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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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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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者道:“我且问你,他那放火,放烟,放沙的,是件甚么宝贝?”娘 
娘道:“那里是甚宝贝!乃是三个金铃。他将头一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火光 
烧人;第二个幌一幌,有三百丈烟光熏人;第三个幌一幌,有三百丈黄沙迷 
人。烟火还不打紧,只是黄沙最毒。若钻入人鼻孔,就伤了性命。”行者 
道:“利害!利害!我曾经着,打了两个嚏喷,却不知他的铃儿放在何 
处?”娘娘道:“他那肯放下,只是带在腰间,行住坐卧,再不离身。”行 
者道:“你若有意于朱紫国,还要相会国王,把那烦恼优愁,都且权解,使 
出个风流喜悦之容,与他叙个夫妻之情,教他把铃儿与你收贮。待我取便偷 
了,降了这妖怪,那时节,好带你回去,重谐鸾凤,共享安宁也。”那娘娘 
依言。 
     这行者还变作心腹小校,开了宫门,唤进左右侍婢。娘娘叫:“有来有 
去,快往前亭,请你大王来,与他说话。”好行者,应了一声,即至剥皮 
亭,对妖精道:“大王,圣宫娘娘有请。”妖王欢喜道:“娘娘常时只骂, 
怎么今日有请?”行者道:“那娘娘问朱紫国王之事,是我说:‘他不要你 
了,他国中另扶了皇后。’娘娘听说,故此没了想头,方才命我来奉请。” 
妖王大喜道:“你却中用。待我剿除了他国,封你为个随朝的太宰。” 
     行者顺口谢恩,疾与妖王来至后宫门首。那娘娘欢容迎接,就去用手相 
搀。那妖王喏喏而退道:“不敢!不敢!多承娘娘下爱,我怕手痛,不敢相 
傍。”娘娘道:“大王请坐,我与你说。”妖王道:“有话但说不妨。”娘 
娘道:“我蒙大王辱爱,今已三年,未得共枕同衾。也是前世之缘,做了这 
场夫妻;谁知大王有外我之意,不以夫妻相待。我想着当时在朱紫国为后, 
外邦凡有进贡之宝,君看毕,一定与后收之。你这里更无甚么宝贝,左右穿 
的是貂裘,吃的是血食,那曾见绫锦金珠!只一味铺皮盖毯。或者就有些宝 
贝,你因外我,也不教我看见,也不与我收着。且如闻得你有三个铃铛,想 
就是件宝贝,你怎么走也带着,坐也带着?你就拿与我收着,待你用时取 
出,未为不可。此也是做夫妻一场,也有个心腹相托之意。——如此不相托 
付,非外我而何?”妖王大笑赔礼道:“娘娘怪得是!怪得是!宝贝在此, 
今日就当付你收之。”便即揭衣取宝。行者在旁,眼不转睛,看着那怪揭起 
两三层衣服,贴身带着三个铃儿。他解下来,将些绵花塞了口儿,把一块豹 
皮作一个包袱儿包了,递与娘娘道:“物虽微贱,却要用心收藏,切不可摇 
幌着他。”娘娘接过手道:“我晓得。安在这妆台之上,无人摇动。”叫: 
 “小的们,安排酒来,我与大王交欢会喜,饮几杯儿。”众侍婢闻言,即铺 
排果菜,摆上些獐■鹿兔之肉,将椰子酒斟来奉上。那娘娘做出妖娆之态, 
哄着精灵。 
     孙行者在旁取事,但挨挨摸摸,行近妆台,把三个金铃轻轻拿过,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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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步,溜出宫门,径离洞府。到了剥皮亭前,无人处,展开豹皮幅子看时, 
中间一个,有茶鍾大;两头两个,有拳头大。他不知利害,就把绵花扯了。 
只闻得当的一声响喨,骨都都的迸出烟火黄沙,急收不住,满亭中烘烘火 
