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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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同疏-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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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目光缓缓掠过御花园中的层层花草树木,在落日的余晖中葳蕤繁盛。他侧头思索片刻,道:“叫暖林,好听么?”

    杨晔不知道好听不好听,只是忙不迭地点头,他的小手被杨熙的手包在手心里,温暖妥帖。这有人牵着手真好,杨晔不想放开,收起了狼性,乖乖地被他牵着到了一处宫殿中。

    那一天,杨晔换上了杨熙小时候的衣服,樱白色的回纹锦衣,用银线在衣襟上绣出了大朵精致美丽的牡丹花,杨熙还顺手给他挂了个镶着璎珞宝珠的金项圈。杨熙的母妃郭氏出身甚低,不大受皇帝的待见,但品性却温柔贤惠,见杨晔的脸肿胀不堪,连忙让宫女拿来消肿化瘀的膏药,仔仔细细给他涂抹着,一边感叹道:“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啊。熙儿,你以后多带他过来走走,让他尝尝母妃做的点心。”

    等宴席结束,杨晔最后离开皇宫的时候,恋恋不舍地拉着杨熙不放,杨熙对着他笑了笑,低声道:“你回去吧。我在宫外有府邸,在东大街上如意巷附近,你一问便知。没事儿过去找我玩儿。”

    杨晔记住了,记在了心里。可是他太小,况且和皇子交好,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管家不敢轻易放他出来。他抗争了三天,没有得逞,最后干脆自己偷跑了。

    于是这堂兄弟二人就勾搭上了。

    杨晔在赵王府跟着杨熙把早饭吃完,又吃了午膳,还打算接着用晚膳,还流露出要留宿并且想和杨熙同床共枕的意思,把昔日蜀王府、如今淮南侯府来接他的马车扔在门外不理。最后,他抬头对着杨熙道:“哥哥,我还想吃点心,想吃郭娘娘做的点心。可以作为宵夜吃。我不撑,真的。吃完了我可以喝四磨汤。”

    四磨汤是孩童消食儿用的,杨熙侧头看看外面已经黑透的天,伸手拂拂他的头发,叹道:“不撑还喝四磨汤干什么?明天带你去吃点心。今天太晚了,没法儿进宫了。”

    杨晔很喜欢郭妃的点心,有事没事儿地就跟着杨熙去蹭吃蹭喝,郭妃也待他如己出,惯得他和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但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五年后,这位温柔贤惠的女子,被如今的太子杨焘、后来的新皇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活埋了,于是杨晔的点心吃到了头。

正文 第 3 章

    这一年皇帝驾崩,太子杨焘登基。

    新皇指定郭妃为先皇殉葬,同时殉葬的还有其他几位无所出的嫔妃。这殉葬不过是个好听的叫法而已,其实就是活埋。当时杨熙闻听此讯,如五雷轰顶,大衍王朝虽然有殉葬的先例,却都是未曾生育皇子的、品级较低的嫔妃。像郭妃这种,史无前例。杨熙呆呆跪在皇兄面前,一时间竟欲哭无泪。

    杨焘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便接着道:“ 你不答话,可是心里不情愿?”

    杨熙把泪水生生吞咽了下去,最后深深叩头,额头撞在青砖上,鲜血洇了出来:“这是母妃的荣幸,臣弟谢主隆恩!”

    杨焘淡淡地道:“是吗?朕也这么觉得。父皇在世的时候,最宠爱的就是郭娘娘,所以娘娘自然要陪着父皇。朕允你再去见郭娘娘一面。”

    杨熙自动请命要守皇陵三年,以尽忠孝之心。皇帝恩准了,并慰勉有加。

    守皇陵的时候,杨晔和赵王府的几个侍卫等跟了过来。

    皇陵前祭祀用的大殿中,郭娘娘的牌位和先皇的放在一起。杨熙经常在无人时,梦游一样游进来,望着自己母妃的牌位发呆。杨晔和北辰擎也跟过来,陪伴在他的身边。北辰擎一声不响,杨晔不喜欢这个阴森森的大殿,等得一会儿,就说:“哥哥,我饿。”于是杨熙不发呆了,牵着他的手出来,北辰擎跟在后面。三条影子很萧瑟,很孤单,三个人相依为命。

