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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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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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渉视线便忍不住顺着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一路下去,盯着他露出的那一点棱角分明的锁骨,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他记得以前见过俪娘调#教手下的女探子,如何扭腰迈步的把男人诱惑的晕头转向,可他觉得这些都不及温郁之,那人不过这么随随便便的坐着,就把自己勾掉了三魂气魄。
  江渉觉得自己会把持不住的做出些什么来,慌忙给自己又满了杯酒,仰头一股脑的灌了下去。
  二十年的竹叶青,浓郁醇厚,他却什么味道也没品出来。
  “吴大人他也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了。”温郁之没有介意江渉的沉默,他盯着手里的酒杯,小声说道:“小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岁吧,戴相那时候还在翰林院熬资历,他那时也才三十出头,给我和林乐源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启蒙。吴大人和戴相交情挺好,时不时会来戴相府上坐坐,也会对我们指点一二。”
  江渉心中奇怪,这几年的一直都传戴恭时和吴尚书不合来着,没想到两人年轻时竟然私交甚笃,他虽然心有疑问,却没有打断温郁之的话,而是撑着脑袋,静静的听着。
  “戴相他脾气一向温和,是个老好人。可吴大人不同,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把戒尺,打在手上还真是挺疼……” 温郁之叹息般的说着,嘴角挂着一点意味不明的回忆笑容。
  江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温郁之的手背。
  “前日联名上书让皇帝收回成命的时候,本来应该是由戴相牵头,我和沈沁也都是准备签字的。”温郁之顿了顿,再次往嘴里灌了杯酒:“可最后,还是吴老大人拦了下来……”
  江渉想着那日礼部门口老人最后转身的那个佝偻背影,也是觉得悲从中来。他不知该怎么形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吴大人他……是让人极为敬佩的。”
  可在心里一角,他又阴阴暗暗的有些庆幸——那个被贬去三湘之地的,不是温郁之……
  “吴大人走了,其实最难过的,还是戴相。”温郁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们这些年来的不合,也是政见不同。吴尚书他主张循序渐进的改革,觉得我们过于激进了。”
  “可最后吴大人他还是……”江渉也是叹息了一声。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也忍不住的也灌了一大口酒。
  江渉听着耳边温郁之如同流水般的慢声细语,望着廊下的那盏宫灯,思绪不禁飘了开来。
  这老一辈的朝堂官员,严相、戴相、吴老尚书、温郁之父亲、镇北侯、姜丞相……二三十年前,他们都还年轻,就如自己和温郁之现在这般的年纪,那时的他们,也是有一段峥嵘岁月的吧?
  而后几十年的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大浪淘沙,有人出将,有人拜相,有人亡故,有人贬黜……曾经的故友变成了对头,曾经的热血也化作了权谋,这真的是知交半零落吧?他们,又会不会觉得物是人非呢?
  而自己和温郁之二三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
  江渉不禁觉得有些茫然。
  “想什么呢?”温郁之伸出手指,在江渉眼前晃了一晃。
  “郁之,你知道么?”江渉也难得的苦笑了一下:“我们闯江湖的,脑袋,也全是拴在裤腰带上。我那时在慈明堂做事,有那么几次,也是真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江渉短促的笑了一笑:“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怕。我就想啊……反正我孤身一人,没什么可牵挂的。可是现在……”
  江渉说道这里,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直愣愣的望着温郁之,感觉有千种思绪涌进脑海,又有万般情感郁积胸口,却全都卡在喉咙里面,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干脆弃了酒杯,一把抱过桌上的酒坛,扬起头来狠狠的灌一大口。几缕酒水从嘴角漏出,晶晶亮亮的顺着下巴一路流了下来,润湿了他侧颈上的那朵芙蓉花。
  他放下酒坛,辛辣的烈酒熏的他脸颊微红,他逼视着温郁之,目光亮的骇人。开口,声音却是带着点哽咽的哭腔:“郁之,我只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和我一起白头……”
  一只飞蛾寻着亮光飞到了廊下挂着的宫灯边上,江渉眼睁睁的看着它一头扎进了烛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情难自禁

  江渉说完那句话后,温郁之没有回答,只是同样的弃了酒杯,抱过酒坛仰头就灌。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各怀心事的闷头拼酒。月上中天的时候,就都是喝的没了形象。
  江渉的酒量是用大海碗与江湖好汉练出来的,绝对不差,可惜他遇到的是温郁之。
  那人一个世家子,琴棋书画四样里面除了一手文章写的漂亮,可其他三样都只能算是稀疏平常,这鸣琴、对弈与绘画省下来的工夫,便全是花在了人情练达上面,酒桌上更是所向披靡。这满满的两大坛酒下去,江渉已经有些迷糊了,而他似乎也只是微醺而已。
  江渉斜斜的坐在桌沿上,抱着酒坛子,晕晕乎乎的打了个酒嗝,点着面前两个脑袋的温郁之,大着舌头:“喂,你醉了没?”
  温郁之哭笑不得的拔过他的手:“你点那树作甚?我在这呢!”
  江渉愣愣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看着温郁之“嘿嘿”傻笑。
  温郁之靠了过来,手指勾起江渉的一缕头发揉搓着把玩。他凑到江渉耳边,低低笑了一声,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只耳朵慢慢变红,这才慢声细语的开口,声音中透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是喜欢男人的……你知道的吧?”
