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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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梦-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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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官差一挥手,铁链旋即锁上了陈进的脖子,拉扯着就往外走,丝毫不管链子锁住的人被拉得踉踉跄跄,撞撞跌跌,走也走不稳。
  见陈进被带走,剩下四人方才回过神来,互相对看了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朱颜跑在最前面。
  陈进个性张狂,也许在言辞之间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但是他为人磊落,人又有趣,朱颜倒也不是全然对他没有好感,如今见他被御史院的官差抓走,心里焦急又担心,紧追着来到酒肆前堂。
  前堂早已被小二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不见一个客人,连之前那四个维持治安的执金吾兵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御史院的官差衙役,沿着墙壁站成一排,桌旁有一人,官服严谨,背对而坐。
  「为何抓我?」忽然间飞来横祸,陈进大声嚷嚷:「本官到底犯了何事?要拿本官,也得真凭实据,不能信口雌黄!」
  「闭嘴!」拉着他脖子上铁链的官差粗鲁的打断,「抓你自是有事!还给我端什么官架子!」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班作威作福惯了的御史院官差恐怕就要扬手给陈进两耳光了。
  哥舒碧等人也追了上来,见前堂一派肃杀,心里也惊疑不定,互相看了几眼,然后都齐齐看向堂中坐着的那人。
  想必这位便是今日的主角。
  看官服颜色样式,怕是官还不小!
  陈进正站在那人面前,愤慨的大声吼道:「为何抓本宫?」
  那人却扬起手,懒懒的挥了挥,手下会意,一脚就向陈进腿弯处用力踹去,陈进顿时滚倒在地上,嘴里仍然嚷嚷不休。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亏你还是御史中丞,难道大唐律法都被你视为无物不成……」
  他话未说完,嘴里便被硬塞进一团灰沉沉的破布,只能咿咿呜呜的,再也叫嚷不出来。
  那人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缓缓开口:「带走。」
  只是平平常常的两个字,语气也不见得多激烈,甚至平缓得乏善可陈,听在安笙耳里却有如电殛,竟是惊呆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身旁的哥舒碧,见对方也同样是满脸惊愕的神色,才又缓缓的,看向堂中那御史中丞。
  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俊美如画的年轻面庞,身形挺拔,丰姿卓然,可一双眼却目光如炬,像利刃一般咄咄逼人,薄薄的双唇习惯性的紧紧抿着,给原本应该倜傥潇洒的少年眉宇间,带来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凛冽杀气,冰冷刺骨,寒意迫人。
  安笙连眼睛都不眨的紧紧盯着他,半晌,才轻轻的,细不可闻的艰难开口:「任……青?」
  任青!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安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曾在碎叶城与自己相识相知,更颈项交缠、耳鬓厮磨的任青,会在骤然消失、音讯全无整整两年之后,在这样的景况下重逢!
  哥舒碧也彻底被惊呆了。
  这两年多来,他利用自己行商多年的人脉关系,打探过了所有的管道,都找不到任青的下落,却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已经入了官场!
  御史中丞李任青,名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实为宰相李林甫心腹第一人,借刑狱铲除李相异己,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毒辣残酷,从不留情。
  哥舒碧又怎么能猜得到,这个臭名昭著的活阎罗、鬼见愁,让人闻名色变胆战心惊的酷吏,就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即使觉得异样,也只认为是重名而已,哪里想得到他居然真的就是任青!
  两人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愣愣的看着任青。
  安笙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又是不敢置信,几重情愫交织而上涌进心头,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了。
  想要上前去,脚下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任青却缓缓的朝向他们看了过来,看过朱颜,看过哥舒碧,看过罗紫卿,最后视线落到安笙身上。
  目光依旧锐利明快如刀一般,即使看见安笙,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稍微多了那么片刻,旋即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脸去。
  「还磨蹭什么?把人带走!」他对手下喝道。
  竟是一脸完全不认识安笙的表情。
  安笙大感诧异,情不自禁就想冲上前去,脚步刚动,却被人自身后拉住。他回头一看,哥舒碧皱着眉,收起了素日嘻笑的神色,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安笙会过意来,可身边人影一晃,朱颜竟快步冲了上去。
  「这位大人,是不是拿错了?陈大人到底犯了何事?」朱颜见陈进被强行锁走,心急之下几步便冲到任青身前,咚一声就跪了下来,拉住对方衣袖哀求道:「陈大人是好人,犯了什么罪名要拿他?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滚开!」她话尚未说完,任青就猛地用力一挥,甩开了朱颜。
  朱颜猝不及防,顿时摔倒在地上。
  任青皱着眉,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耐烦的沉声道:「官家做事,还要向你这个小小的胡姬解释不成?再纠缠,连你一起抓进去。」
  他那一挥之力劲道颇大,朱颜显然摔得不轻,疼得捂住了肩膀,俏脸变色,安笙和哥舒碧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
  见安笙一双湛蓝的眼睛带着不敢置信看向自己,任青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转身出去了,而随行的官差衙役也悉数离开。
  翠涛居这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扶着朱颜回到后院,哥舒碧铁青着脸,开口道:「那人可是任青?」
  安笙低头不语,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答:「是他……」我怎么可能认错?他苦笑。
  「哼!」哥舒碧冷哼一声,再没言语,只低声询问朱颜可否要紧。
  罗紫卿从他们的话中察觉有异,犹豫着问道:「难道两位认识李中丞大人?」
  他本是见安笙神色不对,再加上哥舒碧的那句话,心中不禁生了疑惑,试探着问了问,但安笙却轻轻的点了点头,竟是默认了。
  哥舒碧越想越气,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陈进到底犯了何罪,非得拿他不可?」
  「不清楚。」罗紫卿皱眉想了想,又道:「李任青虽然是御史中丞,掌管御史院,但他又是李相义子,说是全听李林甫的示下也不为过。而陈进兄不过是鸿胪寺丞,怎么会得罪了李相?」
  任青居然成为了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李林甫义子?
