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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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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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拼上性命,也必定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
  “谢谢你!蝶哥儿,谢谢你!”颜音紧抓住蝶哥儿的手,抖着嘴唇,不住口称谢。
  “三郎君,您这样真是折杀我了,您待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您的恩情……”
  “你哥哥怎样了?我师父也拿他的病没办法吗?”颜音问道。
  蝶哥儿摇头,“肺痨和鹤膝风,都是绝症,能拖到这时候,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多亏了三郎君,才让我哥哥享了这半年福……”
  下了马车,颜音一路风风火火穿堂入室,推开门,赫然见到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横陈在当地,颜音眼前一黑,几乎跌倒,忙伸手扶住门框,才算堪堪稳住身形。
  “三哥……”颜音小心翼翼地走近,心头一片恍惚,仿佛身处噩梦。
  “音儿,你来得正好!去换衣服,扎起头发,净面净手,你来给你三哥疗伤。”
  听到戴子和的声音,颜音这才注意到,室内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戴子和,另一个是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两个人都穿着崭新的素白中衣,卷着袖子,想必是已经准备停当,马上就要动手为颜亭疗伤。
  颜音突然注意到戴子和左臂上着夹板,被一条纱布带吊在肩头,颈间也有一道伤痕。
  “师父!您怎么了?谁伤了您?”颜音惊问。
  “惠民署有个病人,患了失心疯,突然爆起伤人,师父为了保护其他病人,被他伤了。”那个颀长少年回答道。
  “师父?”颜音听那少年唤戴子和做师父,蓦然有几分淡淡失落。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陆清。按照入门先后,你该唤他师弟,刚入门没几天,因我伤了手,只好拉他过来帮忙,你来得正好,你入门已久,还是你来动手稳妥些。”
  颜音还想再问问戴子和的伤,还没开口,便听戴子和低声喝道,“还磨蹭什么?你三哥的伤不等人,又想挨打了吗?”
  颜音脸一红,忙手脚利落的开始准备,那陆清倒是知趣的退在了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六十一、妙手回春君王叹

      站在那具破烂不堪的身躯之前,颜音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三哥。上一次见面,还曾经裸裎相对,共浴春水的三哥。那一身蜜黄色的肌肤,曾经美玉一般散着淡淡的光泽,如今,已经碎成片片,再无半点昔日模样。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就像当年看着那雨过天青的瓷瓶,碎成片片时,一样的心情。心中最美好的东西被打碎了,天地古今,黄泉碧落,再也无处寻觅,再也找不回来。
  “不许哭!”戴子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枝藤条,不轻不重的击在颜音后面,“按师父教过你的去做!你眼中应该只有伤病,不应该去想这个人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颜音止住泪,重重点了一下头。
  颜音抬眼去细看颜亭的身子,越看越是心惊,不仅臀腿上的伤惨不忍睹,肩背、手臂也是伤痕累累,一道道粗大的肿痕周围溃破流血,看上去竟像是被绑着打的!颜音的视线移下来,见青痕已经过膝,小腿也青紫肿胀不堪,不禁心中一冷,打了个寒噤。
  “青痕不过膝,性命无忧,并不等于说青痕过膝,就一定保不住性命。尽人事,听天命,但有一线希望,就要尽十分努力。”戴子和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颜音听戴子和这么说,心中更是惶然,眼中瞬间又涌上了泪,转过头来,颤声唤道,“师父……”
  “不许哭!”啪的一声,又是一下轻击,“比这还重的伤,师父都救活过,你定下心,放手去做!有师父关照着呢!出不了岔子。你的心越定,他的希望就越大。”
  “嗯!”颜音重重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戴子和救治小禄子的情形,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在自己的精心调养下,小禄子一天天回复健康的情景,也在脑中不断浮现。颜音瞬间便进入了那种眼中有伤,心中无我的境界。
  颜音学了七、八年的医,但却很少有给人问诊疗伤的经验,大部分时候都是纸上谈兵。但他心思缜密,手指灵巧,天资聪颖,再加上戴子和从旁指点,这一次如此重要的疗伤,竟然也做的十分顺手。偶尔出个小失误,身后就会挨上一下,这让颜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在每一处伤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颜音终于把一切都处理完毕。
  “成了!”戴子和的声音中透着兴奋和惊喜。
  颜音听到这两个字,一直提着的这口气松了下来,全身瘫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不想站起来。
  那陆清倒是很有眼色的接手了善后工作。
  “音儿,你太棒了,师父以你为傲。”戴子和怕颜音累出什么病来,忙蹲身去摸颜音的脉搏。颜音却一把搂住戴子和的脖子,放声大哭。
  忍了许久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止。伤心、愤懑、担忧、恐惧……颜音被所有这些情绪煎熬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担心三哥能不能保住性命,会不会落下残疾?担心自己偷跑出来,父王会不会动怒,父皇会不会重罚?看着那些伤,心头一阵发紧,就算三哥犯了天大的错,父皇怎么能如此绝情?眼中突然又浮现了那一夜,颜亮嘴角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莫非,莫非三哥是为了那件事?
