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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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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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车队的箱子逐一被搬进了裴府。
  萧玉晟挥了挥手就带着身边人顾自去寻潮州的温柔乡,沈如深知他的秉性,只得差了鸣泱和青竹亲自去金库清点,自己则进了书房。
  阳光透过雕刻着春夏秋冬四季景致的镂窗照进略显干净的书房,伏案疾书的少年公子纤细的手腕在不断地移动,藕色的衣裳下是略显宽松的中衣,站在门前,沈如一眼就瞧见了他漂亮的锁骨。
  到底还是想要时刻都能见着他,想要每天下朝回府的时候能在餐桌旁见着这张笑盈盈的脸孔,想要视线相对时听他轻轻的唤一声“阿如”。
  疾书的笔停了下来,连翘抬头正好看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书房这边鲜少有下人过来,东方又总是不知藏在哪里看护着,他搁下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喊了一声:“阿如。”
  “这段日子……可还好?”
  沈如顿了顿,迈步走进书房,反手便将门扉轻轻阖上,一时间书房里的光亮少了一半。
  “比不得在相府的时候,”连翘颔首,“可出门在外,哪还能像那么多,能吃能睡就好。你……你呢?”
  “不是太好。”
  他说的诚恳,下一秒又别过头去:“朝中事务繁多,冬儿又意外生了场病……”
  “冬儿病了?”连翘大惊,急忙站起来。花间有蓝惠和杳娘在,他丝毫不担心,最担心的不外乎就是冬儿那孩子——毕竟年幼,又早早没了爹娘,他这个做叔叔的明知他早熟却还是扔下他去做自己的事情,说实在的,连翘总觉得亏欠冬儿太多太多。
  见他是真的急了,沈如暗骂自己缺心眼,拉过连翘的手就安抚道:“我离京的时候已经没事了,药吃了,烧也退了,有杳娘他们照看着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怕连翘还是不放心,又轻轻地加了句,“你要是还担心,我回京后就把冬儿接过来放身边,我来照顾他。”
  连翘虽然担心冬儿,但到底头脑还是拎得清楚的,一听沈如说要把那孩子接到相府照顾,连忙摇头:“阿如,我改名换姓入朝为官已经是欺君之罪了,冬儿怎么说也是罪人之后,我不想拖累到你。”
  无论是前朝楚家后人的身份,还是意图谋逆的西京侯随扈之子,亦或者裴楚本不是裴楚,任何一件事放到天子面前都是足以灭门的欺君之罪。他就是再担心冬儿,也不想伤害到身前的这个男人。
  “你既然说朝中繁忙,那位怎么会容许你离京亲自押送这些银两?”
  “大瀚朝廷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官员就运转不能,不过……”沈如皱了皱眉头,苦笑,“我只能在这停留五日,过后就要启程回京,也算是替文武百官们过来看看你这位平步青云的郎中大人到底能不能成事。”
  原来京城里的那一票人多少还是不放心他,怕的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连翘揉了揉额角:“既然如此,这五日里我得好好表现一下,你带来的那些官兵里指不定就有京中哪位大人的耳目。”
  他的猜测不假。沈如虽然是个文官,身边跟着的鸣泱却不是只能文不能武的人,从京城到潮州一共送走了多少只信鸽,鸣泱数得一清二楚,仔细调查一番也能知道那些耳目都是京中哪位大臣安插的。
  他二人在书房中小叙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爷。”
  是鸣泱,声音一如既往的恭谨。
  “进来。”沈如伸手,整了整连翘的衣襟,见他耳尖泛红忍不住说话都带上了一分笑意。连翘知他是在笑自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顺便白了他一眼。
  鸣泱同青竹进屋时,瞧见的就是二人充满默契的互动。好久不见感情热切一些,他们做随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金库里的银子全都数清楚了?”
