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的确是暗儡没错，只是此刻他眼中的一抹稍纵即逝的暴戾让谨慎小心的零度冰焰心生警觉。
“暗儡？”冰冷的语调里多了一分疑问，百里梦鄢眉梢微动，手里早已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做到灵执法部部长这样的高位的暗儡早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暴躁的情绪？
眉目俊朗的男人目光犀利地看着他，眼神里隐藏着的炽热的执着令人不适。
“鄢……”暗儡低声唤道，语气带着些许古怪。
“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百里梦鄢开口问道，不过没有靠近他。
白衣黑发鲜明的年轻部长笑了笑，一瞬间过后，仿佛之前的暴戾只是错觉，“只是在M市被一些事情耽误了而已。”
“为什么不和其他人联络？”
“鄢是在担心我吗？”暗儡眼中漾过一抹淡淡的温柔，朝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走去，语气就像是对待妻子一般宠爱，“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百里梦鄢明显流露出一分厌恶，银蓝色的炽魂鞭已经拦在了身前，唇边挂上了冷笑，“再靠近我一步，我也保证你没有下次的机会了。”
暗儡脚步一滞，深邃的丹凤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鄢，你在做什么？”
百里梦鄢没有说话，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是有几分迟疑，眼前这个似乎的确是暗儡，可是又偏偏让他感觉很不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妥。
“怎么？你在怀疑我是假的？”暗儡露出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时的表情。
眉目冷冽的术士没有反驳。
暗儡脸色一变，看着他的目光顿时犀利了三分，“你连我都认不出来？！我们认识了八年，你竟然认不出我？！”
“我只是不确定。”百里梦鄢淡漠地瞥他一眼。
就像是被这个眼神激怒了似的，那俊朗的容颜霎时鲜活地愤怒了起来，“那么司浅旭呢？他站在你面前你就绝对能认出来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他皱眉，连爱人都认不清楚，这也太离谱了吧。
“只要是他，就可以……”凤目之中掠过一道狰狞，“除了他，你心里还有谁？凭什么只有他？凭什么？！”
“你在发什么疯？”被弄得有些心烦意乱，百里梦鄢不耐烦地道。
他当日明明就跟暗儡说清楚了，暗儡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他？
“发疯？我疯了，那也都是被你逼的！”暗儡近乎狂躁地继续靠近他，甚至无视炽魂鞭虎视眈眈的威胁，“鄢，我喜欢你那么久了，你居然爱上那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我不甘心！
你叫我怎么甘心？！”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给过你机会。”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你是我哥！”四个字，比万年寒冰更冷。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百里梦鄢冷笑，“我也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
“这根本不是理由！”
“暗儡，我不喜欢你，你自己很清楚不是吗？”他从来不曾给他希望，只是暗儡一味地死缠烂打。
暗儡一把握紧他的手腕，很用力，“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够好？！”
质问的语气，掩盖不了的伤痛。
八年近乎九年的爱恋，在这个淡漠如冰的男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暗儡，”百里梦鄢的声音很认真，认真到几乎化了那脸庞上终年彻骨的冰霜，“我百里梦鄢，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
暗儡盯着他，压抑下暴怒，眼睛里有一瞬那的如泣如诉，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滑出的语句太凄哀，“为什么不是我？”
我明明那么爱你。
我明明做得比谁都优秀。
我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为什么不是我？
“我要不起，”就像炙双祭的宁负天下不负卿。
百里梦鄢的双深邃如冥渊，“暗儡，没有人会希望爱一个人，爱的像是在还债一样。”
爱情是一把公称，不可能对等，但是失衡过头了，就没有意义了。
原来太爱，也会变成一种罪……
暗儡眼里的炽热慢慢冷却，甚至飞掠过一抹狰狞，讥讽至极，“所以，只有司浅旭才可以？”
百里梦鄢一如既往的性子，坦然，残酷，冷漠，“只有他才可以。”
理智从容如司浅旭，会努力去学会去迁就和爱人相处的方式，这一点，暗儡做不到。
相似的丹凤双眼浮现出斑点的血红，腥色迸溅。
不等他再有动作，百里梦鄢骤然发难，反客为主钳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挟着一道金黄符纸朝男人的额头贴去！
暗儡一惊，却在瞬息之间做出反应，脚下一退，泥鳅一般滑出了百里梦鄢的势力范围。
一击没有得手，眉目冷冽的术士也没有着急，只是在原地望着他，“傀儡术……暗儡，你居然蠢到被安婕控制了……”讽刺的语调中，却有一抹不着痕迹的苦涩以及无奈。
驭鬼师安家的傀儡术，只控制生有心魔的人。
而暗儡的心魔，无疑就是他了。
“你诈我？”所以才故意激怒他，看他的反应？
百里梦鄢默认。
“果然被识破了啊……”面容俊朗的男人冷冷地笑了，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刹那之后又恢复原状，目光尖锐而诡异，“不过不要紧，鄢，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你掌控在手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听出了他的话外之弦，百里梦鄢惊然回头，身后幽静晦暗的林间影道带着震撼的压迫，像是森罗鬼殿一般覆压下来。
第二卷：菊殇（118）
