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待开作者:本末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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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菊待开作者:本末颠倒-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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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上班,家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他几乎一个人活了近二十年。寂寞无聊时,他觉得聊天和想东西最能打发时间。他想的东西很多,同一样事物他总喜欢分作很多个面来想,以至于他养成了谨慎的性格,也养成了他多疑和难以信人的心理。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懂得自我保护没错,能少吃亏,减少损失。
  但他筑起的铜墙铁壁,让外敌难以进攻,自己也围墙自困。
  杨立青用两指夹着烟屁股,用拇指和无名指揉了揉额角。
  他掐熄了烟屁股,扔掉,再重新点了一支烟。
  陈沛藏在他对面那家建筑制造的阴影里,仰着头,静静看他抽烟。
  他从窗台往下扔烟头,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青年拉上纱窗,转身离开窗台,陈沛才走带那堆烟蒂旁,慢慢蹲下捡起一个,让它在自己手心躺着,它甚至还带着余温。陈沛觉得有些烫手,连忙将东西扔了。
  他站起来,犹豫再三,最终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杨立青想上厕所,但他的房间里没有。他轻轻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尽量不发出声音。在主卧房旁有一间厕所,他的目的地就在三楼。
  楼道的灯光很暗,想必这家人都睡了。他走向厕所,但隐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往厕所瞧了几眼,没人。是从主卧房传来的,他悄悄走过去,留心听。
  隔着一道门,他们又是用方言聊天,杨立青不能听得太清楚。
  “你将他叫来什么意思?”
  “你看饶慧恒都跑出去住了……”
  杨立青没有继续听下去,大概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不欢迎他这个特别的客人罢了。
  他暗自冷笑几声,大摇大摆地去上厕所。
  这里没有他的亲人,只有和他留着同样血液的陌生人。
  午饭时间,餐桌上只有杨立青和饶国臣,饶慧恒没有回来。
  杨立青抽来面巾纸,擦了擦嘴说:“爸,我今晚走了。” 
  饶国臣显然很吃惊,立刻问:“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我的休假快完了,我来的时候买了今晚的车票。”
  饶国臣很是失落,小声地应了一下。
  杨立青瞥他几眼,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
  待到傍晚,饶国臣将杨立青留下来吃了晚饭,还特意将饶慧恒叫了回来。
  杨立青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他甚至有点恶毒地想,她究竟哪里好了?
  他非圣贤,甚至不够大方,所以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那家子将他送到楼下,杨立青转身,阻止他们想继续送出去的行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钱,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饶慧恒。
  少年看着钱,又看看他妈。
  杨立青冷笑一声,说:“买点学习用品。”
  少年看着杨立青,不动。
  “嫌少?”杨立青补够五百,再递给他。
  饶国臣面露尴尬地说:“家东,你不用这样的,快将钱收起来。”
  杨立青摇摇头,坚持让他收下钱。
  少年的妈朝少年使了个颜色,他才伸手接过钱,说:“谢谢哥。”
  杨立青笑了起来,又将剩下的五百块递给饶国臣,说:“爸,这些您自己买点东西吃,这些天谢谢招待。”说着也不等他来接,直接塞进了他手里。
  饶国臣愣住了,捏着钱许久不出声。
  杨立青对他们摆摆手,说:“再见,别送了,我会出去。”
  再见,再也不见。我杨立青不会再来这里了。他这样想着,潇洒地背对他们,迈着大步离开。
  杨立青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旁的电灯柱才停下来,他躲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让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看不见他。
  他没有买票,所以也不用赶车。
  他长叹一口气,又被马路对面吹来的河风吹回自己的脸上。
  “杨立青。”
  他愣了一下,慢慢回头。
  陈沛站在光亮处,看着藏在黑暗里的自己。
  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陈沛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进黑暗里,拥住了佝偻着的杨立青。
  “你才难看,难看死了。”陈沛用力地搂着怀里的人,用下巴抵着他的头顶。
  杨立青缩在他的怀里颤抖着,此时,他太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胸怀。陈沛说他狡猾,其实陈沛才是最狡猾的,总在他的铜墙铁壁崩溃得毫无防御能力的时候来攻打他。
  他打了一场败仗,简直溃不成军。
  怀里的人用力抓住自己的腰,抽泣着,接着放声哭了起来。陈沛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殊不知自己垂下的眸子,藏着的那汪温水足以溺死一个成年男子。
  在这场荒谬的恋爱中他们都太过狼狈,他们都在无意识中成了汤锅里细火慢炖的青蛙,然后慢慢地被煮熟,最后融为一体。
  

    ☆、叁拾伍

  杨立青在河堤边慢慢地走着,经过了一片又一片人工花圃。
  陈沛则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他身后。
  突然,青年在一盏路灯下停住了。他慢慢转头,看着那条黑暗汹涌的河流。
  陈沛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杨立青该不会想跳河吧?
  不过青年的目光只是在河面停留了片刻,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陈沛慌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问他:“你还想逃吗?”
