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誓-任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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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誓-任之_-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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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晚宛如石化一般,霎时连一句话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你恨他么?〃燕于问着,竟然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好恨他,你好恨顾容遂,是不是?〃
凤晚蓦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发足向染园跑去。燕于身子一松,瘫倒在地。
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燕于的眼泪落个不停。
顾容遂害死了凤晚的师父,这两个人,以后该怎么办?
但他,又该怎么办?
他的阿镜,远在千里之外的阿镜,中了孙师父的毒。
独誓,那是世上最残忍的毒药。

阿镜本来今日就要回来了。
燕于坐在绣园的秋千上,随手扯着脚下野花的花瓣,有些坐立不安。
刚刚外面好大的骚动,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怎么,还不来看自己呢?是有事要向堂主汇报吧。
扶了扶发髻,又捋了捋额发,燕于不由好笑……又不是女子,干什么那么扭捏?
只是,等了半日,他怎么还不来?
哼,既然他不来,那便自己去找他。
走出绣园,顺着溪边小径走上约摸一刻钟,便是六锦堂的侍卫楼了。燕于走到阿镜的房门口,正要拍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阿镜真惨,这下子,即使能救活,怕也要半身不遂了。〃
〃是啊,从那么高的山上跌下来,就算没有中毒,能留着命也算福大了。幸好阿镜身子厚实,总算还活着,那个炼毒的孙师父,可是当场就给摔烂了。〃
〃你说,这两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山上跌下来?还有,阿镜怎么会中那劳什子恶毒?〃
〃嘘,你轻点。。。。。。〃
〃怎么,莫非你知道点什么?〃
〃我听说,阿镜这次去谷外寻孙师父,是堂主亲自秘密吩咐的。。。。。。〃
门外的燕于死死地抓着窗棂,细嫩的手指几乎要陷在朱红色的窗木中。他悄悄地挪到窗边,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燕于模糊的眼中似乎掉下了什么东西,纸条上的字便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独誓,世间残忍为最,一月后毒侵脏腑,直至腐尽,剧痛而亡。有解,名独。〃
纸上的字,正是孙师父绝笔。

凤晚飞奔到染园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便已听到一阵妇人的哭泣声。凤晚怔怔地走到窗口,看着霞师父趴在桌上哭得那么伤心,雷师父站在一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凤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便没有了进去的勇气。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染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觉一片干涸,没有一滴眼泪。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他跑在阳光下,却觉得,那些都应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他这样漫无目的地跑,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容园。
燕于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园子里,只剩了他一人。
顾容遂为什么要杀孙师父?
可能他也是有苦衷的。
但是那个理由,却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再面对顾容遂?
他下令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心情,有没有料到他此刻的彷徨和无助?
原来,原来,一季的相伴,在那人的心里,究竟算什么?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的,不是说过么,别人爱不爱,根本没有关系。
是自己太迟钝,还是太会骗人,否则为什么此刻会痛得那么撕心裂肺?
凤晚低下头,看见方才掉落在地上的书册……那是孙师父临行前留给他的医书,他看了大半,只留下这几本。
他看见,从某本书中,掉出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苍劲有力,乃是孙师父亲笔。
他说,他要去配一副药,毒的名字叫做独誓,解药的名字叫做独。
他说,他炼毒一生,但最初的梦想,其实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药师。
他说,人生的最后,他要炼一副有解药的毒,从此脱离师门,再无干系。
他说,阿晚,要做一个好人,行医一定要行善。
他说,阿晚,师父尚你欠一个名字……御微,很适合你。
御微,御微。
看似坚强无比,真正能抵御的,却实在微乎其微。
凤晚抖着手指拾起那本书。书的扉页,写着,独与独誓。
他抬起头,想要找顾容遂。
〃容遂!容遂!你在哪里?〃
容遂,你在哪里?
他想要找到顾容遂,然后抱住他,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但是偌大的容园,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天还那么亮,阳光还那么好,天地间,却没有一个人来理会他了。

