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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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同疏-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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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差点滚倒在地,被北辰擎及时给揽住,他立时眼泪汪汪地叫起来:“疼啊,疼死我了,这活不成了呢!哥,哥,我我不成了,我……哎呦哎呦……”他有装腔作势的嫌疑,但脸色却也的确渐渐灰败起来。

    杨熙看他泪汪汪的眼,架子渐渐端不住了:“明明有伤,还出来逞能!还不快回去!”

    杨晔撒娇道:“那可不成,我得钟离和年未伺候我才行,小白还得来给我讲笑话,要不然我的伤就好不了。哥,哥呀,我这次可是差点没命了啊!”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就要挂到杨熙的身上。杨熙无奈,只得伸手扶住他,转头对着一众侍卫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侍卫如蒙大赦,慌忙都站了起来。

    北辰擎过来相帮着,两人把杨晔送进营帐,安置在床上。杨熙伸手把他的脉搏,皱眉不语,片刻后道:“今番死里逃生,还胡闹不?云起从战场上回来,一口气都没有顾上喘,不敢离开你的床边,一直替你调理内息,看把他累的。你这究竟是想怎么样?”

    杨晔道:“不怎么样,就是看不惯凌疏他那拽样儿,煞煞他的锐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杨熙眯着眼看他,拧起了眉头:“便是煞他的锐气,也没必要把他给……你不要胡乱找理由,凌疏此人,你沾不得的,明白吗?你吃他的亏不是一回了,还没长教训?!”

    他听得杨晔犟嘴,声色俱厉起来。杨晔却觉得自己没有吃亏,赚了个盆满钵满。但一看杨熙想发脾气,他便眼珠乱转,最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北辰擎,北辰擎心中会意,忙回身恭恭敬敬地道:“殿下息怒,小狼还小,他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如今他才醒过来,您这般斥责,他心里害怕,不利于伤势恢复。殿下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去歇息一下吧。南南进来,快服侍殿下回营帐里休息一会儿。”

    肖南安应声而入,杨熙只得重新端起了架子,脸色肃然地瞪了北辰擎一眼:“你就纵容着他吧。”言罢拂袖而去。

    北辰擎目送他出去,低头凑近杨晔,轻笑道:“我把你哥打发走了,怎么感谢我?”

    杨晔微笑,片刻后道:“那个……凌疏他……在哪里?”

    北辰擎道:“看押在俘虏营那边的地牢里。”他眉头轻蹙,一脸的担忧:“小狼,你不是真看上他了吧?”

    杨晔道:“怎么可能?哼哼,他从前那般折磨我,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才好,杀他都是便宜了他。所以,如今先别杀他,等我来处置。”

    北辰擎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知道那天晚上,你去拦截送信的人,我留在凌大人房中,他拿起一本青皮书册跟我辩论,那上面对咱们兵马的事情记载的清清楚楚。小狼,我一直想把这本书册拿到手,可是昨天我抽空过去百般逼问,他却始终一句话都不肯说,吃饭还得跟从前那次一样,硬灌才成。今天他又发起烧来,更是糊里糊涂地问不清楚。我已经让人赶着却铁匠铺里也订制了一副金缕玉衣,就是照他大理寺天牢里那样式做的,他若是再不肯说明书册的去向,咱把这衣服也给他穿上,借机给你报一箭之仇。”

    杨晔惊道:“啊……啊?”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北辰擎忙道:“你干什么?不可乱动!”杨晔瘫软下去,片刻后以手捶床:“是!他若是不说,是得给他穿上!云起,你给他上刑的时候,一定得让我过去看着。我要亲眼看着他受刑,方能解我这心头之恨。”

    三天后,重伤在身杀气腾腾的杨晔,跟着北辰擎下到了俘虏营的地牢之中。

    凌疏单独被镣铐锁在一间很大的牢房中,面前放的有清水,有食物,看来未曾动过分毫。他烧得脸色潮红,软塌塌地靠着栏杆,闻听北辰擎和杨晔到来,已经没有了抬头的力气。

    年未给杨晔端了椅子过来,杨晔背上有伤,坐不得,但也无法长久站立,便让北辰擎坐下,他厚颜无耻地坐在北辰擎的腿上,斜眼看着凌疏,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够,方道:“凌狗……咳咳,凌疏,云起说你给他看过那本青皮书册,你弄到哪里去了?赶快交出来!”

