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之王- 第64节

多么巨大的力量，在碰到他的手臂后居然依旧不改方向冲了过去……

包括R大队员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傻眼，这样的进球，在学生比赛中很难说到底是实力还是运气，但无论什么都好，进了就是进了。

3比2，R大终于看到了实打实的希望，原来只要坚持下去，就真的可以。

“69分钟，R大扳回一球，比赛又变得有悬念了，最终谁会夺冠还很难说啊！”

“没错，而且今天这场比赛的进球个个漂亮，尤其是上半场Z大21号的任意球破门和刚才这脚远射，异曲同工的香蕉球，具有非常高的职业水准。”

如果说之前球迷的呐喊是视死如归，甚至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那么在邵阳的这一球后，看台上的加油声彻底回归了本意。足球场上，半场3比1是个巨大的鸿沟，可一旦比分变成3比2，情况就急转直下了。还剩二十分钟，如果足球比赛也有赛点，那就正是现在。

剩下的二十分钟里，最常规的情况是什么都不发生，此前场上的所有变化都是虚有其表的点缀和无伤大雅的曲折；也有可能，是Z大高歌猛进再入一球，彻底粉碎R大刚刚点燃的反攻希望；也有可能，是R大再次爆发扳平比分，让一切回到原点，更将原本高枕无忧的Z大逼向另一个绝境；而最最有可能，也最最不可能的情况，是R大逆天连入两球甚至以上，在最后的时间里抢回所有优势，让Z大本场比赛的全部英勇变成一个笑话。

到底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队员们心情异常忐忑，邵阳这华丽的一球，成为了此次决赛局势的大分水岭。

像是没想到R大居然真能打出漂亮的反击，Z大那令人惊叹的沉稳总算出现了裂缝。这正中R大下怀，毕竟敌不动我不动的情况最难搞，只要对手有反应，他们就能见招拆招。

有利的结果，还是能越早掌握在自己手里越好。

双方的心理都很透明，接下来就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

稳如泰山的对手即使有了一丝动摇也是很难应付的，Z大干脆效仿起R大的全攻全守，同时刻意压制比赛节奏，R大自然跟他们对着干，451阵型中场人员齐备，赵流跃这个单兵还不断回撤参与破坏，大部分时间里R大呈现出完全无锋的诡异阵型，但只要一有需要，锋线三人组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连评论席都对他们大加赞赏，调侃他们是“欧洲人的体力”。

两队的正面交锋集中在中场，仅有的几脚射门，要么是为了调整节奏振奋士气的勉强出脚，要么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奔跑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Z大越来越安心，R大越来越着急。

他们现在最输不起的，就是时间。

当90分钟踢满，助理裁判举牌显示下半场补时4分钟时，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所有的冲动、坚持、信念、激情在这一刻都显得孱弱无力，灰色的大幕已然缓缓降下。

坚持了90分钟的助威呐喊，观众们累了，也选择了接受现实，不再出声，以鼓掌或挥舞彩旗海报的方式，感谢R大为他们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坚持了90分钟力图妙语连珠的评论席也开始回顾历史展望未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坚持了90分钟耗尽骨血的队员们体力接近极限，不由地将速度放慢。

这一年来，他们在这片绿茵场上踏过的足迹和洒下的汗水无法计数，他们有过酣畅淋漓的大胜，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惨败，他们曾经肆无忌惮地大笑，也曾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脚下的草皮陪伴着他们成长，他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用实力去拼搏自己的全世界。

然而梦想之所以太美，就是因为它有着咫尺天涯的宿命。在你触手可得时，它却突然飘远，并残酷地告诉你，一切该要寿终正寝。

邵阳从对手脚下截球，赵流跃向前跑，张磊和冯远分开左右两路策应。

邵阳起高球找赵流跃，心想这或许是本场比赛的最后一次触球了。

迎面两人看来是要夹击做关门防守，赵流跃很难下脚，恍惚间潜意识驱使，他转个身弯下腰，心想这这或许是本场的比赛最后一次传球，便用力以背部一抗，看皮球斜斜往左侧飞去。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小罗做出这个逆天的传球动作时，怎么也想不通，力度、方向、弧线、接触面，那么复杂的东西，用完全不敏感的背部怎么感知。

而刚刚那一下他彻底明白了，其实就像脚一样，熟能生巧，全凭感觉。

奇妙的传球换来全场一刹那的停顿，甚至连时间和空气都突然凝滞，而张磊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保持了高度清醒——他早已练就了对赵流跃各种逆天行为无动于衷的本事。

这球传得不高不低，却幸运地在空当中，张磊心想这或许是本场的比赛最后一次射门了，便奔着球急冲两步，身体一歪起左脚凌空抽射……

没看防守队员，没看门将站位，只是觉得能踢过去，就这么做了。

皮球像颗流星直冲右上角，门将扑过去，与自家救球的后卫撞在一起，然而皮球已然落入网中。3比3，93分钟，这一刻，几乎没人相信自己的眼睛。

69金球



　　　　这个世界上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情形；一律被称为奇迹。

从最初领先的骄傲；到被连续痛击的煎熬、再到顽强追赶的执着，90分钟的比赛里整颗心不断被揉圆捏扁情绪起起落落，直到最后一刻满场哗然；却仍不是尘埃落定。

裁判在R大的疯狂庆祝和看台上暴起的呐喊声中吹响哨音，但比赛还将继续；机会仍然存在，一切都很公平。

加时赛前休息时间很短；队员们聚集在场边；除了水源补给，更重要的是要让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放松下来保证灵活；这项任务由替补队员负责，三三两两地帮助上场队员敲打腿部放松肌肉。

