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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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惟双-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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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城笳告诉你的吧!”

    “正是。”纳兰性德松了口气,不再慌张,既然必死无疑,何不洒脱一点儿。

    “晚辈料想,阁主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将《镇魂曲》弹上个十遍八遍,也杀不了几个人。”纳兰性德听闻花青梧没了动静,便继续说道,“《天籁神曲》是无量剑派的三宝之一,阁主纵然得了《镇魂曲》谱,也未必完全。方才容若只一计刮奏即破了阁主的半章功力,如此算来,阁主口中的杀人于无形,岂不是个玩笑?”

    “水城笳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容若只知,《镇魂曲》是诸葛亮当年攻占西蜀过怒江时为祭奠江中冤魂所创,本意是安魂,并非杀人。”纳兰性德借着方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他之所以被收录进《天籁神曲》,完全是无量剑派先祖为不善武学之门徒的周全考量。《镇魂曲》纵然不能杀人,但能迷人心智,至少可作为防身之法。”

    “纳兰小儿,你巧舌如簧,顷刻间便将故事编得如此圆成,真是难为你了。”花青梧冷笑了几声,不屑一顾的说,“以《镇魂曲》杀人,水城笳做过,我自然做得,这绝非难事。我劝你省省力气,找个舒坦的姿势准备受死吧。有十万铁骑陪你上路,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水老前辈以《镇魂曲》杀人或许可能,若说旁人,容若万难相信。”

    “满口胡言!”花青梧拨动琴弦,纳兰性德身后古树“啪咔”一声从当中被劈成两半。

    纳兰性德于马上轻轻一笑,胸有成竹道,“这该是无量剑派严禁弟子修炼的音波功吧。”

    “人说纳兰性德为百年难得的人杰,此话看来非虚。差一点我就信了你,只差那么一点点。”

    “晚辈方才说了,阁主所得不过《镇魂曲》八成曲谱,并不完全。若说杀人于无形,不过倚仗音波功罢了。”

    花青梧陡然加重了语气,喝道,“你说什么!”

    “此话是水老前辈所言,并非容若妄自揣测。若有冒犯,还请阁主见谅。”纳兰性德躬身,恭敬的说道,“水老前辈曾说,有朝一日有幸得见阁主,若阁主一心向善,则将残缺曲谱相赠。否则……”

    “否则?否则你当如何?”声音居然略带颤抖,不知她是懊恼,还是恐惧。

    纳兰性德声调平和,从容淡定的说道,“否则,即由容若为阁主弹奏一曲《镇魂曲》。

    此处距离屯兵的密林至少有百里,且铁骑隐遁之密林背靠飞瀑,飞瀑声势滔天,倾泻之声振聋发聩。莫说琴音传不过去,就算穿了过去也会被飞瀑之声抵消殆尽。

    “哼哼哼!”几声癫狂的冷笑,“水城笳啊,水城笳,你终究信不过我!”

    “并非水老前辈信不过你,实则是你们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青梧声调凄厉,质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晚辈不知该称您是曾夫人,还是水夫人。阁主,此番若不是浸天身体抱恙不便随行,您也不会大驾亲临。若不是《镇魂曲》不能为曾遶所知,也不劳您出手。不知晚辈臆测,是否属实?”纳兰性德气定神闲,既然她已经上钩,不妨将她彻底激怒。

    “看来,该告诉你的,城笳一点儿也没落下。很好,很好!”笑声凄苦,花青梧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城笳让你为我奏一曲,你缘何还不动手?”