等到顾容遂回到容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谷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凤晚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他该怎么安慰他?如果他还不知道,他又该怎么告诉他?
房中,榻上,凤晚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凤晚,你睡了么?〃
没有回声,顾容遂舒了一口气,回身点上蜡烛。再转头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榻上的少年,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一丝蓝色的液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那是……独誓的味道……孙师父此生最后的毒,今日被带回六锦堂,顾容遂回来前才闻过。
〃凤晚!凤晚!〃顾容遂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大声喊他的名字。
下一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塞到了凤晚的嘴中。
独誓是有解药的,解药的名字叫做独。
但它们的主人,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人世。
顾容遂也没有解药,他喂凤晚服下的,不过是六锦堂的续丝丸。续丝丸是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宝物,可保人六月性命,但六月后,便是无救。
门外有人轻叩房门,顾容遂没有应答,那人便开了门,径直走了进来。
〃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燕于站在床前,看着凤晚,恍惚道。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顾容遂握着凤晚的手,有些茫然,〃孙师父的死是让人伤心,但他,何苦。。。。。。〃
燕于一震,〃孙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容遂缓缓道:〃我们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二人都躺在崖底,孙师父已死,阿镜虽活却身中独誓。当初染园的霞师父来拜托我,说孙师父此番离谷定有离世之心。我便暗中派阿镜跟随于他,不想却。。。。。。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怕是谁也不会知道了。〃
燕于的身子微微摇晃,背对着他的顾容遂却没有看见。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脸,慢慢扭过头去,凝视着凤晚的脸,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以为,他以为,是我派人杀了孙师父么?〃
〃堂主。。。。。。〃
顾容遂却站起身子,淡淡道:〃我喂他服了续丝丸,他也许一会儿就醒来,你好好照顾他,我先出去了。〃
顾容遂离开容园,走在六锦堂谷的小径上。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往何处去,却突然顿住脚步……湖边一丛海棠花开得娇艳,伸出来挡住了行人的路。
顾容遂目光缓缓上移,负手看天,月色明净。
那夜,也是这样的月色,也是在这里。
明晰如昨日,却又恍惚如隔世。
那个少年,不过是因为他醉意嫣然的一笑,心生了喜欢。本以为,也就是如此。
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就因为一个误会,哪怕不是误会,他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毅然服下了毒药。
那么一意孤行,那么自说自话,他以为他的命只是他自己的么?他究竟把自己当作了什么?
他以为,爱或不爱,都和对方无关么?
那这样的爱,算什么爱。
顾容遂坐在海棠花下,看了很久月亮。夜色渐深,秋风渐凉,他才想起,续丝丸药效已至,凤晚应该醒来了。
总归,还是要见一面。那些心底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他,要问清楚。
房中燃着淡淡的烛光,凤晚一条手臂伸在了锦被之外,枕边放了一把匕首,手腕上鲜血蜿蜒而下。
顾容遂愣愣地看着,直到血迹流到了他的脚下,他才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按住了凤晚的伤口。
他替他包扎,手法熟练而沉稳,眉目间没有表情,似乎内心,没有一丝的撼动。
而后站起身,遥遥地俯视着凤晚血色尽失的脸。那张脸本来就生得不怎么好看,现在更是苍白得像个鬼。
顾容遂看着,竟低低地笑了。
〃原来你,那么恨我。〃
〃那么不想看见我,恨我恨得宁可死去么。〃
〃呵呵,我顾容遂何德何能,怎么敢要你的命。〃
唤了下人进来,淡淡吩咐道:〃等凤公子醒了,让他回染园吧。如果他要出谷,就送他出去。〃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倦极。
他扭头走到房门,顿住脚步,紧紧握起双拳。
而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再也没有回头。
顾容遂逼迫自己抬起下巴……他生来骄傲又高贵,本来就不习惯回头。
刚刚那一次,已经是破例。
他没有回头,所以关门的瞬间,没有看见卧榻上的凤晚,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是他今日,第一次哭。
他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失血太多,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没有力气说话。
容遂,你知道么?
你知道么?
我爱你。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再伤心,再生气,也不会寻死的。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也会要努力活下去的。
你不知道的,容遂。

杀人灭口
天色微亮,凉山镇御微医馆的大门便已被人叩响。
大门被打开,金淮的脑袋从门后探出,迟疑道:〃这位是。。。。。。〃
门口站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是金淮开门,施礼道:〃金淮童子,久仰高名。在下乃临镇刘府的管事,特来延请白先生为我家少爷一诊。〃
金淮还礼道:〃真是抱歉了,家师已在一月前闭门,不再接待病患了。〃
那管家面露焦急,〃这个消息在下倒也听说了,但我家少爷实在病情严重,除白先生已无人能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能请白先生破例一次么?〃
金淮抱歉道:〃阁下有所不知,家师闭门实有苦衷。家师在一月前身染重疾,对令少爷的病,怕是有心无力。〃
刘府管家仍是不死心,〃真的不能。。。。。。〃
金淮一边关上大门一边道:〃阁下请回吧。〃
回到医馆内,穿过前楼,金淮驻足在花园的药庐边,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那么自以为是地为师父煎了药,但自从那夜看到了那册书,所有的答案都解开了。如果有独誓在身,再沾染任何毒物便必死无疑。是药三分毒,那些汤药,师父应该都倒了吧。
而他,又怎么会怪师父?他只是恨自己那么晚才知道,在那么很久的从前,他竟然都不知道,要心疼师父。
世上最残忍的毒,独誓,究竟是谁在师父的身上下了这样的毒。
金淮缓缓走回到白御微的房门口,轻轻敲门道:〃师父,该起身了。〃
门内传来低低一应,金淮推门而入,走到榻边,扶着白御微坐起身子,一边笑道:〃师父,您早膳要用什么?方才门口有人挨家挨户地卖西方口味的粥,徒儿也买了。故乡的口味,师父一定很怀念吧。〃
白御微喘着气,微微笑道:〃阿淮有心了。〃
金淮帮着白御微穿上外衫,似是不经意道:〃今日,便是替秦公子解毒的最后一日了吧?〃
白御微点头道:〃正是。秦公子体内的残毒,今日应该便可消清了。再过两三日,他便能醒来了。〃
金淮道:〃解完毒,师父便要回乡过年了么?〃
白御微望向窗口的眼神一时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是啊,好久没回去了。但是,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金淮看着他,问道:〃那徒儿陪着师父一起回乡,好么?〃
白御微笑着摇头道:〃阿淮不是也三年不曾回家了么,现在有机会,和父母亲人团聚,不是很好么?〃
〃那,师父以后会跟徒儿一起回家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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