    三年期满,杨熙带着诸侍卫离开皇陵的时候,很郑重地对北辰擎和杨晔说道:“其实皇兄待我,是很宽厚的。”

    那时北辰擎十八岁,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俊挺拔的少年,闻言对着自家主子一笑。

    杨晔十四岁,还有些糊里糊涂,就也跟着一笑,回了京师。

    后来杨晔也长大了,他却始终忘不了这位郭娘娘。他在侍卫的拥簇下打马行过京都洛阳的长街,一身樱白色的回纹锦衣,腰间挂着一杆短短的银枪。杨柳春风里,骑马依斜桥,翩然回眸处,满楼红袖招,落得个骄奢淫逸薄幸风流的名声。

    其实他不是在找姑娘,他是在四处找点心吃,想吃到当年郭娘娘做的那种味道。可惜走遍京师大大小小的点心铺子,却始终没有找到。

    但杨熙却一直觉得他没有长大,还是小时候自己牵在手中、扛在肩上的那个孩童,很亲昵地称呼他:“小狼!”偶尔会叫他的字:“暖林。”

    杨熙人前头端正谨慎,进退有度,风姿礼仪完美得无懈可击。平日里对侍卫下人的管束也甚是严格,偏偏见了杨晔,就无论如何严厉不起来了。不管杨晔闯了什么祸,只要哼哼唧唧地撒几句娇,他的本来崩得紧紧的唇角就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然后越拉越长,越拉越长,最终免不了无奈一笑,不了了之。

    赵王府的下人,便常常听到如下的对话内容。

    “小狼,你不要偷懒,快去练枪法!”

    “不要啊,我已经连着连了好几天,今天浑身酸痛,我得好好歇歇。不然那个太医就说我长不得高个子,没有人瞧得上我可怎么办?”

    “好了好了,你已经够高了,你看你都快长过我了!你想偷懒好歹也找个像样的理由。”

    “小狼,昨天跟着皇上狩猎的时候,你是否又和老六吵起来了?差点动手是吧?你看我没有跟着去,我也知道。以后不要理他。”

    “我恨不得撕了他,吵起来还是客气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好了好了,你还是少闯一点祸吧。别把杀字儿总挂在嘴上说,这样不好。”

    “小狼,哥哥已经请命去北边打西迦国,在京都待不了几天了。这几天我让云起专程和你喂招。你加紧一些,不许再睡懒觉,早些起来过我府中来。”

    “那我晚上就不走了,省的那么早爬起来还要摸黑过来,我去跟云起挤一挤。”

    “好了好了,你忘了你那天半夜做梦把云起踹下床的事儿了吗?你还是跟着我吧,我的床大一点。”

    “哥,你去边关,为什么云起可以跟着,我却不能跟?”

    杨熙轻叹,杨晔望着杨熙微蹙的眉头,道:“是皇上不让我去吗?”

    杨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无有家眷子嗣,皇上拿捏不住我的任何东西。若是你再跟着我走了,他更不放心,所以你就留下吧。我带着云起他们,不会有事儿,你只管安心等着我凯旋的消息。自己在家,收敛一点,别惹事儿了,好不?”

    杨熙带着北辰擎走了,十里长亭,芳草萋萋,流光霎霎,乱烟迷离。杨晔送别了一直包容照拂自己的四皇子,被留在了京都洛阳。

    他落了单,感到了寂寞孤独,只能有事没事儿往兵部多跑几趟,捡到些边关的消息听听。近年来北边的西迦屡屡进犯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胡人力大野蛮,杨熙虽然捷报也屡屡传来,但貌似打得很辛苦。杨晔为了杨熙提心吊胆,恨不得插翅飞到边关去,但却碍于身份和各种说不清的缘由,只能在京城呆着。杨熙临走前把自己的两个侍卫,钟离针和年未留给了杨晔,不管到哪里,都跟着他,守护着他,劝诫着他,无奈着他。