  “是,一共七十万两,分文不少。”
  连翘来潮州后,每过三天就写一封奏折快马加鞭送进京城,因为青竹几乎每日都在飞鸽传书他就再没给沈如寄过书信,但不论是快马加鞭还是飞鸽传书,都不可能一日往返京城和潮州两个地方,所以,在他听到鸣泱报出的朝廷拨款竟然和自己预估出来的一样时,完全愣住了。
  宽大衣袖中的手被人紧紧握住,连翘回过神来,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揪着沈如的前襟,睁大了眼问:“你怎么算出来的?”
  他问得急切,有些不可思议,沈如却一脸淡笑,拍了拍他的手背:“自有我的法子。”说完又抬手揉了揉额角,“七十万两如果还是不够怎么办,霍家那边可是有联系好,能捐得出剩余的部分么?”
  “霍、周两位兄长都表示只要我招呼一声,他们愿意为造堰出钱出力。”
  不去意外为什么连翘突然称呼霍长空和周老虎兄长,沈如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逐渐丰满着属于他的羽翼,有朝一日或许……再无人能掩盖他的华姿。



     ☆、第四十四章 账本(1)

  岷江是长河上游的一大支流,潮州堰就计划在岷江峡中建起,而岷江峡距离潮州城有二十里地,等到廖昌隆一干人等得到消息说裴楚带着大批人手在岷江峡凿石挖地匆匆赶到时,歇了才没两日的大雨又开始哗哗地下,没有任何防范措施的一行人淋得浑身湿漉漉的,而岷江边上那身穿官服的瘦弱公子,正站在伞下仔细查看着手里的地形图。
  “妈的,他倒是早有准备带了伞来。”廖昌隆抹了一把脸,手上都是水,身上也是,完全没地方可以下手擦一擦。薛颙瞥了他一眼,目光长久驻留在那公子身旁另一人的身上——因为不是在朝廷,大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似乎并没有穿官服的习惯,只着了一身简单的衣袍,站在裴楚的身旁,那顶伞便是由他打起的。
  “廖大人来了?”
  轻佻的问话声响起。廖昌隆抬眼,猛地一看竟然连朱雀王爷也在这岷江边上。他急忙躬身:“下官见过王爷。”
  萧玉晟笑笑,又指了指已经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沈如连翘二人:“闲来无事,我随沈大人和裴大人来这凑凑热闹,廖大人是来一起凑热闹的呢还是来办公?”
  这话问的倒是巧妙,连翘已然注意到萧玉晟的戏弄之意,回首淡淡地看着廖昌隆一脸窘迫,压低了声音对沈如耳语道:“我猜,他是刚接到消息说我已开工,怕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特地过来盯着我的。”
  “你知道就好。”沈如轻拍了拍他的背,“事情调查清楚前,别在这人面前松懈分毫。”他没说从方才起,廖昌隆身边的那人就一直看着这边,目光灼灼,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简单的打量。
  “要调查那些事,只要找到账本就行。那么大笔大笔的权钱交易,不做账的话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黑吃黑。”他可不觉得那个叫薛颙的人会和廖昌隆一样蠢,廖昌隆如果想不到做账,薛颙也一定会想到。
  “除了账本,还要有相关证据。”
  身后是岷江汹涌的潮水声,沈如心里想到的却是比潮水声更加澎湃的声音——那是真龙天子的声音,那位志得意满的声音。
  “裴楚如若只解决了水患一事,回京之后他仍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最多朕赏他黄金百两。但如果能连同潮州贪污一事也彻查清楚了,皇弟,子夕,这个人就会成为工部侍郎。”
  “可是陛下,即便裴大人有着您的密令,可底下那些人恐怕不一定会认可,或许哪日裴大人遇害了,上报朝廷时却说只是因为意外。”他犹记得自己是这般说的,那位却是这样回答的。
  “那又怎样,不过只是一介平民,朕借他之手解决潮州的事可就是朕赐他官职的报答。”
  大瀚开国不过短短十几年,前朝覆灭,当今天子能够登基称帝,靠得就是心狠手辣,汴凉一事更能看得出来,而今将连翘当做手中一枚随意拾起又可随意丢弃的棋子,不过是他从小学习的帝王术运用之一吧。
  “阿如,阿如?”