  想到这里,颜音如堕冰窟,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不能自控。三哥……三哥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一直守口如瓶,不曾对任何人吐露过,难道那天被谁看到了吗?颜音眼前一黑,首先想到的倒不是自己名声脸面,而是担心这事传扬开来,会让父王蒙羞;而是痛悔这事走漏了消息,害了三哥。
  “音儿……”戴子和攥着颜音的手腕,摸了摸脉搏,知道并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出师了!从此你便是一个真正的医者,师父可以放手让你独自行医治病了!你今天干得太出色,师父今生有幸,能收到你这么好的徒弟。”
  颜音心中最介意的,便是来自长辈的欣赏和夸赞,听了这话,更加紧紧搂住戴子和,哭个不停,口中喃喃,“师父……谢谢您……谢谢您……”
  颜音身上手上都是血污,还没有来得及清理,此时师徒二人抱在一起,血污、药液、泪水弄得两个人全身到处都是。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角明黄色的衣角,闪了进来。
  “皇上!”陆清首先跪下见礼。
  颜音心中忐忑,只是伏跪着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平身吧……”颜启晟的声音,嘶哑而干涩,“朕……来看看……看看他……”
  颜启晟趑趄着走近颜亭,却又隔着两三步停住了,“子和,他……性命无碍吧?”
  戴子和急驱两步,上前反复把了把颜亭的脉搏,又示意颜音和陆清一起过来探脉。
  “性命……应该是无碍的,但……”戴子和有些犹豫,抬眼去看颜音,以目光征询颜音的意见。
  颜音一双澄澈的眼睛直视着戴子和,咬着嘴唇,用力一点头,“我会日夜看护着三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戴子和沉吟片刻,转头对颜启晟继续说道,“性命应该无妨,但是否会落下什么病症,还要三日之后才能确定,这三日臣与音儿轮班看护,确保万无一失。”
  颜启晟点了点头,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抚摸颜亭,但面对颜亭残破不堪的身躯,竟无一处可下手的地方。
  颜启晟只得轻轻抚弄着颜亭的头发,心中不禁一阵黯然。颜亭偷偷蓄发已经很长时间了,一头乌发又浓又密,在顶心结成一个发髻。颜亭油润的发丝,在颜启晟指尖划过,“这孩子,全身上下,也只有这里,还是完璧了……”颜启晟想到这里,心中一颤。早上的时候,颜亭被去衣除冠,这个发髻曾经激怒了自己,而今定下心来,却又觉得,还好有这个发髻,让自己有一点蛛丝马迹,可以在心中描摹颜亭完美的模样。
  “音儿,你随朕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是。”颜音低着头,随颜启晟进入了内室。
  “师父!”陆清凑过来,在戴子和耳边轻声说道,“三皇子的心脉,怕是有损。”
  戴子和忙又反复去探颜亭的脉,沉吟良久,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等他醒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六十二、少年挥毫参大政

      内室没有燃灯,周遭一片昏暗。
  颜启晟墨色的身形伫立在那里,像一座山,让人不由得感觉到威压。
  颜音跪倒在地,口中说道,“颜音私离幽禁之地,自知死罪,但求父皇开恩,允我暂且照料三哥,待三哥病体稍愈,再行治罪。”
  “音儿,你起来。”
  颜音扣了一个头,站起身来。
  “你……”颜启晟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只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
  颜音却着急的想要知道颜亭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不禁冲口而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父皇……三哥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假扮赵军,诱使亮儿孤军深入,十几人被困在洪泽湖中孤岛上。随即又借口亮儿失踪,接管了东路军,而后又隐瞒军报,拒不救援,致使亮儿被困半月之久……后来淮河水涨,淹没了那个孤岛……”颜启晟的声音,干涩而疲倦,似乎是悲到尽处,已经化作了麻木。
  颜音身子一颤,果然是……果然是三哥杀了颜亮,莫非……真的是因为自己?
  “音儿……亮儿可曾……可曾侵犯过你?”颜启晟断断续续的,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是……”颜音颤抖着吐出这个字。
  “什么时候的事……”颜启晟颓然问道。
  “正月里,二皇兄住在王府的时候……”
  “你可曾跟谁说过这事儿?”
  “不曾。”颜音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跟你父王说?”
  “那时候父王病着,我怕他气坏了身子……再说,说了又怎样,只会让父王为难。”不知不觉间,颜音的声调,变得和颜启晟一模一样,仿佛泪已流干,心已枯萎。
  “那为什么不跟父皇说?”颜启晟的语气中突然有了温度,那种关切,让颜音心头一热。
  “说了又能怎样呢?降爵?罚奉?不痛不痒……怎样的罚,能抵得过我遭受的屈辱?”颜音摇头轻叹。
  “什么?!”颜启晟愕然,“莫非……上一次洗衣院中,他便想对你下手?”
  “是……”颜音点头,“那一次如果不是淑媛姐姐救我,我早就被他……”
  “你那时为何不跟父皇说?”颜启晟突然有些急切。
  “那时小,半懂不懂,只觉得难以启齿,又不知道怎么说清楚……”颜音轻叹一声,心中暗道,说了,又能怎样呢?
  颜启晟也是一阵默然,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若当年音儿说了,自己会怎么处置亮儿,最多也不过像对亭儿一样,打亮儿一顿罢了,难道真要了他的命去?想到这里,颜启晟对颜音心生怜惜,柔声说道,“音儿,到朕身边来。”
  颜音依言走了过去,颜启晟一把把颜音揽在怀里。
  “别!父皇,我身上脏。”颜音推辞。
  “亭儿的血,不脏……”颜启晟喃喃说着,越发紧紧揽住颜音。
  “音儿,”颜启晟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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