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淩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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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淩旧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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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稀奇,开国百年来,除了年末进贡武淩人何时在皇都码头见过贺家的楼船?哦,当然,景弘三年贺帝卿进京那次不算。”徐谦同程敛之同为东宫伴读,虽然知道萧从瑜与贺帝卿不睦却不太顾及太子,帝卿、贺氏照讲不误。
  “贺帝卿不是还有幺弟么,谁知道这次的楼船里是不是又有个帝卿?”萧从瑜翻着烫金菜谱,头也不抬平着声音说道。
  “都坐,点菜吧~开什么酒?‘梨花白’还是‘桃花酿’?”程敛之拉过萧徐二人,又挨着萧从瑜的头看菜谱。
  萧从瑜感觉到程敛之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动作,淡淡一笑,空气中的沉闷一扫而空。
  
  在允嘉巷口四人分手,萧从瑜三人向东朝明光宫而去,程敛之则向西回将军府。程敛之在拴马石边下了马就见自己小厮程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少爷,少爷,夫人让您回来就去花厅。”
  “瞧你急得,多大的事儿?”三月间的天气小诚子居然跑得一头汗,脸红像西番茄,程敛之觉得有意思故意挨着时间慢条斯理地问。
  “平州城的表少爷来啦!哎哟我的祖宗,您怎么喝酒啦!”程夫人贺氏对程敛之管得紧,少爷在外吃酒玩乐自己少不得要挨批,小诚子顿时哭丧起脸。
  “有这么明显?”程敛之合掌呵了口气闻闻,果然,酒气虽淡,可不保证老夫人会不会闻出来。“有薄荷糖球么?找颗给我嚼嚼。”
  “老天爷,这三月间的您让我上哪儿找那薄荷球去?”小诚子急得直拍大腿。程敛之急得想踹人,但想想也怪不得小诚子那解暑醒脑的薄荷球春天里确实不多见。罢了,了不起受老夫人一番打骂的事儿。
  “别给小爷哭丧,还不赶紧去准备白药和煮鸡蛋!”程敛之笑骂,抬脚朝花厅方向去。
  “敛之少爷请留步,我家公子有东西给您。”一个青衣小厮从花墙后钻出来,递过一个苏绣荷包。
  “这是?”程敛之看那做工精细的苏样荷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少爷,这是随表少爷来的留白小哥儿。”
  “荷包里有薄荷球,可以去少爷口中的酒气。”留白干脆把荷包塞到小诚子手里,行了礼就匆匆走了。
  “奇了,俊卿表哥是神仙不成?知道我今儿要喝酒还要薄荷脑?”程敛之嚼着薄荷脑含糊道。
  
  “母亲,是舅舅家的俊卿表哥来了么?”隔着云母屏风程敛之朗声问道。
  “没规没距的,老远就听着你的大嗓门了,也不怕吓着阿南了。”程夫人沉声道,“阿南,这就是你敛之表哥,五年不见看看可还认得?”后半截话妇人的声线明显转柔。
  “敛之表哥。”被唤作阿南的少年正是贺帝卿的幺弟,平州城贺家的小公子,几个时辰之前在由原与程敛之擦肩而过的贺镜南。贺镜南一袭月白亮地纱袍,衣上的暗花四合如意连云纹在灯下影影绰绰,头系同色镶东珠缎地抹额。一头乌发束成长束,露出整张莹白如玉的鹅蛋脸,线条柔和不似男儿。
  看过倾城绝色的帝卿,贺镜南的姿容可以说是平常得很,五官都很疏淡,唯有一双杏眼波光流转,夺目得很,却把鼻、唇显得愈发平常了。这人就连笑意都是淡淡的,像是浮在面皮上一般。不像子诺,一颦一笑皆妍光动人。打住,把眼前这惨绿少年跟子诺比,没有可比性的!
  就在贺镜南行礼的电石火光间程敛之已把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贺镜南同样也不露声色地把这个人未到声先到的表哥也观察了一遍。
  早上在由原时间短,又隔着纱帽程敛之的品貌都未来得及细看。如今花灯之下,只见这位表哥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俊美疏朗不让二哥。看见程敛之眼中的考量之色,贺镜南不知想到什么玉色的面上泛起绯色,忙低下头去。
  程夫人见表兄弟似有“一见倾心”的意思,想到和家兄定下的婚约,也乐见如此,只含笑不语。
  “阿南何时到的武淩?走运河还是走旱路?一路上小厮丫鬟们照顾得可周到?”程敛之面上的殷殷关切映得一张俊脸和煦温文,不知要迷倒武淩多少淑媛倩女。
  贺镜南垂目一一作答,之后又谢过程敛之。礼数做足全套,不负平洲贺氏百年望族的盛名。
  这小表弟的武淩官话里还带着平州口音,不过声音倒是鸣金落玉,好听得紧,入席前程敛之心中暗忖。
  