  连翘一连喊了沈如好几声这才瞧见他给了反应:“你在想什么?”
  那边厢萧玉晟已经戏弄够了廖昌隆一行人,吩咐了随从给他们送上伞,又低头瞧见自己的一双靴子被大雨打湿,立马皱起眉头,嫌恶地摆了摆手对着沈如二人喊道:“沈大人,我先回府了,这大雨天的好氛围,本王无福消受。”他说着抬腿就走,廖昌隆一行连忙退避一旁,躬身相送。
  “廖昌隆给我找的宅子,倒成他的好住处了……话说,身为王爷,他这么到处乱走真的没关系么?”
  连翘好奇这事已经好几日了,可惜直接问话那人也不会认真回答只好忍到现在。
  “他是朱雀王爷,是当今天子仅剩的手足兄弟了,平日里的封地就在富硕的岭南,手底下的一班大臣也是能人辈出,丝毫不用担心封地的政事,自然是想去哪里走走就能去哪里走走了。”
  沈如如是回答。毕竟,同地处边境的汴凉不同,岭南这块有自己的军备,且朱雀王爷很早以前就已经卸去了自己的手中的兵权。一个没有兵权的逍遥王爷,自然不会引起天子的警惕,游山玩水也就不是问题了。
  连翘撇了撇嘴,低头继续看起手中的地形图。
  因为地形山势的问题,岷江流经潮州就会因为巨大的豁口使得江水涨落迅猛,水势湍急引起水涝,在岷江造堰,实在是重中之重的工程。连翘的工程图和计划在前一日都交予沈如看过,也同潮州城中略懂水利的几位先生交谈过,确保无事后这才在今日召集人手动过造堰。
  他采用书中所讲的中流作堰的方法,在岷江峡内用石块砌成石梗,这一步叫做造分水鱼嘴,可以将岷江水流一分为二,这二水东边为内江,用来灌溉农田作物,西边叫外江,是造分水鱼嘴后岷江的正流。再往后,要在内江的水口处造宝瓶口,用来节制水流。
  而为了进一步控制好流入宝瓶口的水量,并且起到分洪和减灾的作用,防止内江用来灌溉农田作物的水量时大时小无法稳定供水,连翘又决定在分水鱼嘴堤坝的尾部,靠着宝瓶口的地方,修建分洪用的平水槽和溢洪道,弄来保证内江不会有灾害。在溢洪道前会修建弯道,江水形成环流,当江水超过堰顶的时候,洪水中就会有泥石一起流进外江,这样内江和宝瓶口水道就不会有淤塞。
  溢洪道要采用竹笼装卵石的方法堆筑,堰顶做到一定高度,这样才能起到调节水量的作用。内江水位如果过高,洪水就会经过平水槽漫过溢洪道流进外江,这样保证了宝瓶口的水量不会太大,也保障内江需要灌溉的农田不会遭受水灾。
  连翘抬头,大雨倾盆之中,他能看到那些劳工打着赤膊一边吆喝着一边用力凿着什么。
  他想,只要把手里的这些东西交给能负责人的人,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去调查潮州贪污的事了。



     ☆、第四十四章 账本(2)

  沈如走的那日,潮州大雨初歇,岷江峡的石梗因为劳工们日夜兼工,已经造了三分之一的工程。
  连翘站在城门口,低头躬身,身前是正在为沈如送行的廖昌隆,身侧则是一言不发却目光灼灼的薛颙。
  “裴大人好本事。”
  薛颙突然出声,他的声音很轻,可因为二人站得极近,连翘听得清清楚楚。他仍旧低着头,嘴角却微微扬起:“哪里有先生本事大,先生学识渊博,深得廖大人的赏识,他日必将有所大成。”
  “大人谬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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