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死死跪着不敢起,话语间,字字恳切:“王爷对皓幸有三恩德。一是救命之恩,二是知遇之恩,三是教导栽培之恩,在下蒙王爷如此信任栽培,可却天资愚拙,论内务府事,不及府中下人。论外政之事,不比长史典薄。论人情交际,更是不能有一点帮助!事事不能为王爷分忧!在之前南行路上,卑职又险些给王府丢脸。后来此将军府,只求有功无过,可这还是多托王爷多方的点拨提点……”
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一时哽咽让他说不出话来。不敢抬头,不敢起身,周真深深的平复了下语气,又道:“周真原只想一取功名,当一方清廉为百姓谋福祉。可如今,周真只想时时长随王爷身边,对王爷尽忠尽心!不敢奢求其他,只想做个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为王爷分忧之人。”
一语言尽,室内静默了半响。
良久,白肃疆才迟迟开口说话。
“周真,你就这点出息?”凉凉的语气含着嘲讽,突然,白肃疆攸的起身,厉声道:“说什么尽忠尽心,什么分忧之人!王府的奴才也能够对本王尽忠尽心,分忧之人,内闱的女子也可为本王分忧!就连一只猫一条狗都能逗本王开心!”
“本王要的不是一条狗一只猫,要的不是一个只想着什么分忧不分忧的心腹手下!周真,你听着,你是本王的心腹,本王栽培你,是理所应当!而你要做的,不是像一个女人那样婆婆妈妈的,你是玄国未来的栋梁,你是要当一代贤臣清官!不是我身边的一个奴才!”
“我身边有千千万万个奴才,而你不是!知道什么叫心腹?什么叫奴才?这些还要本王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周真,你真是糊涂!若你真是蠢到如斯境地,那么本王只能说看走了眼!”
白肃疆怒目看着周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转过身,看向窗外高悬着的明月,深深的吐纳了一口气。缓声道:“本王今日倦了,你,且先退下吧。”
一段段雷霆之语炸响在周真耳边,他心头的激动难以自持,他的眼中闪现出一股不曾有过的狂热!他不是蠢物,自然听懂了白肃疆的话内之意和话外之音。
他的额头深深的抵在冰凉的地砖上,用地砖的凉意来使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更加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一股莫名的感觉在内心胡乱的冲撞着,让他有点发慌,有点不知所措。
“卑职告退。”周真听闻,立马告退起身。他一步一步的向后倒着走,双眼紧紧地看着负手站着看向窗外明月的白肃疆,数着步子,慢慢退后。
一种让他说不清楚的感觉使他一直看着白肃疆的背影不愿转首,就像小时候看到一套墨山斋的文房四宝一样,每次去都一定要去看看摸摸,那是喜爱。后来终于得到了,那是爱不释手,天天用那套东西写字学习。
但是,看着白肃疆的背影,却是更深一层次的东西,这种东西,让周真无法表述。
“还有……”白肃疆突然开口,让周真顿住了脚步。
“本王,是真心谢谢你。”少年略轻的语气却饱含真诚,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周真笑开了眉眼。
在周真的心底,像是一个清脆的东西破壳,那声音极其的轻微,之后,又快速的生根,发芽。
在烽烟不断的边陲小镇,在周真的内心,有一种声音与白日里的厮杀叫嚣声一样的激烈,那种叫嚣声,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起来。
第十五章 敌袭
周真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今晚发生的事情在心中不停的涌现。这样的感觉让他说不清,道不明,他纠结于这种让他难以言明的感觉。
突然,战鼓声擂起,城外又传来了一片厮杀之声!东阳小镇城内方圆不足三里,也不过只有几十来户的人家。因此地狭小,故而连将军府也都小的可怜,不过是京都一个富商家的小户院形。前院、前庭、中堂、左右长廊、两边对屋厢房、后院、堂屋,若不是府门口挂着将军府三个字的牌匾,还真叫人看不出来!