    且不管边关如何,京师这边,依旧繁华。多得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杨晔闲极无聊,就把杨熙临走的嘱托忘到了九霄云外,平日里行事很高调,在各大风月场合窜来窜去,别说各位头牌花魁如何忙,淮南侯向来比头牌花魁还忙。今天跟这个打架,明天跟那个斗殴,挑战的都是当朝权贵,张狂得无与伦比。他的恶劣行径不断地传入皇宫中。当朝的皇帝杨焘听说了,不过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直到有一天,在洛阳城中宝珠楼,为了争一个头牌姑娘,杨晔和六王爷杨烈一言不合,再一次大打出手。钟离针和年未有意无意地阻挡住六皇子随身的侍卫,六王爷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然后杨晔一拳上来,把王爷的门牙打掉了一个。

    六王爷惊慌失措,捂着满嘴的鲜血,百忙中不忘了俯身捡起自己那颗牙,想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丢弃任何物件。杨晔叉腰冷笑,杨烈眼见真惹不起他,只得呜呜咽咽地奔下楼去,想是去皇宫告状去了。一干侍卫也跟着纷纷拥下,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年未忙凑上来,道:“侯爷侯爷侯爷,你这可闯祸了,皇帝一定会怪罪你的!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杨晔冷笑:“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打掉他一颗牙,还是客气的。我小时候,他骂我野种,还说要打落我的牙。我倒要让他看看,究竟谁的牙生的比较牢靠!”他回身,衣袖微拂,在雅座中的案边就座,扬起了英挺的剑眉,接着道:“怪罪什么?不就是一颗牙!大不了我赔他一颗金牙让他镶上,不比现在体面?”

    钟离针稳重谨慎,瘫着脸不知如何回应他。年未想起来六王爷镶上金牙的模样,却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晔斜眄他一眼,跟着他嘿嘿嘿笑了起来,侧头看到那位娇弱弱的头牌姑娘躲在一架珠帘后,正偷偷地往这边张望。杨晔便冲她勾勾手指:“美人儿,过来。”

    那头牌慌忙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凑了过来:“侯爷召唤奴家,有何吩咐?”

    杨晔唇角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你说呢?本侯爷比六王爷来的早,你本该伺候我来着,为何一见他就巴上去,倒把侯爷我置之不理了?”

    那头牌姑娘伸袖遮羞,战战兢兢地道:“侯爷,我们勾栏中的女子,这敷衍趋势、见异思迁本就是安身立命的本事。侯爷平日里如此知情识趣怜香惜玉的人儿,今日缘何难为起奴家来?”

    杨晔伸手托腮,长长的凤目中波光潋滟,侧头看着她笑道:“是吗?如此来说,是我的不是了。可是姑娘啊,我这也不是头一次做你的恩客了,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但也未曾见识过姑娘你的真面目。今日我为了你,连皇子咱都伤了,如此就让本侯爷见识见识可好?”

    那头牌将袖子放低几分,娇笑道:“奴家的真面目便是侯爷平日里所见,侯爷缘何说没有见过?可是在和奴家说笑?”

    杨晔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每次脸上都涂抹了厚厚的脂粉,把真面目遮盖住了。这用的是产自扬州的玉女桃花粉吧?啧啧,真香,真白,你可真奢侈,每次都用这么多!”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的一盏茶慢慢举起,看似打算喝上一口,却忽然间哗啦一声,泼到了那姑娘的脸上。那姑娘一声惊呼,脸上脂粉顿时被冲得一道道沟沟壑壑。他这般不留情面,连年未和钟离针也跟着怔住。

    杨晔看着那张五花八门的脸,唇角微挑,轻声哼唱道:“一道道沟壑一道道湾,好比奴想郎的心思不能言……。哎呀喂喂……年未,钟离,风紧,扯呼!”

    年未忍着笑,钟离沉着脸,随着杨晔呼啸而去。

    那头牌姑娘在身后捶胸顿足地哭起来:“侯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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