  安笙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更加惊惶不定。
  罗紫卿并没有发觉安笙神色有异,继续和哥舒碧道:「如今落到了李任青手里,往御史院一解,那人又是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经他严刑逼供,没罪也变有罪,这样,还有命吗?」
  哥舒碧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罗兄,怕是要麻烦你打听一下消息了。」
  「好的,没问题。」罗紫卿毫不犹豫的一口应承。
  朱颜似乎好多了,娇俏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听见哥舒碧说话,诧异的问道:「石头,你想做什么?」
  「到时候便知。」哥舒碧忽然笑了。
  ◇◆◇
  陈进是牵连进杜有邻案子里去了。
  赞善大夫杜有邻,不久前被女婿曹柳积一状告到了大理寺,本来是一场翁婿间的口舌纠纷,却被吉温和罗希姡г诶盍指Φ氖谝庀拢室饪浯螅虺烧校采党墒峭馔稼撸赋馐ド希A俗痛ㄌ嘏釔础⒈焙L乩铉摺⒅骼赏踉热恕
  陈进素日和曹柳积交好,自然也被算了进去。
  却让身为李林甫心腹第一人的义子李任青亲自带人来抓,旁人看着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可明眼人都心里清楚。
  杜有邻的案子哪里是妄解图谶而已?罗钳吉网,落入了大理寺罗、吉二人手中,要罗织什么罪名都可以!
  杜有邻的女儿身为太子李亨的妃子,深得宠爱。可李林甫却与太子一向不和,上次韦坚案,李林甫未能撼动太子的东宫地位,已经心有不忿,而且案子牵连众多,至今余波未去,现在又来了个杜有邻案,分明就是针对太子而来。
  陈进被卷了进去,就算有人想帮,也是半点没奈何,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条命说不定就葬送在了御史院狱里。
  帮,帮不成。
  救,救不了。
  罗紫卿心里十分焦急,来到翠涛居,更是毫不掩饰满脸的担忧之色。
  朱颜一见他,就迎进了后院一间僻静的雅阁,里面,哥舒碧和安笙都在,似乎正在商量事情的模样。
  几人互相招呼完毕,哥舒碧却忽然问他:「陈兄可是被关在御史院?」
  罗紫卿点头,「据说李任青要亲审,没有移交大理寺。」
  「知道了地点就好办。」哥舒碧道。
  听见对方话中有话,罗紫卿皱起了眉头,不解的看向他。
  「你想做什么?」
  「劫狱。」哥舒碧悠闲的拢了拢袖口,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罗紫卿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咳咳咳……劫……劫狱?」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哥舒碧,却见对方不似说笑的模样,才知他是正经的,确实起了劫御史院大狱救人的念头。
  「我也去吗?」朱颜问道。
  「你别去,就和安笙留在翠涛居,一切如常,买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哥舒碧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继续道:「倒是要麻烦罗兄,沿岸接应一下,不出三更天,便能得手。」
  听哥舒碧说得这样轻松又斩钉斩截,罗紫卿才晓得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只是单纯的突厥商人而已,竟有翻牢劫狱的本事!
  「毕竟一场交往,难道要眼睁睁的见陈兄屈死在任……御史院不成?」想到那个已经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少年同伴,哥舒碧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可脸上依旧表现得淡淡的,「紫卿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救了人,沿着河道下去,到城外坊里暂时藏身,再作打算。」
  「天黑就动手。」哥舒碧坚定的道。
  ◇◆◇
  正如哥舒碧所安排,安笙与朱颜留在翠涛居,照常做酒肆生意,免得引人疑心,罗紫卿则和哥舒碧手下一人扮作船夫,一起去劫狱救人。
  翻牢是重罪,罗紫卿从小不曾行偏踏差,更遑论有违律法,心里毕竟忐忑 ,可为了救好友,也顾不得许多了。
  三人天黑前就过了天津桥,一路上无人盘查,往西进入河道,罗紫卿与船夫停下了船,在岸边一棵树桩上系定。
  御史院所在街坊素来鲜少行人走动,平时人们经过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多停留一刻。此时天才刚黑,就已经不见行人踪影,安静得鸦雀无声,却正好给了哥舒碧机会。
  他躲到御史院墙外黑暗处,凝神听去,墙内没有声音传来,他才小心的攀墙而上,轻巧的跃到院里。
  出乎他意料,御史院里戒备竟然十分的松散,鲜少巡查,只在牢门口守卫得严密,其他地方都无人看守。
  哥舒碧低着身子沿着墙边小心的行来,见监狱里面黑沉沉的,听得见鞭打呵斥、哭泣呻吟的声音,黑夜里传来,凄厉又分外的毛骨悚然,教人听了忍不住寒毛倒竖。
  他慢慢的摸了下去,正好见到李任青端坐堂上,下面跪着几个犯人,大概都是这次杜有邻案子的相关人等,脖子上套着沉沉的枷锁。
  陈进也在其内,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污,只有一双眼睛,带着愤怒瞪向堂上高坐的李任青。
  任青并未穿着官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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