    凌疏昏昏然沉默无语,杨晔又逼问几遍,他似乎终于听清了。北辰擎从前来问过他几次,态度不能说不和蔼,他始终未曾应答。但今天杨晔恶狠狠地来逼问,他却终于撑着断断续续地道:“八百里加急,那书册应该……已经到了……京师。”

正文 第 24 章

    杨晔和北辰擎闻言,同时脸色大变,两人对望一眼,杨晔皱眉道:“怎么会?你胡说!我明明把你的侍卫都捉的捉,杀的杀,你危言耸听罢了!藏在哪里?赶快交出来!你再不说,我……我……我把你……”

    我把你怎么样呢?他咬着牙将下半截话吞咽下去,恨恨地瞪着凌疏。凌疏闭上眼,不理他,良久,忽然从齿缝里吐出了一句话:“乱臣贼子,天必诛之。”

    杨晔大怒,起身就要扑过去,北辰擎伸手欲拦,却被他一把推开,很利索地抢到凌疏的身前,拎着胸口的衣服将他从地下扯了起来,喝道:“你骂谁呢?你才是乱臣贼子!凌狗…日的,你落到小爷手里,还嚣张成这样,你是嫌死的不够快,还是天生的犯贱,让小爷我睡上了瘾,非要逼着我再上你一次?快把书册交出来!”

    他扯着凌疏大力摇晃,凌疏无法反抗,昏昏然地跟着晃,待听到那句让他刺骨疼痛的话,身躯却忽然颤抖了一下,勉强抬头,哑声道:“书册的确已经送到了京师,信不信由得你!你这乱臣贼子……看你还得猖狂几日!”

    杨晔闻言反手就是两个耳光,北辰擎看闹得不成样子,只得跟过来,伸手用力要将他扯开,劝道:“你问便问,发什么脾气?”杨晔仍不肯放手。三人正撕扯间,恰此时马天宝把所谓的金缕玉衣给送了进来,北辰擎忙道:“小狼别闹,你看金缕玉衣送来了。”过去将金缕玉衣接了过来。

    杨晔瞥一眼那件金缕玉衣,忽然想起来在大理寺天牢中,自己被凌疏上了金缕玉衣,那一瞬间刻骨的、生不如死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一个寒战,眼光慢慢溜到身前的凌疏身上,凌疏头发散乱,奄奄一息,若是这金缕玉衣一穿,想来性命堪忧。

    杨晔咬牙,缓缓地道:“凌疏,那书册你没有送到洛阳,对不对?你一定给藏起来了!你只要肯交给我,我不杀你,我让人给你看病疗伤。你若是还不肯,这金缕玉衣,我只好给你穿上了,你……听到没有?”

    过的片刻,凌疏艰难地回应了他:“听到了,书册……真的已经被取走,那金缕玉衣……给我穿吧。”

    此言一出,杨晔怒极,抓着他的两只手开始微微发抖:“你个狗…日的怎么就会让老子下不来台!穿!穿!穿你祖母的……你……你……”顺手把他摔在铁栏上,上去重重地踹了几脚:“你找死不是?找死不是?我就成全你,我踹死你个不知死活的!”

    凌疏既不抵挡,也不反抗,蜷曲在地下由得他踹,北辰擎本在检视那件金缕玉衣,此时猛然一回头,却忽然喝道:“小狼,你站着别动!”抢上去扶住他,杨晔呼呼喘气,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来挡着我?怎么每次我要收拾他,你都来捣乱?”

