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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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城-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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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垂下眼睛,半笑不笑地看着高悦的手。高悦失去了和他的眼神接触,看着他似乎是嘲笑似乎是鄙视的表情,尴尬起来,好像箭在弦上,忽然发现靶子没了。他摩擦路德手指的手停下。
  
  路德平静地把高悦的手拿开,低下头,费力地从怀里掏出项链。这个女式项链高悦常见,因为式样精巧、纤细,一直是高悦觉得路德有Gay倾向的重要依据之一。项链的顶端是个椭圆形的小金盒,高悦和路德在健身房洗澡的时候见过。路德把它打开,里面不是常见的照片,而是一个十字架,非常雅致,雕花刻样。盒盖的内表面是圣母像,很小,诩诩如生,慈祥的眼睛安宁地看着这个世界。盒身的内表面有一句格言,由很小的花体字母组成。路德知道高悦看不清,慢慢地读出来:“上帝荣光,普照罪恶”。
  
  圣经里的古英语,高悦只听懂了上帝、荣光、罪恶三个词,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他知道路德是教徒,但是因为从来没见过他去教堂,没有什么感觉。他忽然记起很多以前知道、却一直没有重视的东西:在天主教里,Gay就象中国文化里的家庭乱/伦、汉/奸卖/国一样不可容忍。中世纪,教廷对Gay的处理就是直接烧死。
  
  高悦对天主教文化没有很深的体会,对着路德,无地自容,只觉得自己犯罪了,朋友没得作了,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英文忽然退步,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意思”?
  
                  一枪打死
  路德反复地、爱惜地擦拭着十字架,仿佛一个守财奴擦拭唯一的金币。他慢慢地说:“这项链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他停了停,说:“她是个虔诚的教徒,见过教皇。她有六个子女,二十几个孙子孙女。在所有孙子孙女里,她把随身的十字架项链单单留给我”,他抬头,直视高悦:“你知道为什么吗”?高悦茫然地摇头。
  
  路德说:“因为我一直是她所有孙辈子女里最虔诚的。我有六个哥哥姐姐,他们都很虔诚,一直禁欲到结婚”,他继续说:“但是我最虔诚,我从三岁起每个周日去教堂礼拜,直到高中毕业。小学的时候我是唱诗班里最出色的圣童,高中的时候我是那个教区天主教少年团的司仪”。他低下头,小心地把十字架的盖子合上,放开,任它在宽阔的胸前摇晃,说:“我的祖母说我是她的骄傲,是上帝最宠爱的孩子,所以临终的时候特地把这个十字架在众多堂兄弟里留给我”。
  
  高悦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祖母,但是能够体会这种感情。他不作声。
  
  路德接着说下去:“圣经》》在创世纪章就明说同性恋是大罪,是神用来惩罚异教徒的,令他们在反常的欲望里痛苦。同性恋是一种残忍的酷刑。他们在感情世界煎熬,为畸形的对象白白付出感情,仿佛对着塑料玩具求爱的狗。真正的信徒将享受幸福、顺利的男女生活”。
  
  他又说:“上帝曾经派出两名天使去所多码(Sodomite)城,两名天使容貌英俊,举止典雅,聪明睿智,居然引来城里同性恋的窥视,于是上帝摧毁了全城”。
  
  高悦听呆了。大概五分之一的美国人非常保守,信仰传统宗教,这是他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在意过。如果路德是个原教旨教徒,就凭高悦暧昧的言语和举动,就算不去舍监那里告他骚扰,也可以直接揍他。那样高悦可真要给中国人丢大脸,在任何一个群体里也抬不起头。
  
  路德说着,停了一会,无端笑起来,笑得很邪恶,配合他漂亮的容颜,非常妖异:“我以前去教堂,最喜欢看那些年轻天使的画像”,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好像远山来风:“他们真是漂亮,有的露着上身,有的露着腿。我从初中就特别喜欢看,看好多年都不厌烦。家里兄弟姐妹老吵架,我吵不过、也打不过,就经常去教堂,看着天使漂亮的样子,特别舒服。我的祖母还有神甫都觉得我虔诚”。高悦看他忽然间说话不伦不类,不敢接话。
  
  路德接着对高悦说:“我们那个教区外国人很多。有一阵,唱诗班里来了一个西班牙男孩,跟你一样,也是黑眼睛、黑头发,但是他不戴眼镜。他也喜欢盯着天使像看,还冲我笑。我也对他笑。不过后来他家搬走了”。高悦越听越糊涂,心里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最后什么都没说。路德自己笑着,说:“你知道吧,黑头发、黑眼睛是魔鬼的标志。应该被烧死”。他主动抓住起高悦的手腕,钉在桌子上,好像是往十字架上钉一样。他很有力气,高悦由他抓着。
  
  路德说:“圣经》》里,我还特别喜欢戴维和约拿森(Jonathan)的故事,每次读到约拿森和戴维哭着分别就特别激动,每次读到约拿森战死就特别失落”。高悦当时不知道戴维就是以色列赫赫有名的新王,而约拿森是以色列旧王的王子。他爱慕戴维、效忠于戴维,却和父王一起战死疆场。
  
  路德忽然转了语调,说:“我的父母收入不高,要养七个小孩,非常辛苦。母亲每天从天不亮就起来祷告、准备早饭、干家务,下午出去帮工挣钱。晚上继续作家务,很晚才睡”。高悦点头,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忙。路德继续说:“我的父亲没日没夜地给人干活挣钱,如果没有活干,在家闲着,就会生气、骂人、和母亲吵架。但是他很少骂我……所以我的哥哥姐姐总欺负我”。
  