赵流跃拎着水瓶，在场边或踱步或小跳，做简单的拉伸，间或拿衣服擦汗，低着头皱着眉，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队友们喊他，示意他坐下休息，他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一坐下，就肯定站不起来了。”

队友们不由地一愣，没想到他的体力居然消耗到了如此地步。

邵阳走过来搭上他的肩，低声问：“你还行不行？”

“当然行！”赵流跃有些惊慌，连忙急切表态，“你别换我！我今天只进了一个球，完全不够！”

邵阳笑了，手掌从肩膀移到他后脑勺，安抚性地揉了揉，“不换你，那你继续散步。”转身又从箱子里取了瓶水塞给他，“今天没要求了，你可以用它洗头。”

“才不嘞。”赵流跃喝完旧的那瓶，打开新一瓶满意地咕嘟几口，手背一抹看着邵阳，“我现在要喝饱，省得待会儿上场了没处喝。”

他扭着胯左跳右跳，时不时做个射门的动作，邵阳看得满心高兴，“你不怕喝太多想上厕所么？”

“我刚才去过了！而且就算想上也不怕！我告诉你个秘密，”他凑近邵阳，神秘兮兮地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我憋尿的时候跑得最快了！”

邵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赵流跃立刻瞪起眼，“你干什么？嘲笑我？！”

“我哪儿敢嘲笑你呀，身家性命一切一切都在你身上呢。”

每当邵阳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时，赵流跃就只能莫名其妙地听，而且现在时间紧迫亚历山大，也没空在这问题上纠缠，便不理邵阳又跳到一边去喝水做运动。

加时赛前全场气氛诡异，以前他看比赛时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轮到自己踢，感觉更强烈了。首先是凄凉，然后是压抑和紧张，最后是迷茫。总之出现在这种时候的绝对不是好词，但因为刚才跟邵阳的小插曲，他心里多了些安慰和满足，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还有三十分钟，不，应该说三十分钟内的任何一个时间都有可能，因为，大联赛决赛阶段的赛制规定，加时赛采用金球决胜制。

金球制在足球制度史上争议颇大，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突然死亡，加时赛中只要有一方进球比赛立即结束，由此可见它的残酷和刺激。争议之后，又有了相对温和的银球制。

无论金球还是银球作为一项规则的命运都十分坎坷，但那都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话题，因为大联赛考虑到比赛时间、成本以及所谓的观赏性和竞技性，顶着所有参赛球队无穷无尽的谩骂，仍然固执地采用了金球决胜这一逆天的规则。

不过好在本届大联赛至今还未有金球出现，没有受害者，没有声讨，那种残酷便渐渐被大家遗忘，直到最后一场比赛的加时赛到来，潜在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队员们都太累了，加时赛的节奏与正赛完全是两个水平，即使说是慢镜头播放都不为过。两队期待金球，却也害怕金球，不敢放开手脚大举进攻，都老老实实、甚至是谨小慎微。只见皮球从这边飞往那边，队员们单调地追来追去，但观众们仍然认真地看着，这场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超越了比赛的基本范畴，一分一秒都牵动着他们的心。

前十五分钟无风无浪，再休息的时候，队员们都有些麻木了。

赵流跃照例在场边沉默地走来走去，觉得这样不行，一旦拖到点球，压力更大，而且好不容易才来的运气说不定也会跟着溜掉。他自认是个没啥文化的俗人，却一直信奉一句他觉得很有文化的话：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比方跟邵阳的关系，最终之所以乖乖上钩，就有被这话影响的因素在；又比方这场比赛，在最后时刻惊天逆转，就是老天爷让他们取胜，如果不能尽快把结果坐实，什么时气啊运数啊就又变了。

想着想着他发觉自己神叨叨的，可又认为自己很对，反正他很不喜欢刚才那十五分钟的状态，虽说金球制限制了发挥，可那样的过程除了单纯耗体力外，没有一点儿用！

弯下腰抖大腿吐气，他真的很累了，所以不能再浪费时间，待会儿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他要放开手脚去踢，何况邵阳也说过，那种状态下的他没人拦得住！

赵流跃是个积极行动派，只要内心打定了主意，立刻就会付出实践。

加时赛后15分钟，他抱着将所有力气在这15分钟内耗尽的打算，坚持高速奔跑，左右策应，看起来竟像是刚刚上场体力非常充沛的模样。

前有陈轩负伤出战，后有赵流跃玩命坚持，他再一次成为带动球队气氛的核心，甚至不光是本队，连对手都被他感染，已见僵硬的比赛终于再次火热起来。

拼体力、耐力、意志力，这就是加时赛的内涵。

其实赵流跃比赛至今一直很郁闷，在本队陷入危难的时候，是邵阳的话和他那世界波级的远射把大家从深渊中拉了出来，是陈轩用悲壮的方式鼓舞着士气，是张磊在最最关键的时刻力挽狂澜，是他们延续了比赛，而自己……没出过一分力，第一个进球的光鲜亮丽更早就被遗忘，他不甘心。

他明明能为大家做点儿什么的，邵阳也是那样一直信任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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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力气，那就再试一次。

这是赵流跃唯一的念头，控球后尝试过不同的突破方式，可惜暂无结果，好在将近120分钟的较量，让他对对手越发熟悉，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进球，那就不是他了。

坚定这个信念，他不断要球，或者打配合，或者单刀直入，他知道对手肯定也早把他研究了无数次，所以他必须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