起。唬得那把门精怪,一拥撞入后宫,惊动了妖王,慌忙教:“去救火!救 
火!”出来看时,原来是有来有去拿了金铃儿哩。妖王上前喝道:“好贱 
奴!怎么偷了我的金铃宝贝,在此胡弄!”叫:“拿来!拿来!”那门前虎 
将、熊师、豹头、彪帅、獭象、苍狼、乖獐、狡兔、长蛇、大蟒、猩猩,帅 
众妖一齐攒簇。 
     那行者慌了手脚,丢了金铃,现出本像。掣出金箍如意棒,撒开解数, 
往前乱打。那妖王收了宝贝,传号令,教:“关了前门!”众妖听了,关门 
的关门,打仗的打仗。那行者难得脱身,收了棒,摇身一变,变作个痴苍蝇 
儿,钉在那无火处石壁上。众妖寻不见。报道:“大王,走了贼也!走了贼 
也!”妖王问:“可曾自门里走出去?”众妖都说:“前门紧锁牢拴在此, 
不曾走出。”妖王只说:“仔细搜寻!”有的取水泼火,有的仔细搜寻,更 
无踪迹。妖王怒道:“是个甚么贼子,好大胆,变作有来有去的模样,进来 
见我回话,又跟在身边,乘机盗我宝贝!早是不曾拿将出去!若拿出山头, 
见了天风,怎生是好?”虎将上前道:“大王的洪福齐天,我等的气数不 
尽,故此知觉了。”熊师上前道:“大王,这贼不是别人,定是那战败先锋 
的那个孙悟空。想必路上遇着有来有去,伤了性命,夺了黄旗、铜锣、牙 
牌,变作他的模样,到此欺骗了大王也。”妖王道:“正是!正是!见得有 
理!”叫:“小的们,仔细搜求防避,切莫开门放出走了!”这才是个有分 
教:弄巧翻成拙,作耍却为真。毕竟不知孙行者怎么脱得妖门,且听下回分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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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像伏妖王 

         色即空兮自古,空言是色如然。人能悟彻色空禅,何用丹砂炮 
     炼。     德行全修休懈,工夫苦用熬煎。有时行满始朝天,永驻仙颜 
     不变。 
     话说那赛太岁,紧关了前后门户,搜寻行者。直嚷到黄昏时分,不见踪 
迹。坐在那剥皮亭上,点聚群妖,发号施令,都教各门上提铃喝号,击鼓敲 
梆;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支更坐夜。原来孙大圣变做个痴苍蝇,钉在门 
旁。见前面防备甚紧,他即抖开翅,飞入后宫门首看处,见金圣娘娘伏在御 
案上,清清滴泪,隐隐声悲。行者飞进门去,轻轻的落在他那乌云散髻之 
上,听他哭的甚么。少顷间,那娘娘忽失声道:“主公啊!我和你: 
         前生烧了断头香,今世遭逢泼怪王。 
         拆凤三年何日会?分鸳两处致悲伤。 
         差来长老才通信,惊散佳姻一命亡。 
         只为金铃难解识,相思又比旧时狂。” 
行者闻言,即移身到他耳根后,悄悄的叫道:“圣宫娘娘,你休恐惧。我还 
是你国差来的神僧孙长老,未曾伤命。只因自家性急,近妆台偷了金铃,你 
与妖王吃酒之时,我却脱身私出了前亭,忍不住打开看看。不期扯动那塞口 
的绵花,那铃响一声,迸出烟火黄沙。我就慌了手脚,把金铃丢了,现出原 
身,使铁棒,苦战不出。恐遭毒手,故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躲到 
如今。那妖王愈加严紧,不肯开门。你可去再以夫妻之礼,哄他进来安寝, 
我好脱身行事,别作区处救你也。” 
     娘娘一闻此言,战兢兢,发似神揪;虚怯怯,心如杵筑。泪汪汪的道: 
 “你如今是人是鬼?”行者道:“我也不是人,我也不是鬼。如今变作个苍 
蝇儿在此。你休怕,快去请那妖王也。”娘娘不信,泪滴滴,悄语低声道: 
 “你莫魇寐我。”行者道:“我岂敢魇寐你?你若不信,展开手,等我跳下 
来你看。”那娘娘真个把左手张开,行者轻轻飞下,落在他玉掌之间,好便 
似: 