  路德说得很入神,说到这里微笑起来:“神甫、校长都夸我。母亲最喜欢我,说我是他们的骄傲”。高悦看他又说回去了,更不敢接话,没营养地来了句:“你很优秀”。
  
  路德没理他,继续自己的话:“我父亲没什么别的爱好,他喜欢打猎,打过熊,和好多鹿。他收集了大大小小十几支长枪、短枪。他是教区的活跃分子,道德的捍卫者” ,路德这么评价他父亲,“他脾气暴躁,大家都怕他。如果他知道有人”,他用手指点着高悦的鼻子,“比如说你”,顿了顿,接着说,“充满罪恶,他就会开车过来,砰,一枪把你打死。”高悦听得头脑发晕,居然傻呼呼地说:“我知道了。”
  
  路德停顿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睛直视高悦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底最深的地方,看得他心里发毛,慢慢说:“砰,再一枪把我打死” 。高悦没有反应过来,回看他,没说话。路德知道高悦的英文有卡壳的时候,语速很慢,手指点着他自己的心口:“把我们俩都打死。”
  
  高悦忽然明白路德在说什么,惊讶地望着他,说:“你是说。。。”高悦想问:你是说你也充满了罪恶?他的心情象云霄飞车一样大起大落。好像一个探险者,兴奋至极的发现了一个山洞里的宝藏,上一刻失望地发现箱子是空的,下一刻不可思议地发现整个洞府都是金子铸就。他不敢相信,心脏跳得口干舌燥。
  
  路德意味深长地点头。
  
                  推心置腹
  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做梦,高悦问:“什么、你什么时候注意我的”?路德半笑不笑地看着高悦,慢慢说:“从最开始,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高悦失声:“怎么可能”。路德说:“那天你象个魔鬼一样,别人看我、跟我说话不是那样的”。高悦暗想:那天自己看来确实太失态。转念又想:这是因为路德是有心人,一般人不会注意。他嘴里笨拙地说:“对不起”。路德严肃地说:“我一点都不介意”。
  
  路德坐回沙发里,说:“悦,你一定是魔鬼,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吗”?高悦不知道路德的态度,试探他:“你为什么这么说”?路德没理睬他,自顾自说道:“遇见你的第二天,我心烦意乱,读了圣经也不能平静。我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就打电话给我的神甫,他会开导我,让我心平气和。可是那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高悦早忘了,顺口问:“什么”?路德眯起眼睛,看着高悦,象是在回忆那天的情况,缓缓道:“我刚拿起电话,还没有来得及给神甫拨号,听筒里居然你在说话。我一听就是你的口音,你的口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有点沙、每次都在想不到的地方顿一下。那是魔鬼的声音,一直等在电话里,在我寻找神甫的中途跳出来”。
  
  高悦记起确实是那么回事,解释:“那是巧合,我正好给你打进电话来”。路德摇头:“我当时吓坏了,跟自己说应该远离你,但是不知为什么,最后忍不住还是去了你的房间”。
  
  高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信教的经验,没有类似超自然的经历,但是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把身子前倾,抓过路德的手,整理一下思路,尽量诚恳地说:“路德,我是一个在中国小城市里长大的普通男孩,那个城市里有很多破旧的楼房,密密麻麻住满了人,象我这样的男孩有十几万”,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生长在一个很穷的家里,没有汽车,没有大房子,甚至没有兄弟姐妹,我的童年一直很孤单”。
  
  高悦看路德点头认真地听,知道自己说得对,继续道:“我来这里,遇到你,非常偶然,好像两个骰子一样随机撞在一起。我是一个好人,我不是你说的魔鬼。我也有父母、朋友,我爱他们。我给你打电话、跟你一起玩,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知道的,真的”。说到最后,他也真的动了情。
  
  路德被高悦的话感动:“悦,我知道你是个单纯的人”。高悦心里哼一声,但是脸上没有反应。路德继续说:“你不要介意我刚才说的魔鬼的话,我知道是我瞎想,我在开玩笑”。他看着高悦,笑起来:“我说圣经里的事情,喜欢看你什么都不懂,但是不停点头的样子”。
  
  高悦也笑了,慢慢定下心神,恢复了花言巧语的状态,有选择地、也是真心地,跟路德套近乎、分享自己的经历:“我也是初中时候发现自己的状态,我跟你一样痛苦、挣扎了很久”。他看着路德,发现路德的态度已经非常松动,处于推一把就进门的状态。高悦继续推波助澜:“我们东方的孔子说”,他信口开河:“灵魂要在挣扎过后才能得到平静”,他看着路德,眼睛一眨都不眨,反正拿英文说再肉麻的话都不恶心,提醒他:“我们可以一起、共同挣扎”。
  
  高悦看路德还没有彻底放松,想了一下,打消了矜持的念头,学着电影里的台词,尽量把自己的心田张开:“我非常庆幸自己有机会认识你。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你一定是命运派来救我出凡尘的那个人;而我,会给你的善行作出回报的”。
  
  路德听高悦说这些幼稚的、蛊惑人心的话,微笑起来。嘴角翘起,非常好看。
  
                  美梦成真
  路德比高悦大一岁,之前没有任何同志的经历。他有过女朋友,但是高悦估计和马辩于自己的意义差不多,就是有床上经验也有限。在路德的房间里,高悦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摆弄他,仿佛一块瓷器,用力太大会打破。但是路德非常主动,主动得高悦连连退后,□的脊梁靠在冰冷的墙上,小声叫:“嗨,我难以平衡”。路德不理他的话,把高悦抱着,使劲摩擦。高悦被弄得不舒服,但是不想打击他的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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