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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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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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府里的其他几位夫人,这几天可有什么说法?”
  “这个嘛……”
  那管家是个精明人,领着沈如在王府里走了一路,直到到了给他收拾好的厢房门前,这才左右张望了两下,然后开了口:“相爷恐怕知道的,王府里的那几位夫人这几年都已经学乖了,不再盼着去当什么正妃了,不过这一回听说那位郡主是咱们王爷亲自去向陛下求来的,圣旨到岭南的时候,夫人们可都哭了。”
  他说着推*门,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用上了,可别说那是圣旨了,就算不是圣旨咱王爷那人一向自主惯了,怎么会理睬夫人们的反应,自然是继续喝他的酒逛他的青楼,把所有的事都扔给咱下人,只等着十字披红将郡主抬进主屋。”
  管家说的都是实话,沈如这一路走来,能瞧见的都是王府的下人至于传说中的一院子姬妾,却是一个都没在人前露过脸。说不好奇是假,不过看样子,萧玉晟对姬妾们管束得极严。
  像是看出了沈如的好奇,管家又连忙解释:“王妃还在的时候,王爷就立了规矩,所有的夫人都只能待在后院里,没有王爷或是王妃的令,哪怕是公子小姐都不准在人前露脸。”
  听他这么说,沈如总算明了了。秋狝那时所见,芷妍郡主并非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个女人进了王府,只怕会比萧玉晟本人对姬妾们更加严苛。
  突然,沈如觉得,幸好连翘不是女人,也幸好他本就对蓄妾没什么想法。
  “相爷车马劳顿,就先休息休息,王爷吩咐了晚上会在风雅楼设宴为相爷接风洗尘。小的就先退下了,相爷好生歇着。”
  风雅楼是什么地方?
  那是岭南最大的青楼,美酒佳肴,在这座楼里只要来客想的到鸨妈就能找得到,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还是水里头游的,一俱都能上桌,至于姑娘小倌,则是风情万种的有,清纯可人的有,像冰山的也有。在风雅楼为他设宴接风洗尘,这主意也就只有萧玉晟才想得出来。
  依言在歇息过后王府的管家果真领着沈如去了风雅楼。
  这一条街上莺莺燕燕一片,脂粉味对于沈如来说,实在是刺鼻。身材风韵的鸨妈迎了他进楼,径直便领着他去了楼上的雅间。
  明日便要迎娶正妃的萧玉晟此刻正悠闲地坐在雅间里,身前身后各有两名涂脂抹粉的妓子小心伺候着,呼之欲出的酥胸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时还蹭几下,给他喂几口吃食,那模样轻佻而风骚。
  见沈如进了雅间,萧玉晟笑盈盈地招呼他坐下,又指挥身后的一名妓子上前好生伺候:“子夕啊,为了本王的婚礼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是苦了你了。”
  “你那张嘴没得信。”沈如避开妓子贴过来的身子,瞥了眼窝在美人香中的萧玉晟问,“明日就娶妻了,怎么还在这呆着,不怕一身脂粉味惹得郡主不高兴?”
  “吉日前洗个澡就行。不过,子夕,你倒也放心让楚连翘一人留在京城,不怕被萧玉潼趁机下毒手么?”
  “连翘身边有人护着,你安安分分把亲成了,我就能早点回京照看他了。”
  不去询问萧玉晟为什么会知道裴楚本名楚连翘,沈如吃了几筷子桌上的鱼肉,觉得味道不过如此便又搁下了筷子。
  摸了摸已经贴到身前的玉臂,萧玉晟乐得不行:“也对,有子桑秣在,我那皇兄暂时还不会对连翘做什么。”
  若说知道裴楚真名楚连翘,他还能当做是因为萧玉晟在京中和汴凉都安插了耳目,可提及青竹原是那前朝皇嗣,便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沈如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沉沉望着那人,声音不由自主地冰冷起来:“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子夕,你尚且不必问本王从何得知,你可知你身边那楚连翘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沈如握拳:“他是前朝楚家的遗孤,更是工部侍郎裴楚。”
  “呵,我想,你还漏了一个身份,只怕这个身份,就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
  他的声音如黑夜中幽幽吹来的寒风,一层一层叠加着刺骨的凉意。
  “楚连翘,就是大栾皇室最末的皇子。”



     ☆、第五十二章 隐秘(2)

  这一场婚礼比当年朱雀王爷迎娶第一任王妃时更显奢华尊贵,从东俞而来的郡主远嫁岭南,红毯从岭南都城城门口一路铺展到了朱雀王府。
  沈如是领了天子之命来观礼的,自然是为上座。整场婚礼从头到尾在他眼中不过是匆匆过场,更重要的是昨夜萧玉晟的那句话。
  “楚连翘,就是大栾皇室最末的皇子。”
  前朝皇帝膝下四子七女,最末的就是青竹,他可不曾听说在青竹之后还有一个皇子,可萧玉晟在那句话之后又说了一句,现在想来,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萧玉晟说,萧家“清君侧”前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也就是青竹的母妃当时已经身怀六甲,只怕连翘便是那时候出生的——根本没有登记在玉牒的皇子,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皇子……
  “礼成,送王爷王妃入洞房!”
  一片道贺声中,沈如回过神来。礼已经成了,新郎新娘被送进了布置一新的洞房,他想,他也可以启程回京了。
  “子夕这是等不及要回京了么?”
