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系列4-点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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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系列4-点灯人-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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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或许就在那里。

  祝映台一面想,一面在金银岛上由南向北,自西向东推进。一路上除了过去走过的道路,他更着意挑选林地与偏僻的地方寻找,果然如他所料,所谓的龙迹并非只在龙之岛出现,而是遍布在金银岛全岛之上。

  祝映台一面仔细搜寻,一面在随身携带的地图上,根据方位将那些龙迹标注在地图上,同时在白纸上按照比例转化将这些刻痕画在纸上。祝映台在描绘了将近四分之一的龙迹之时,便隐约有了判断,随后他根据自己的想法,在地图上事先标出了下一个可能存在龙迹的地方,按图索骥,果然在更动了几次方位后,成功地在他所预测的地方看到了龙迹。

  「长三百七十公分,西南东北向,深至少三公尺。」祝映台用随身携带的卷尺量测着他在杂草覆盖下所看到的刻痕。比起在龙之岛内的痕迹,这些刻痕都十分隐蔽,并且有一些因为筑路或是其它人为因素已经被破坏,但也足以证明祝映台推论的正确性。

  他的草稿纸上很快勾勒出越来越多的线痕。在树荫底部,排水沟旁边,在砂石地上或是深入泥土,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多,有的少,朝向不一,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当它们被共同呈现在纸张之上的时候,却彼此紧密相连,构成了一个整体。

  破碎的片块隐藏的是完整的个体,祝映台一口气走了三个多小时,从下午两点半一直走到将近六点,他不停在林中徘徊,钻进钻出,最后他绕过龙之岛,由龙临镇南口的路爬到鸣金村北的岔道,沿着通往灯塔的道路前进,一直到海岬末端。这是最后一块他要查探的地方。

  巍峨的灯塔依旧耸立在海岬尽头,临近夕阳西下之时,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整个洋面,反射出点点金光,那恢宏的景象衬得这个黑色巨人更显苍莽与威严。海涛声奔涌不息,祝映台被海风吹拂着一时竟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散落的金光好似游鱼一般游移跃动,他看着看着,竟渐渐入了迷。在祝映台的视线中,那些金光好似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顷刻之间组成了一块四方平台。

  「苍龙火中化,天水掩神藏……」不知不觉就从嘴里吟诵出了这样的句子。在祝映台的眼前,金色的平台忽然一寸寸延伸出金色的道路,一截一截,通向远方。天色渐暗,那条道路却依旧金光跳跃,犹如暗色天幕之下的唯一神光。

  是光道?

  祝映台抬起头来,却见古老灯塔早已不复死气沉沉,正是从那高高塔顶之上,充满生机的火焰熊熊跳跃着将它焰色的光芒穿透暮霭,自空中向下铺展出海中一条光灿明亮的通衢大道。

  这时耳中听得轻声一响,「啪」。

  再响,「啪啪。」

  像是打火石互相敲击的声音,随后是「轰」的一声,火焰瞬时跳动了起来。下一瞬间,便见到点燃的灯笼在海上出现。晃晃悠悠的灯笼在海涛之中升起,并不避讳周围的海水,兀自保持着火苗的稳健有力。那盏灯笼乃是执在一只白玉般美丽的手上,而那只手则从一截黑色的广袖中伸出,属于一名黑衣人。

  祝映台睁大眼睛,他记得清清楚楚,这背影、这衣服、这墨玉箍,都是他在梦中所见过的。

  他,又在作梦了吗?

  黑衣人举着灯笼沿着那条金灿灿的道路向前直行,波浪拍打着他的脚背却无法撼动他半分,自有光道由上方为他展开平坦前行之路,他一路缓行,手中的灯笼里跳动着不同寻常的赤红色光芒。

  祝映台忍不住猜想,那里面燃烧的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缓步前行,但这次,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那并非是祝映台曾在梦中见过的打铁人,一开始祝映台甚至没有发现这第二个人,因为那抹身影瘦削而缺乏存在感,他就走在黑衣人身后几步,恭谨有礼,只默默跟随前者的步伐,看起来是前者的仆人。

  灯笼晃动中,光道的尽头似乎来到,祝映台见到黑衣人立在光道的边缘,停了下来。海风吹起他的衣袂,在空中扯出各种形状,他定定看着面前月色下的洋面,随后将灯笼小心交付身旁的仆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口长形的黑色木匣,狭长扁平。黑衣人伸手无限爱抚地摸着那口匣子,即使只能看到背影,祝映台也能感到他每一个手势中蕴含的深切的悲怆,悲怆以外,还有绝望!

  深深的绝望!

  「苍龙火中化,天水掩神藏……」风送来黑衣人低声的吟诵,却再度模糊了后两句。祝映台看到他依依不舍地双手平伸向前,手掌中托着那枚匣子,缓缓举高……

  下一瞬间,祝映台忽然觉得脑子里就要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开始飞速转动,因为东西太多,速度又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捕捉到任何一个场景,他只是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情绪冰冷地压迫住他的身心,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太阳穴鼓胀发疼,他的脑袋上像有人用尖锤敲打,他的四肢冰凉,浑身血液彷佛就要冻结。

  「不要!不要那样做!」他嘶吼出声,但是对方却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想要阻止,却根本迈不动步子!

  「不要……不要……」他拚命喊着,却根本不知自己何时已泪流满面,他像是失去了情绪的控制能力,发了疯地嘶喊大叫,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身里里外外,但他的存在又变作舞台下的尘灰一点,无论是谁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吶喊与阻止!