身体被大力扔在了地面上，疼得人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司浅旭还未喘过一口气，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剧痛，身体被拖了起来，狠狠撞在墙壁上，双手被拉开，悬空挂住。
他死咬住牙没有痛呼出声，趁着攻击的空档飞速地打量身处的环境。
这里明显是一个破旧罕见人烟的仓库，一边空旷，一边堆积着很多的废弃木材，隐约的可以听到一些涛声，想来应该是在码头的旧仓库里。
“还真是有胆识啊，啧啧，临危不惧呢……”一张素淡而秀丽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眼前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一身白色皱褶长裙，有着黑色的微卷披肩发，褐色的眼睛里的是恶毒诡谲的冷光，散发着冰冷的死人的气息。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猫，双瞳碧绿，似乎有人的思维，看起来噬血而冷酷。
以身饲鬼的驭鬼师，安婕。
司浅旭下意识地皱眉，对方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不舒服。
他之前还担心百里梦鄢被人设计，一时心急反而让自己中了套，安婕调开了他的异能力者保镖，直接就把他带到了这个旧仓库里来。
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安婕抓他的原因。
双手被傀儡线一般的黑色细线勒出了血迹斑斑，司浅旭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安婕，你想利用我报复梦鄢？”
脸色病态苍白的女孩抚摸着黑猫的毛发，笑得轻巧，“我费尽心机回来M市，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呢？”
脑子里心念急转，司浅旭眉头更紧，骤然转换了话题：“之前在依郊路13号偷袭我的是暗儡？！”
只要这样才能解释暗儡失踪和恰巧出现的原因！
安婕也被他跳跃性的话题弄的一愣，随即笑意更深，讥讽万分，“没错，今天也还得感谢他为我拖住了百里梦鄢呢！”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你。”
“因为，你死了，百里梦鄢就是他的了啊，这样的好处他怎么会不动心？”
“开什么玩笑，堂堂灵执法部部长会和你合作？”卫家三少的态度倏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安婕，异能力者有太多控制人的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我不是灵异学界的人就不知道么？”
安婕倒也不反驳，坦然点头，目光嘲讽，“我不过是利用了他的欲望而已，得到百里梦鄢，杀了你……为了一个男人变得这么蠢，司浅旭，你们都是一样的，一群喜欢男人的变态！”
“难道有你对着一只猫含情脉脉那么变态么？”灵静的容颜上有着露骨的鄙夷。
“闭嘴！”安婕瞬间恼羞成怒，凌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她怀里的黑猫也颈毛炸起，盯着他的绿瞳森然。
司浅旭冷笑。
他果然没猜错，这只叫做瞑的黑猫就是安婕当年那个被百里梦鄢和暗儡杀了的厉鬼恋人，大概是安婕干的，让它如今只能寄居在黑猫的身上。
这只黑猫也是她的死穴。
“别用你那双脏眼看着瞑！”
束缚的黑色丝线一松后又是一紧，司浅旭被狠狠惯在地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看着愤怒的安婕，男人黑色璀璨的瞳仁里摄光内敛，“为了一只厉鬼，驭鬼师安家传人以身饲鬼，一身杀孽，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难道就不脏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尖细的高跟鞋用力一脚碾在他的肚子上。
司浅旭疼得咬破了唇，不过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安婕，你杀了那么多人，还将亡羁害得生不如死，你会有报应的！天有天道，报应不爽！”
“是百里梦鄢和暗儡欠了我的！如果不是他们杀了瞑，又怎么会有今天？……不过，既然我做了，就不会怕报应这种东西！”素淡秀丽的面容沾染上凛然的狂狷。
双瞳剧烈一缩，司浅旭霎时间沉默，半晌之后方才字字挤出口，语气里满满的愤恨：“果、然、是、你，安婕！”
……
M市，警察总局高层，重案组组长办公室。
一身银白西装的男人十指平放在膝头坐在办公桌后，目光透过金色细框眼镜注视着面前悬空的水镜，儒雅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
片刻后，他扬手撤去水镜，指尖按上了太阳穴。
喜怒哀乐贪嗔痴，爱恨情仇，这天上人间风水流转，转来转去演出来的都是相似的剧情，真不知道该说可悲还是可叹。
“累了？”淡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金发金瞳的Michael站在那里，圣雅完美到不真实的颜容上千年不变的无波无澜。
Perpetual脚尖一转，让转椅带着他回过身去，伸手，一把捏住男子滑腻的脸颊，往外扯，万分期待他的不同表情，“是啊，很累。”
戏中人也好，戏外人也罢，演戏的人累，看戏的人也累。
更何况，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个千年了，却又偏偏不能不看。
把在脸上搞怪的手拎开，Michelle淡定如初，丹蔻的红唇艳丽得惊人，“那出去走走？”
“不了，”Perpetual侧着头看他，仿佛在研究什么似的，嘴里道：“走不开。”
轮回的进程卡在这一步很久了，他在等新的进展。
“为什么看着我？”Michael有些奇怪。
“想看看你不同的表情而已，”容颜儒雅的男子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
米迦勒大人不为所动。
Perpetual握住了脖子上的银黑色令牌，突然喊他，“Michael。”
“嗯？”
“我看见了。”
Michael不解。
“我突然能看见轮回的下一步了。”
只有一点，但是也足够他应付了。
Michael一时间开不了口，好一会儿才问：“你看见了什么？”
“会结束的。”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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