  萧玉晟在婚房里转了一圈又出来给来客敬酒,见沈如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打趣道。
  “我本就是奉命来岭南观礼的,你的亲成了,郡主已是王府主母,总不能让我等你们行了房再走。”
  “其实,本王不介意子夕你站在旁看郡主从姑娘变作妇人的。”萧玉晟笑着递上一杯酒,挑了挑眉眼,“毕竟郡主当初是要指婚给你的,本王横刀夺爱实在是担心她心里头其实是中意你这位大瀚好儿郎的。”
  知道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沈如摇了摇头,喝下这杯酒:“我想,郡主她不会喜欢一个断袖的。”
  “也是。”
  接连给沈如倒了几杯酒,见他照单全收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了,萧玉晟终于肯放人:“好了,回去吧,替我向皇兄美言几句,就说臣弟此生只想左拥右抱同岭南一众美人一起逍遥自在,下回要是再有什么公主郡主皇兄他不愿意收入后宫的,不妨一并都嫁到岭南来。”
  他说这话时,身旁还围着不少人,一时笑得不行,只当朱雀王爷是人逢喜事喝多了酒醉了说出这些不恭的话来。唯独沈如,看见他醉意朦胧的双目清晰可见的讥诮。
  “对了。”借着醉意,萧玉晟像是脚步不稳地踉跄了几下靠近沈如,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当心点子桑秣,别被他牵连了。”
  萧玉晟说当心子桑秣别被他牵连,沈如略有些不懂。
  这些年来,青竹在沈家在相府,一向都是静如止水,不该说的话不说,该说的话也言简意赅只挑重点,除了时常往前朝皇陵处跑,倒是没了别的什么可疑的地方。沈如不明白,萧玉晟是要他当心什么。
  直到车马回到京城,沈如方才明白,萧玉晟说的当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说裴大人和青竹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
  看着眼前低头的小童,沈如皱眉。他刚一回京便急忙让把式把车径直赶到了连翘的家中。结果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侍郎府的几名下人聚在一处闲聊,话里话外无不是嗤之以鼻的意味。走得近了,竟然听到他们在议论连翘同青竹在屋内一呆就是一整晚并且还言辞凿凿说他二人不干不净似乎是有龙阳之癖。
  连翘是个断袖无错,可青竹却不是,如今知道了他二人其实是血亲兄弟,沈如自然知道这一整晚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但若说什么事都没有,以青竹的性格,那也是绝不可能和连翘在一间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晚的。
  侍郎府中的仆从都知道主子同丞相交好,本来是围在一处讲些细碎的话,不想竟然被突然进门的丞相听了个清楚,一时间脸色都白了,急忙跪了一地,磕头哀求。
  “丞相大人,我们……我们错了!”
  “大人,是我们嘴贱,是我们嘴贱!”
  吵吵嚷嚷的求饶声听得沈如眉头愈发紧蹙,鸣泱见爷脸色难看,一脚踹开其中一个跪爬到沈如脚边的仆从,大声呵斥:“还不赶紧退下!”
  沈如撇下身后一干人,几步便往侍郎府的书房走去。门确实紧闭着,只开了一边的轩窗,沈如停在门前,轻轻叩响门扉,里头即刻便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阿如?”
  “爷。”
  见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一身风尘的沈如,连翘和青竹不由一愣。侍郎府的那些下人平日里也算尽心尽力,只要有人上门就会急忙过来通报,结果现在直到沈如推开了书房的门也不见那些下人出声,有些愣住。
  “你连日赶回来的?”
  连翘赶紧起身,伸手掸了掸沈如衣上的尘。算日子,从岭南到京城不是这么几日便可以的,再加上萧玉晟大婚必然要多挽留这昔日玩伴,可没曾想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担心你出事就提前回京了,”沈如笑笑,握住连翘微凉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给他暖暖,“刚进城就先来你这。”
  “让你担心了……”
  “傻瓜,我担心你是应该的。”
  微凉的手被沈如暖和着渐渐也温热了起来。连翘柔柔地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立在案边的青竹,想了想,对着沈如说道:“阿如,青竹他……”
  “我想,我该称你一声大哥吧。”
  连翘既然是子桑秣的弟弟,按现在他同连翘的关系,唤青竹一声大哥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一声“大哥”于他们而言,实在显得有些突兀,蓦地瞪大了眼。
  沈如点头说:“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阿如知道青竹其实是我的哥哥了?”
  “嗯,萧玉晟成亲前夜我同他一处喝酒,是他告诉我的。”他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连翘,心里清楚他在担心什么,柔声安抚,“他这人我曾经让你防着,实在是有时候他不按常理让人摸不着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又都在暗中计划着什么。”望见青竹若有所思的眼,沈如继续说,“然而这一年多来,我想,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不管是造堰的事,还是此后朝中的其他事情,萧玉晟一直暗中帮衬着连翘,即便是这次和东俞国联姻,如果不是他的突然插入,或许萧玉潼当真会把芷妍郡主强行指婚给我。”
  连翘闻言没了声响。
  自从潮州归来,萧玉晟便回了岭南,一年多来寸步不出岭南属地,然而即便如此,这人的眼线却仍旧遍布京中各处,有时候总能在细微之处帮上他。
  其实连翘在最初认识萧玉晟时,一直都在揣摩他的意思。云雀姐姐出嫁那日,他和萧玉晟在花间楼里一番谈话,言辞凿凿间便定下了互助的约定——他萧玉晟助他平步青云,在天子面前崭露头角从一介毫无功名的书生成了郎中,而他虽不知这人到底在暗中计划着什么,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渐渐的,竟然也忘了再去防范他。
  “萧家兄弟的关系其实一向面合心不合。”
  沈如松了手,走到青竹面前:“萧玉琮是庶出,他的死,本来就在萧玉潼的计划之中,只是早晚的区别罢了,不然,汴凉一事他绝不会要李荥斩草除根到那种地步。”
  “至于萧玉晟,你们还记得我说过,朱雀王妃病逝的事么?”
  连翘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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