  “想,但是不敢了。”
  陈沛轻轻笑了笑,走向杨立青。
  “虐人的事情我干不出来,我就是个情种。”杨立青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陈沛摇了摇头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了?”说着就牵起杨立青的左手。
  杨立青低头看着他折腾,又说:“我本来就不正常。”
  陈沛松开他的手说:“你不是说这块表太松,你不合适吗?我改了,改到你合适的大小。”
  杨立青蹙起眉,看着被拷在自己手腕上的表。
  “原来不合适的东西,改了,就合适了。不改,他依然不是属于你的。”
  “我送你表,不是想让你看时间或者是装饰,而是想让你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爱人,也想你在逐渐减少的时间里好好学会被爱。指针划过的,是你失去的,也是你浪费的;尚未划过的,是你拥有的,也是你重来的资本。”
  “错过了,就没有了。”
  杨立青看着手上的表盘,慢慢垂下了手。
  陈沛站在他旁边,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杨立青伸手在包里摸出了一个东西,然后将手握成拳头,横在陈沛面前。
  他说:“接着。”
  陈沛摊开手,停在他的拳头之下。
  杨立青松开手,将打火机放在他的手心。
  “你弄丢了一次,我将它捡回来了。我想再给你我一次机会,所以,我再次将自己托付给你,就像你将自己托付给我一样。”杨立青说着,扬了扬带着手表的左手。
  陈沛慢慢勾起嘴角,最后大笑起来。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突然高高举起,用力将它扔进河里。
  杨立青愣住了,呆呆地听着河水发出一下细微的‘咚’声。
  陈沛看着河面说:“你的原则不是事不过三吗?我将它扔了,以防你有第三次将它捡回来的机会。这样一了百了,你已经没退路了。”
  杨立青看着河面,像个傻子一样笑起来。
  他觉得有些东西,就像那个沉到河床里的打火机一样,摇摇晃晃,最终尘埃落定。
  陈沛又说:“你说你怕被我煮成田鸡汤,我也怕被你煮成田鸡汤。其实我俩都是青蛙,都在同一个锅里,所以咱俩不应该锅里斗,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一起跳出这口大锅。”
  杨立青笑道:“你是想说,咱俩都是好同志?”
  “同志怎么了?同志就该这样,你说是不?”
  杨立青走上去,用力拍他一下,骂道:“有病。”
  陈沛长臂一挥,搂住杨立青的肩膀说:“走吧!”
  “去哪里?”
  陈沛顿了顿,看着前方说:“回家。”
  他们坐上了回杨立青家的列车。陈沛对杨立青说,他不会再给杨立青留任何退路了。
  杨立青的退路,就是许许多多的顾忌,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用力豁出去拼一把,谁又知结果如何?
  人生苦短,有幸活着,莫留遗憾。
  “我妈会杀了我的。”杨立青站在自己楼下,此时是清晨五点。
  陈沛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上提着的早餐说:“她杀了我也不会动你的,放心吧,有哥在呢。”
  杨立青用钥匙开了门,让陈沛先溜进去藏进自己的房间。
  “立青?”
  杨立青关门的动作一顿,回头就见他妈站在他身后。
  杨桑燕按开灯,蹙起眉斥道:“干嘛呢?干嘛呢?偷偷摸摸,贼似的,缩进房里的那个也给我滚出来。”
  陈沛提着餐点,对她‘嘿嘿’一笑,说:“阿姨,早啊。”
  杨桑燕不耐烦地说:“谁是你阿姨,呆一边儿去。”
  陈沛自觉噤声。杨立青看他一眼,又拉着他妈说:“妈,你别这样。”回来的路上陈沛已经告诉过他,他妈已经知道他俩的关系了。
  “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杨桑燕甩开他的手,走向浴室,看是要先洗漱。
  杨立青和陈沛对视一眼,又说:“我们也去洗把脸吧。”
  之后围在餐桌旁用早点的三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吃着豆浆和油条,直到桌上的东西全灭了也没谁先来打破这个沉默的局面。
  杨立青刚将桌上的食品袋拿起来,就听杨桑燕大声说了一句:“我不甘心!”
  陈沛被吓了一跳,杨立青手上的食品袋也散了一地都是。
  “我知道你们想对我说什么,我不会同意的。”杨桑燕说完,眼圈都红了。
  杨立青赶紧坐下,扶着他妈的肩膀叫道:“妈……”
  杨桑燕斥道:“妈什么妈?闭嘴!”又对陈沛说:“你还想我同意你拐我儿子?”
  陈沛赶紧解释:“不是,阿姨你听我说。”
  “谁是你阿姨?”杨桑燕瞪着他道。
  陈沛无奈,只能改口说:“杨女士,我并不是想要拐走您的儿子,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以为您告诉我他去哪里,就是默许我们了。”
  杨桑燕瞪大了眼说:“我有这样说过吗?”
  “行,杨女士。我和你讲一个事实吧,您的儿子杨立青,我这辈子就认他一个了。”
  语毕,杨桑燕和陈沛都看着坐在一旁的杨立青。杨立青知道烫手山芋又丢到自己这里,瞪了陈沛一眼才说:“妈,我都这样儿了,你难道还想我给你生个孙子?”
  杨桑燕摆摆手说:“不,我不让你生,我让你和我媳妇生一个,让她给我生。”
  杨立青为难地说:“妈,这是害了别家的姑娘。”
  杨桑燕一推他,说:“害什么害?别胡说!”
  “不然呢?您想啊,要是一个同性恋的娶了您,您知道了也不乐意吧?”
  “臭小子!说什么混话呐?”杨桑燕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最后又瞪着陈沛。
  陈沛咳了两声,笑着说:“杨阿姨,虽然立青的例子举得不恰当,但确实是事实。如果您想抱孙子,那也不是不能,可以请代孕,费用由我来支付。”
  杨桑燕继续瞪着他说:“凭什么呀?凭什么呀?你还要管我家的事情?管太宽了吧?”
  杨立青摆摆手说:“好好好,妈,代孕的钱我自己出。”
  “你什么回事啊?都帮着外人?”杨母瞪着杨立青,双唇颤抖着,眼泪被眼眶拦着,但似乎下一秒就要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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