城外众万士兵齐齐奔跑踏步厮杀震天悍地!
周真躺在床上辗转着一下被这杀声惊醒,顿时困意全无。越人极少在白日里上战场,一般都是夜晚来偷袭,因此,边陲战士每到晚上就加紧巡逻多加防备,夜里轮班的速度也多了几班,忽然,一阵铜锣声紧张的敲击了起来,伴随着还有大声的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紧促的铜锣声在夜里伴随着战鼓声响起,周真瞬间翻身抓了衣服套在身上冲出房外看去,出去不要紧,可看到那冲天的火光和在空中飞驰的火箭瞬间吓得冷汗也跟着下来。
数只一尺来长的大箭在空中疾行箭头燃着的是熊熊火光。
“秦……秦弩……”
周真看着向王府飞来的火箭愣在原地,喉中艰难地说出这几字。
******
蒲明骑在马上看着镇中迅速燃起的火光,嘴角的笑意残忍,眼神阴鸷狠毒。他身侧跟着一个虬髯大汉,眼神中是数不尽的兴奋。
“将军,您真是神了!用秦弩射出火箭进城内,烧了他们的房屋,让他们内部都自顾不暇!再一鼓作气杀到那东阳镇里!取了虞阡和唐尉老贼的首级!听说这次他们的皇子也在,哈哈,待我们活捉了他。再狠狠的羞辱!让他们好好尝尝我们的手段!”
“哼,要不是在府库里找到了这数架的秦弩,我还想不出这样的计划。不过,这秦弩也太费人力功夫了!我们意在扰乱他们的军心,不是让我们的二郎白白的送命!”蒲明看着那被玄人用箭矢射中而丧命的士兵,眼里闪过一丝心痛的意味。
“那些玄人士兵不过是个只敢躲在城里的窝囊废!哼,他们要是敢出来,看我们大越的兵将不活活地撕碎了他们!”那名大汉说着气愤起来,一举臂,大声喝到:“弓箭手换前,弓弩手退后!火箭射杀那些没胆子该死的玄人!”
虞阡站在城墙上,眸中怒火烈烈,看了眼如今镇中已乱的民众,再看向城下。
越国的军队快速的换着队形,如今只剩下一个缺口就可以被他们的弓箭手立刻补上,忽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眸色一厉,抬手,压下!
“绝不能让他们队形完成!”
“步卒出城,杀!”
城门之上,沐浴着血的士兵一个个的被箭矢射中倒下,痛苦的呻吟声不断,不停的有士兵抬着担架来往在城门上,有的人是尸体,有的人还有一条命。城外的的士兵杀红了眼!
在城上一个个倒下的都是他们的袍泽,他们的兄弟!在镇中被烈火席卷烧毁的就是他们的家!
这几天日日夜夜所受的紧张胁迫的压力,全都在拼杀的此刻全部释放!
城楼上架起箭矢,唐尉一身戎装,挥剑用着苍凉嘶哑的声音怒吼着:“袍泽身死,魂魄尤毅!心不悍死,苍天奈何!今以火烹我之家国,现以命攻之宵小,还以颜色!杀!”
连年已七旬的唐老将军都悍不畏死,那还有谁敢退缩?
犯我家国,必将诛之!
杀我兄弟,百死不足!
千万支利矢齐齐飞出,发出数千数万的破空咻咻之声,剑雨如林密密麻麻!一支箭羽刚刚射出,另一支又紧紧跟上!
杀,杀光!
杀光他们!杀光对方!杀光这些杀害着我们兄弟袍泽的敌贼!
两方人马都早已杀红了双眼,越国方才那虬髯大汉也纵马而上,虞阡眉眼泛着杀意,一提长枪亦是上阵搏杀。
“悭”
兵刃交戈发出刺耳而清越的声音。
两样都同样沾着殷红血迹的兵器交在一起,战马上的二人不甘示弱的看着对方。
“虞阡,今日我于偏定要取你首级来为我旌旗血祭!”那虬髯大汉声若洪钟,震得人就先去了三分气势!
