁白的花瓣，紫色的花蕊娇羞地露出笑脸，映着洁白的雪色，独自开放。秦衔见花开了，便要去采。方歆瑞抱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我们答应了守山之人不采雪莲，如今看了这美就走吧。过会儿守山之人会来采的。”方歆瑞身体还没恢复，乖乖地趴在秦衔背上，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是夜，两人生了火，方歆瑞身子恢复了大半，却还靠在秦衔怀里。人都是这样，在一个没有世俗眼光的世界里总能卸下伪装，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天山的夜是寂静的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内心呼吸的声音。
“跟师父在一起，每天都有晒不玩的药草，学不完的药理，做不完的活，走不完的路。我有时会想，将来等师父去世了，我就个普普通通的郎中，游走江湖，悬壶济世。”方歆瑞微笑着看着星空说，“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吗？”
秦衔惊讶于方歆瑞的愿望。江湖中人哪一个不是想武功盖世，称霸武林？竟还有人年纪轻轻就想退出江湖，做一个没有人能瞧得起的江湖郎中。秦衔想了想说：“我首先想解了父亲的毒，然后随你游走江湖，悬壶济世。”无论这句话是真是假，方歆瑞都不得不感动，谨记在心。
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