    北辰擎温声道:“不是,你背上的伤口裂开了,千万别再动怒。”

    杨晔上身缠了厚厚的白布,外面套了长衣,此时血迹已经渗透到了长衣上,他也骤然间感到了疼痛,趔趄一下,只好由得北辰擎将他扶住。北辰擎接着劝道:“他不肯说算了,我们走吧。倒是这金缕玉衣给不给他穿上?”

    杨晔瞄一眼那件赶制出来的金缕玉衣,却默然无语,北辰擎察言观色,微笑道:“我就是让人做着玩儿的,和凌大人从前的那件做工相去甚远,给他这行家看了,难免要笑话我们。况且……如果凌大人所言属实,如今的状况,怕不是一件金缕玉衣能解决得了。小狼,你说呢?”

    杨晔咬唇,片刻后道:“我没什么可说的,走!”他被北辰擎架着往外走,临去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凌疏一眼,凌疏蜷缩在铁栏下,脸色惨白,双眼微阖。杨晔心中悸动 了一下,慢慢升起些许悲凉,这片刻间的恍惚,他想起了把凌疏抱在怀中的那一夜,纵然他无知无觉,但至少他是顺从的,温柔的,哪怕是错觉。可如今,他把自己的错觉也无情地打了个粉碎,无物可淹留。

    杨晔毅然回头,道:“赶快找我哥去!”

    两人进了杨熙的营帐时,杨熙在批注文书,几个侍卫陪侍在侧,杨晔道:“你们都出去。”

    众侍卫依言退出,杨熙方皱眉问道:“你又发什么疯?不好好养伤,跑过来干什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杨晔道:“我伤口很好,不用看。哥哥,我得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做皇帝?”

    杨熙闻言一怔,接着却骤然沉下了脸:“你胡说什么?!”

    北辰擎看的心中惴惴,杨晔不怕他的脸色,只管挤过去靠在他身上。杨熙只得伸手揽住他,道:“你多大了?天天满嘴胡言乱语,以后不许这样!”

    杨晔道:“我不是胡说,如今做不做只怕也由不得你了,我们还是及早打算吧!”将事情始末详细道来,这些细枝末节杨熙已经听北辰擎禀报过,但仍旧耐心地又听了一遍,脸上却未动声色。终了杨晔道:“现下这状况,朝廷的大军随时可以开拔过来剿灭了咱们。不反……难道坐以待毙不成?哥,你究竟如何打算?”

    杨熙抬头看了他片刻,忽然间一笑。他相貌本平常,不笑也还罢了,这一笑温雅端方,面容忽然变得生动悦目起来,杨晔急道:“你笑什么呢?究竟你是应还是不应?”

    杨熙道:“我带你们两个出去走走。你的伤还没好,我背着你。”。

    北辰擎忙道:“不敢劳动殿下,属下来背。”

    三人相偕出得军营,上了一处高坡,天上云影悠悠,有鸿雁成群飞过。极目天涯,却是满眼荒芜,无边无垠。

    杨熙随便在草地上盘膝而坐,杨晔就靠在了他身上,北辰擎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跟着坐下。杨熙道:“小狼,有关这件事,千丝万缕,错综复杂。这次凌大人的所作所为,是当今陛下的意思。我这位皇兄他防我胜过防西迦国,已经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至于缘由,我猜测的不知道对不对。我记得我小时候,父皇很宠信一位官员,名叫任鹳,当时任虞部郎中①一职,平日里闲云野鹤,喜在山林中奔走,很少有在京师的时候。他穿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我总觉得他是世外高人,所以对他很好奇。当时云起你记得吧,你恰好想学刀法,我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我觉得他能找来江湖高人,就去请他帮云起找个师父。他当时大笑,说他不懂什么刀法,只爱好在山野间乱转。但看我意甚诚,便给了我一本刀谱,说让我们自己学。那刀谱不知道他从何处得到的,深入浅出,我们几乎没有看不懂的地方。最关键的是,据说他会给人相命。他当时对父皇说我,他说看我面相,应为国之栋梁,可惜大器晚成。我心里说你这老头儿好会投机取巧,我们回头个个都是亲王,哪个不是国之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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