         菡萏蕊头钉黑豆,牡丹花上歇游蜂; 
         绣球心里葡萄落、百合枝边黑点浓。 
金圣宫高擎玉掌,叫声”神憎。”行者嘤嘤的应道:“我是神憎变的。”那 
娘娘方才信了。悄悄的道:“我去请那妖王来时,你却怎生行事?”行者 
道:“古人云:‘断送一生惟有酒。’又云:‘破除万事无过酒。’酒之为 
用多端。你只以饮酒为上。你将那贴身的侍婢,唤一个进来,指与我看,我 
就变作他的模样,在旁边伏侍,却好下手。” 
     那娘娘真个依言,即叫:“春娇何在?”那屏风后转出一个玉面狐狸 
来,跪下道:“娘娘唤春娇有何使令?”娘娘道:“你去叫他们来点纱灯, 
焚脑麝,扶我上前庭,请大王安寝也。”那春娇即转前面,叫了七八个怪鹿 
妖狐,打着两对灯龙,一对提炉,摆列左右。娘娘欠身叉手,那大圣早已飞 
去。好行者,展开翅,径飞到那玉面狐狸头上,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 
叫“变!”变作一个瞌睡虫,轻轻的放在他脸上。原来瞌睡虫到了人脸上, 
往鼻孔里爬;爬进孔中,即磕睡了。那春娇果然渐觉困倦,立不住脚,摇桩 
打盹,即忙寻着原睡处,丢倒头,只情呼呼的睡起。行者跳下来,摇身一 
变,变做那春娇一般模样,转屏风,与众排立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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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金圣宫娘娘往前正走,有小妖看见,即报赛太岁道:“大王,娘 
  娘来了。”那妖王急出剥皮亭外迎迓。娘娘道:“大王啊,烟火既息,贼已 
  无踪,深夜之际,特请大王安置。”那妖满心欢喜道:“娘娘珍重。却才那 
  贼乃是孙悟空。他败了我先锋,打杀我小校,变化进来,哄了我们。我们这 
  般搜检,他却渺无踪迹,故此心上不安。”娘娘道:“那厮想是走脱了。大 
  王放心勿虑、且自安寝去也。”妖精见娘娘侍立敬请,不敢坚辞,只得吩咐 
  群妖,各要小心火烛,谨防盗贼,遂与娘娘径往后宫。行者假变春娇,从两 
  班侍婢引入。娘娘叫:“安排酒来与大王解劳。”妖王笑道:“正是,正 
  是。快将酒来,我与娘娘压惊。”“假春娇”即同众怪铺排了果品,整顿些 
  腥肉,调开桌椅。那娘娘擎杯,这妖王也以一杯奉上,二人穿换了酒杯。 
   “假春娇”在旁,执着酒壶道:“大王与娘娘今夜才递交杯盏,请各饮干, 
  穿个双喜杯儿。”真个又各斟上,又饮干了。“假春娇”又道:“大王娘娘 
  喜会,众侍婢会唱的供唱,善舞的起舞来那。”说未毕,只听得一派歌声, 
  齐调音律,唱的唱,舞的舞。他两个又饮了许多,娘娘叫住了歌舞。众侍婢 
  分班,出屏风外摆列;惟有“假春娇”执壶,上下奉酒。娘娘与那妖王专说 
  得是夫妻之话。你看那娘娘一片云情雨意,哄得那妖王骨软筋麻。只是没 
  福,不得沾身。可怜!真是“猫咬尿胞空欢喜”! 
       叙了一会,笑了一会,娘娘问道:“大王,宝贝不曾伤损么?”妖王 
  道:“这宝贝乃先天传铸之物,如何得损!只是被那贼扯开塞口之绵,烧了 
  豹皮包袱也。”娘娘说:“怎生收拾?”妖王道:“不用收拾,我带在腰间 
  哩。”“假春娇”闻得此言,即拔下毫毛一把,嚼得粉碎,轻轻挨近妖王, 
  将那毫毛放在他身上,吹了三口仙气,暗暗的叫“变!”那些毫毛即变做三 
  样恶物,乃虱子、屹蚤、臭虫,攻入妖王身内,挨着皮肤乱咬。那妖王燥痒 
  难禁,伸手人怀揣摸揉痒,用指头捏出几个虱子来,拿近灯前观看。娘娘见 
            ① 
  了,含忖道:“大王,想是衬衣禳了,久不曾浆洗,故生此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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