    “晚辈不敢在阁主面前班门弄斧。何况,浸天于在下有恩。”纳兰性德暗自盘算,此刻玄烨已然走的足够远,该听不到琴音了。

    “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声调陡然沉了下去。

    “浸天自小孤寂,然情系错处,终不得解。想来她今生情绝,枉她冠绝天下,芳华无双。”纳兰性德话语悲凉,有感而发。却丝毫没有妨碍他绝美的双手拨动琴弦,好一曲悲壮凄绝的镇魂曲,苍凉深沉,磅礴厚重,荡气回肠。耳畔仿佛响起怒江滚滚汹涌之波涛,巨浪拍石,飞沫生花。

    “好一个纳兰性德,好一个镇魂全章!哈哈哈哈——!”笑声功力愈强,整个方圆五里被她的功力罩住,子期琴弦崩断,纳兰性德也被震翻于马下。雪龙驹焦躁不安的喘着粗气,两个前蹄不停的踏着地面。

    “哈哈哈哈——!”笑声渐远,不知花青梧是死了还是走了。

    山谷恢复了往日的寂静,纳兰性德仰面躺在地上,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生怕琴音再次响起。直至日薄西山,也未再有声响。

    好容易爬上马背,抱着雪龙驹的脖子,挤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小白,去找玄烨!”

    “哕哕!”雪龙驹回望了几眼背上的容若,试探着跑了几步,见他抱的结实,便加快了速度。

    ******

    两天后,十三密探和影卫搜遍山谷,只发现一具美得天仙下凡般的女尸及两架废琴,独独不见纳兰性德。

    听闻康熙长白山遇险已是举朝震惊,明珠听闻独独宝贝儿子一人未归,登时就昏了过去。两天以来,康熙跟明珠忧心如焚,水米未进,派出数拨人马搜寻,均不见他的踪影。

    明珠本以为儿子跟在康熙身边是最安全不过,谁知竟如此凶险,关键时刻康熙竟丢下纳兰性德,枉费了儿子为他背负骂名,枉肥了儿子为全他圣君之名埋没才华、甘为驱使。冬郎我儿,你若有失,岂不要了你阿玛和你额娘的命啊!

    索额图等一干党羽巴不纳兰性德就此消失,永远都不再出现,哪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好。以皇上的性情,不出几个月必定会另结新欢,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到那时,再寻个生的俊俏的面首,岂不万事大吉?没了纳兰性德的枕边风,倒要看看明珠如何张狂!

    三更时分,贾孟城奔进盛京皇宫,跪在地上,欢喜的奏报道,“皇上,雪龙驹回来了!皇上,雪龙驹回来了!”

    “纳兰容若呢?”孤灯下满面愁容的康熙一跃而起,一旁的明珠忽的坐直了身子。

    “在……”未等贾孟城回答,康熙撒腿就往外跑,明珠紧跟着直奔宫门。

    小白跑的几乎虚脱,直到见了康熙和明珠才许人近身。康熙抚了抚小白的鼻梁,亲手将纳兰性德抱下马背。那海背上纳兰性德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凄厉悲绝的几声马鸣,再回首时,小白赫然躺倒在地,七窍流血,四肢不停地抽搐。看到这里,在场众人不觉眼眶湿润,

    纳兰性德已不省人事,浑身冰凉,气若游丝,脉搏时隐时现,若不是他掌心存着些许的暖意,康熙当真以为他死了。明珠见到气息奄奄的宝贝儿子,疼的浑身战栗,几乎不能自持。索额图得知纳兰性德归来,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冷面相对。

    康熙守着纳兰性德近乎失控的喊道,“传金无羁,快传金无羁——!”

    “容若,容若,我是玄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容若……”康熙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几近冷却的玉手,正是这双绝美的手,伴着自己一路走来,每每有难,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

    “容若,你醒醒,你说过要陪着我一辈子,没有你,我怎么走得下去……容若……”泪珠默然无声的扑簌簌滑落,康熙的心几乎要碎了。他从未想过容若会先走,没了容若,他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对寂寞的恐惧猛烈地冲击着康熙的神经。
44。御皇图…第二十四章:帝遣唤余生(三)
    金无羁诊脉过后,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奏报完毕,等待着雷霆万钧的训斥和怒吼,谁知康熙却一反常态,语调平和的缓缓道:“只要容若活着,要什么朕给什么。朕不会说,救不活他,便要你们殉葬之类的混账话。你们记住一点,容若不能死,绝对不能!”