“取我性命?笑话,你于偏这话说了二十年,如今?休想!喝!”
虞阡鼓足气大喝一声霎时将长枪挑起煞风顿时就向于偏扫去。于偏一侧腰躲过长枪同时手上戟就朝虞阡刺出!
眼瞧虞阡躲闪不及长戟就要刺中虞阡时只见一支长剑却挡住了他的利戟。虞阡乘此时一个下腰闪避,身下战马一个转身就已躲过。再抬首一看,竟是赫楚炀替他拦了此回!
于偏见杀他虞阡不成而被人拦住顿时大怒。
“哪里来的杂皮,吃我一戟,喝。”
“危险!”虞阡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长枪就已出手架在二人兵器之上。那赫楚炀居然生生的接住了于偏那一戟!
于偏心下大骇,眉头一皱,双手相握又出了一戟再一个横扫逼的二人只得收手。
虞阡在心里暗骂他的险恶,方才他在出戟目的是为了刺伤赫楚炀的马匹而让他受惊将赫楚炀惊吓马,可赫楚炀的长剑正好架挡在戟的十横上,因此他再一个横扫就意在要伤自己的战马!
但也因此,对赫楚炀更加赏识。于偏见此俱没有伤到二人,手一划,眉间戾气更甚,又是一声力喝。此时,一些围在周遭的越国士兵乘机偷袭,想用手中的朴刀斩杀了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
赫楚炀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武力不错,但输在了经验上,一见众人一围而上只尽力防守好让自己的马匹不被惊到。
另一方虞阡却是大咧咧的攻击上去,提疆,长抢横扫便杀退了数十人。转首见赫楚炀身陷囹圄,一个倾身就替他攻退了身后敌军。
那利刃划破肌肤,热血喷涌而出,血溅戎装!
第十六章 战酣
明月高悬明亮万分,照的人面清楚,赫楚炀眼尖的看到几位士兵正推着秦弩向后,在秦弩的周围数个士兵手持火把将要靠近的玄国士兵斩杀。
赫楚炀一声冷笑,用手用力一拽缰绳,马儿顿时前蹄仰起弯身长剑一挥,生生的将人杀踩在马蹄之下!红血喷出溅染上了黑马的皮毛,却如同消匿在了夜里,如同人命,如同这方寸的土地。
万里河山,争战不休!
战事正酣!
宽有十丈的平壤黄土地上,不停的有士兵倒在地上,而后,被人践踏一脚踩过。残断的臂膀,渐冷的血液,本是三更好眠夜,可却因战事而必须为之战斗。
一宿之间,会有多少人顷刻丧命?
京都那些此刻正在高床软枕上好睡的人们,可知道是谁用生命来捍卫他们的好眠无忧梦?!
赫楚炀虽是梁王人,但同样是将才!他也与无数的将领们在城外奋勇拼杀!
真正的事情,只有在生死面前才能够看透!
才会发现,以往争夺的一切在生死面前全部都能够看淡,什么权势富贵,什么世家流芳。
在眼前,他们唯一的想法只有一个!保卫百姓,捍卫国土,不得让越国之贼踏进这玄国国土一步!
眼前的大火,痛彻心扉的哭嚎,异常激烈的战斗,无数箭矢穿透铠甲刺进肉体的声音。将士们在城外拼杀,唐尉上了城门指挥弓箭手将那一波波的箭雨发射而出,赫楚炀和虞阡在并肩作战!
周真站在将军府门口,呆愣的看着这一切。就这样,几支箭矢数点星火,就能毁了一个家安歇的地方。一个刀斩而下,不知道有多少家将挂起缟素,热血喷洒,多少的英雄盖世梦也就此烟消云散!
“帝王业!”
帝王业……
白肃疆与周真擦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