  「不要…不要这样……」他哭号着蹲下身子,海风吹得他身体透凉,他如同快要被海水淹没一般,只觉得身周尽是冰凉的死气。他即将沉落海底,肺部胀得发疼,鼻腔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痛楚,他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拯救自己,如同溺水之人寻找最后的浮木,却一无所获,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了,但在最后关头,到底还是抓到了什么东西。

  他拚命地拉扯对方,像攀援浮木一般将那人压在身下,他的防备和警戒全在慌乱中变成了攻击性,他用牙齿咬用手抓用脚踢蹬,那人发出了几声闷哼却始终不曾放开他,任凭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温暖的体温渐渐地被传递过来,放在他后背的手也用力地抱紧他,耳旁听到笨拙却温柔的声音不间断地倾诉。

  「不怕了,没事了,没事了。」那声音好像一个遥远的魔咒,穿透重重时光倏然逼至他的面前,将他从黑暗沉落之中拯救。

  『他还活着!他没事!』祝映台在一瞬间听到自己狂喜的心声,『他没事,他真的没事……』泪水汹涌而出,他趴在对方的胸口拚命哭泣。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释放,激烈地、惨烈地号啕大哭,彷佛失去了母亲的稚子,哭到日月变色也不知,而那人,自始至终只是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脊,给他温暖的拥抱和亲吻。

  终于,他的情绪被释放了彻底,眼泪也不再不受控制地不停流出,他抽噎着,脑子渐渐变得清明,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在古灯塔所在的海岬之上,趴伏在那人的胸口放声哭泣。

  「映台,没事了,没事了。」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像在哄小孩子一般。

  祝映台抬起脸来,看到梁杉柏担忧的神情。

  「我……」

  「没事了,映台,什么事也没有,我好好的呢。」梁杉柏轻声说着,伸手为他擦拭眼角的泪水。他的样子实在很狼狈,头发乱七八糟,胸口的衣服被扯破了,脖子和脸上都有数道血痕,祝映台花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这些痕迹都是他在情绪失控之下所留下的。

  他慢慢撑起身体,月光洒下来,照得四周一片宁静,海涛声依旧在「哗哗」作响,只是此刻听来却只有平静温和。

  「对、对不起。」他慌乱地说着,伸手触碰梁杉柏的伤口,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又慌忙缩回来,「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梁杉柏却撑起身来,伸手扶住祝映台的后脑勺,下一刻温热的嘴唇便触碰到了他的脸上。不带欲望的轻吻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眼角、颊上、唇边,舌尖卷走他的眼泪,一寸寸抚平他的伤痕。

  「没事了映台,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出事,放心。」梁杉柏轻声说着,默默将他拥抱。过了许久,祝映台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挣扎着立起身来。回头看到地上坐着的人失落的表情,忍不住破涕为笑,对着梁杉柏伸出手来:「起来吧,坐在地上会冷。」

  「哦。」那人抓着他的手立起身来,却并不松开,「刚才你怎么了?」他小心地试探,深恐令他想起不快乐的事。

  「你来的时候看到我怎么了吗?」祝映台问,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那股冷彻骨髓的悲凉和急欲挽回的焦虑仍然保留在他心中。

  「我回岛后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急得到处找你,最后找到这里,发现你像着了魔一样地又哭又叫,你一直在喊不要离开我,不要那么做,我不会再那么蠢了!然后你一看到我就把我……」他说到这里,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红,「你就把我……压倒在地上,然后一直撕扯我的衣服……」

  祝映台吃惊地看着梁杉柏,他身上的衣冠不整竟然是这样造成的?他只记得自己刚才如同溺水抱到浮木,所以拚命将之紧紧搂抱,却不知道自己还说了那些话,做了那种事。祝映台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我……真的?」

  「当然!」梁杉柏笑着摸摸他的脸,随后皱起眉头,「你在这多久了,脸都冻得这么凉了。」

  祝映台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在干嘛的,脑海中的片段一晃而过,他猛然抬起头来。古老的灯塔近在眼前,黑洞洞的如同一只瞎了的眼睛。

  「阿柏,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灯塔是亮的?」

  「亮?」梁杉柏摇摇头,「没有吧。」他看看手表,「现在是八点,我大概两个小时前从南长山岛出发,一个小时前到的码头,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灯塔亮过,怎么了?」

  「我刚刚可能跌入魇中了。」

  「魇?你有没有怎样?」梁杉柏紧张地绕着祝映台转,「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像是怀有恶意的魇。」祝映台回忆着,「我觉得那似乎是曾经在这岛上发生过的事情,不知为什么我能够看到。」

  「是谁要告诉你什么吗?」梁杉柏思索着,「你的灵感是天生的,又很强,也许是这里留下的什么东西影响到了你。」

  「是吗?」祝映台轻声问着。虽然梁杉柏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却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对了,是那种强烈的感同身受的冲击性,他觉得那并不是存在于他之外的其它生灵,或是存在于山川水流之中的气所能给予他的强加的外来记忆,那种记忆更像是自他本人内部,只是因为有了外界的环境影响,才在此时此地被激发了出来。那种深切的感触刻骨铭心,让他实在很难遗忘,难道他这一生中曾经到过金银岛?

  一思及刚才的画面,祝映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紧握住梁杉柏的手。

  「映台,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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