  席间,程夫人频频给贺镜南布菜,盛饭、添汤皆是亲力亲为,对亲侄的爱怜之情溢于言表。贺镜南的修养甚好,用饭进汤悄无声息,进食速度不慢嘴角却不会沾着汤汁。程敛之才在四味轩大快朵颐,晚饭吃得也无甚胃口,倒是看着贺镜南用饭看得热闹。
  “敛之,你也吃。这是阿南带来的厨子做的扁食(1),平州口味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程夫人夹了个炸得金黄的扁食到程敛之跟前的磁碟里。
  刚才吃得过饱,扁食咬在嘴里根本尝不出味道,但为了让程夫人高兴。程敛之提筷给母亲也夹了一个:“只要是母亲夹给孩儿的,都是最好的!母亲,您不记得了。小时候您带孩儿回平州省亲,孩儿抱着平洲小食不撒手,后来积了食还让舅舅连夜找大夫来着。”
  程夫人保养得极好的眼角笑出浅浅纹路:“敛之这张嘴啊~”见程敛之提起家兄贺言,眼中不乏孺慕之情,程夫人收了笑意,把儿子的手合在掌中,定定看着少年清亮的眸子:“敛之啊,舅舅最疼你不是?今晚你就给舅舅写信,求他下个月来武淩观礼。阿南是他心头肉,你们的终身大事他怎么能不来?!”
  “终身大事?!我和阿南?!”程敛之猛地起身,带倒的碗筷、座椅响声刺耳。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又看向面无疑色的贺镜南,心下雪亮。想到已和那人西苑明意,心里又急又怒,不能对母亲不敬只有急声问贺镜南:“舅舅要把你嫁给我,就在下个月?”贺镜南掌心有莲纹印记,程敛之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南华志》记载:前代西域楼南国灭,皇亲贵胄多迁入中土,与华族通婚繁衍。改复姓为南华单姓,贺为贺兰氏,万为万俟氏,慕为慕容氏,欧为欧阳氏。四族初入中土时携有巨财,都是一时豪门。而世殊时异,王朝更迭,万、慕、欧三族逐渐颓败。至百年前,南华立国,四族中只有以商贾立族的平州贺氏有能力襄助高祖起兵,后高祖南面登极封贺氏为文清侯世代罔替。华盛百年的西域四族只有贺氏盘踞北都平州,成为可与武淩门阀匹敌的皇商世家。贺氏男女皆有殊色,男子亦可育子,身上莲纹是为凭证、、、
  程敛之脑中迅速闪过那些黄地华本上的文字,这些当时在东宫藏书楼里当异志故事看的文字此刻化身利剑将自己击倒。
  贺镜南是舅舅的心头好不怕,早有那个把自己蒙在鼓里的婚约也不怕。最可怕的是贺镜南是男子,是可以孕育子嗣的男子,自己唯一的借口都没有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程敛之有何过错,竟然这样对我!我如何能辜负子诺,辜负这六载风雨相伴,千日情谊相许?!
  程敛之惨笑着跌坐到地上:“母亲,您打死我吧!我死也不能娶贺镜南,死也不能、、、”
  “姑妈,我吃好了,我,我回房了、、、”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滚出来,贺镜南不敢抬头,低头向程夫人行过礼就往外跑。跑得急右腿的残疾越发明显,看着贺镜南一高一低地跑开。程敛之如梦初醒爬起来就要跑。程夫人一声厉喝:“哪里去?!”
  “如果是进宫,我劝你不必了。今上的指婚圣旨已经拟好,此刻今上怕是正在跟东宫商议此事。”程夫人岁月磨砺的美丽此刻咄咄逼人,她做了二十年的程夫人。之前呢,恐怕没有人知道曾有五年她是平州贺氏幕后的主人。手段雷霆,心细胆大连其兄贺言都自愧不如。
  “从今儿到婚礼礼成,你哪儿也不许去!也去不了!不信你试试。”程夫人昂着头出了花厅,脊背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为了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有些慢热,先给各位看官交个底。《南华志》那一段驺了好长时间,其实就是为了说明帝卿和阿南的蒸笼属性o(╯□╰)o
表霸王影哦姑娘们,木有暖气木有取暖器影戴着手套更文,腿脚已然麻木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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