  江渉先是感觉头皮一麻,全身的血液都“轰”的在一瞬间点燃沸腾。接着才反应过来温郁之说的什么,浑身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几分。
  他觉得自己心脏随时会跳出胸口,慌忙掩饰性的提起手边的酒坛子,仰头才发现,酒坛已经空了。
  “没有酒了。”他下意识的说道。
  温郁之没有回答,他突然逼到了江渉面前,身体卡进江渉腿间,弯下腰,凑近江渉面庞。江渉坐在桌子上,无处躲闪,只得向后仰起身体。
  温郁之贴的极近,他从上方沉默的俯视江渉,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江渉眉心,手指停顿片刻,接着慢慢开始游移勾画,抚过他的眉骨,蹭过他的脸颊,滑过他的嘴角,最后停在了侧颈那朵芙蓉花上。
  “江渉……”他低声开口,仿佛是情人间的喃喃密语,却有带着说不出的惆怅味道,就如这夜晚的风一般飘忽不定:“也许以后……”
  他说了半句,却又猛的顿住。
  江渉着迷般望着面前的人,只觉得仿佛有一只蝴蝶正扑棱棱落在他的心口,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振着翅膀飞走了。以后……以后又怎么样呢?他下意识的想着,可却什么都想不清楚。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须臾,江渉感觉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唯一真切的,只有温郁之亮如星辰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江渉睁大眼睛努力辨认,半响才突然醒悟过来,那正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极大的满足感在一瞬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包围江渉全身,溢满江渉心口。
  温郁之平日眼中要装太多的东西,朝堂权谋、利益纷争、变法改革、政务公文……
  但至少此刻……他的眼中,是真的只有自己!
  江渉只觉得自己就是死在此刻都心甘情愿。
  温郁之手指停在江渉侧颈摩挲爱抚,看着江渉的眼神却深不见底。他突然扬了扬手上的酒坛:“最后一口了,我们分了。”说着,袖子一扫,桌上的杯子坛子就全都“清零哐啷”的掉到了地上。
  他含着那口酒,然后低下头,吻上了江渉的唇。
  江渉感觉一瞬间,整个天地都颠倒翻转了起来。他视线模糊,好像意识都离自己远去。他耳边轰鸣,仿佛有大风呼啸而过。
  他感觉自己背脊碰上了桌面,隔着薄薄的单衣,磨蹭着石头粗糙的突起。那人的唇重重的压了上来,舌头不容分说的顶进他的齿之间,甚至带着一点点的粗暴味道。
  江渉主动张开嘴,迎合温郁之。酒水,就随着温郁之的舌头一并滑了进来。
  他下意识的吞咽,接着,就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真的很甜啊……这是江渉最后一个念头。
  *****
  周伯无声无息的走进院子,瞟了眼温郁之指间的白色粉末,皱眉问道:“神仙一日醉?”
  温郁之望着昏迷的江渉,背对着周伯点了点头。
  “你这又是何必……”周伯叹气:“现在瞒着他,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能瞒一刻是一刻。”温郁之说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至少等他决战结束后再说。”
  “要不要醒醒酒?”周伯没再说什么,换了话题。
  “无妨。”温郁之答:“除了最开始的几杯,我后面喝的都是掺了水的。”说着,他一手穿过江渉的腋下,一手勾起他的腿弯,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他卧房走去。
  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温郁之除去江渉外套,抖开被子替他盖上,还为他细细的掖好了被角,就像江渉养伤时他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站在床头,借着窗外月光用目光一遍遍的勾画江渉的眉眼线条,眼中满是贪恋和……绝望。周伯等在屋外,什么也没说,轻手轻脚的带上了门。
  温郁之站了许久,仿佛要化成一尊雕像。最后,他只是弯下腰,轻轻的在江渉额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周伯,江渉他就麻烦您了。”温郁之走出房门,对站在门口的周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周伯不肯受礼,连忙侧身让开。
  温郁之最后回头望了江渉的卧房一眼,眼中似乎是有痛苦之色,可一闪就看不见了。
  接着,他便大步流星的向屋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
  江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车厢微微摇晃,车外的喧闹叫卖之声朦朦胧胧的传了进来。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现在什么时候了?这是去哪里?”
  “已经巳时了。”周伯的声音从边上传来:“送你去西泠寺比武。”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江渉揉了揉额角,下意识的问道:“温郁之呢?”
  “小郁他有事,不来了。”周伯回答,顿了顿,又从衣袋中摸出一物递给江渉:“不过,他委托我把这个交付给你。”
  只见周伯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上托着一块玉佩,那玉光泽莹润,雕刻的简洁大方。中间镂空,呈环状,系着红色丝线打出的平安结。
  江渉一眼认出,那是温郁之时常佩戴在腰间的一块环佩。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那玉入手冰凉,刺激的他也清醒了几分。他按着眉心努力回忆昨夜的事情。
  温郁之先是在与自己喝酒,他们似乎是聊了挺多,再后来……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仿佛是出现了断层,中间有那么一段就是极为重要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应该是自己醉的太厉害了吧?江渉想着。他的目光重新转回了手上的那块环佩,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上面的祥云纹路,寒凉的白玉沾染上了他的体温,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他突然就懂了温郁之的意思。
  “环”,通“还”,玉环……欲还。
  温郁之这是在……等他回家!
  周伯方才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渉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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