    金无羁听后,浑身一颤,脑门儿上顿时冒出冷汗涔涔。他自知纳兰性德被无量剑派禁学音波功所伤,七经八脉被完全打乱。幸而内脏安然无恙,这也是金无羁最不解之处。

    那具女尸系死于《镇魂曲》下,既然是玉碎之战,以那妇人的功力要置他于死地易如反掌,却缘何手下留情?且据他所知,《镇魂曲》曲谱早在二十多年前被盗,纳兰性德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十月二十一日,圣驾启程返京,纳兰性德躺在龙撵内,十三年的光景时时浮现眼前。“咱们吵得,打得,闹得,分得,合得。你说绸缪六载方得云开,怎会这般担不住福气……”

    十日后康熙圣驾行至山海关。十日来,纳兰性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起初每日还能跟康熙说上几句话。从十月二十六日起,情况急转直下,汤药喂不进去,只能依靠千年灵芝吊着最后一口气。康熙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日夜焚香祷告,全然不顾一尺来厚的奏章和加急廷寄。

    明珠、索额图、陈廷敬急匆匆赶到龙辇前奏报道,“皇上,河道总督王光裕疏报,桃源县决堤二百五十丈,恳请朝廷速速拨发赈灾钱粮!”

    康熙看都没看八百里加急廷寄,面无表情的说道,“朕,知道了。”

    索额图瞥见两日前的奏章依旧摆在案头,康熙仍未批复,焦虑的说道,“皇上,前日正红旗都统觉罗额尔德奏疏,八旗屯地旱荒墒情严峻,请求朝廷减免税赋,拨款赈灾。”

    明珠的目光落在命悬一线的儿子身上,强压悲痛,故作一如常态的奏报道,“皇上,金厦伪总兵柯乔栋率兵滋扰我福建沿海,福建总兵恳请粤、闵、苏、浙四省联防,请皇上示下!”

    康熙眉眼低垂,有气无力的答道,“朕,知道了。”

    陈廷敬将奏章高高举过头顶,恳求道,“皇上,户部业已拟定赈灾方略,请皇上朱批。”

    贾孟城放下车帘,康熙不耐单的答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索额图等三位众臣跪地叩头,乞求道,“奴才恭请皇上朱批御政!”

    康熙强压怒火,低声吼道,“朕说,朕知道了!”

    佟国维带领余下的随行臣子跪地叩头道,“奴才恭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重,朱批御政——!”

    康熙加重了语气,吼道,“朕说了,退下——!”

    病榻上的纳兰性德被车内外的骚动惊醒,喷出一口浊气,缓缓张开双眸,“容若,你醒了!”康熙惊喜之余,生怕这是回光返照,便急忙吩咐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陈中堂……”他强撑着坐起身,全然不理会身旁的康熙,勉力将手探出车门,一把抓过陈廷敬高举的奏章,颤抖着声音念道:“户部议覆、临海、太平、平阳、石门、乌程五县、温州一卫、未完康熙元年二年三年行月等项银两、积逋年久、叠罹凶荒、请援赦蠲免……”

    “……”索额图本意是借众臣之手在回京之前除掉纳兰性德,以绝后患。但是,众臣见纳兰性德如此做派,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将原本背着明珠串通好的说辞一股脑儿的吞进了肚里。

    康熙鼻子酸酸,凝望着他澄澈的眸子,疼惜的说,“容若,你先躺好!”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准奏,朕准奏!”康熙眼圈湿润,接过奏章,披着纳兰性德游离不定的目光,将急件逐一批复后,众臣才悉数散去。

    “阿玛……”面无血色,一脸病容,攒足了劲儿喊道,谁知声音却如蚊蝇一般。

    “冬郎,阿玛在呢。”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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