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余炼连忙伸手扶住她，更是焦急万分，“……来人啊！！快找大夫来！！！”
“…………！！！”程韵琴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心一下子也提到了嗓子眼，“……炼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一世情急……”
“闭嘴！！！”余炼生平第一次对程韵琴如此凶狠，“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说罢，他抱起母亲就走。
“…………炼哥哥，真的对不起…………”程韵琴的泪水不由得涔涔而下——要是影瑕真的因此丧命，别说余炼不会原谅他，他这辈子也万万不会原谅他自己！
☆、第 64 章
好在，很快被找来的大夫说影瑕只是精神上被刺激过度，并无性命之忧。而且不久之后，影瑕就悠悠醒转了过来。
只是，她不再乱认相公和儿子，也不再乱打乱骂，都变得目光呆滞，沉默不语。
“娘，把这碗药喝了吧……大夫说不是很苦的。”余炼把药递到她的嘴边，柔声道。
“哦。”影瑕呐呐地张口喝了下去。
“爹他……你的翔哥他最近比较忙，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哦。”影瑕仍旧只是呐呐地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全然没有往日听到相公名字时的激动。
“………………”余炼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闭上了嘴，默默地喂完了一碗药。
程韵琴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余炼喂完了药，便扶着母亲躺下：“娘，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哦。”影瑕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但愣了片刻，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韵琴，我们出去说。”余炼这时对程韵琴的态度倒是恢复了昔日的温柔。
“……嗯。”程韵琴跟着他走出房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把那三个字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
“别说了。”余炼柔声打断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长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都是为我着想才会那样激动……我上次不该怪你的……这些日子也没有顾得上向你道歉。”
“……哎呀，你还需要向我道什么歉？！再说，你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你娘，当然顾不得我了……该道歉的人是我！”程韵琴既愧疚又忧虑地往房内看了一眼，“你娘她现在这样……”
“娘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余炼再次柔声打断他，“何况，也许过一阵子，她就会恢复原来那样了——呵，她恢复原来那样难道是值得庆幸的事吗？我又不知要多挨多少打了。”他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炼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程韵琴红了眼圈，“你为什么要对每个你在乎的人都那么好，却唯独不顾自己……”
“呵呵，我没有不顾自己啊。”余炼微笑着摇摇头，“我说过，你们都开心了，我就开心。”
“………………”程韵琴怔怔地看了温柔笑着的余炼半晌，忽然咆哮道，“别笑了！！你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笑！！你现在是最想哭不是吗！！！为什么不肯哭出来？！！哭出来啊！！对着我哭出来啊！！！像你上次和我一起看星星时那样哭出来啊！！！你难道还不肯信赖我吗？！”
“…………韵琴…………”余炼也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终于一把紧紧搂住他，扑在他的肩上哽咽道，“……好，我不笑了……我哭出来……”说罢，他果然开始轻声抽泣。
程韵琴柔声道：“炼哥哥，你可以哭得大声一点的……如果你觉得丢脸，那我可以陪你一起哭好了！嘻嘻，就像你曾经陪我一起吃药一样……其实，我也常常很想很想我娘……你至少还可以看到你娘，但我和娘已天人永隔……我还依稀记得她还在世的时候，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她亲手给我煮好吃的，给我缝衣服，给我做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教我走路，教我背《三字经》，教我写字，教我功夫，还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而且，她还她……呜……”说到这里，程韵琴不禁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一幕幕往事浮现在他的眼前。
“琴儿，尝尝这小点心还合你的口味吗？”
“嘻嘻，不用尝也知道，娘亲做的东西总是最合我口味的！！”
………………
“这是娘给你做的新衣服，你喜欢吗？”
“喜欢呀！！好喜欢！！琴儿要天天都穿着它！！”
“呵呵，我的傻琴儿~娘以后还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多的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何必要天天都穿这一件呢？”
………………
“琴儿你看，这是娘给你做的木头小鸟呢！”
“哇，娘亲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呀？！”
“呵~娘哪儿有那么厉害？娘不会的事情可多着呢。比如说，要论功夫，娘可就远远比不上你爹了。”
“嘻嘻，是哦，爹爹也很厉害呢……”
“那琴儿更喜欢娘亲还是更喜欢爹爹呀？”
“都一样喜欢！”
………………
“琴儿很厉害哟，三个字写对了两个呢……不过呢，中间那个‘韵’琴可不对哟~来，看娘是怎么写的，再写一次，好吗？”
“……唔……好难啊！！怎么我名字里面三个字都那么难啊？！王一师弟的名字就好简单，他一下子就学会了……”
“呵呵~可是琴儿比你的王一师弟聪明多了~~所以琴儿一定可以很快学会的，是不是？”
“……嗯~！写好了！娘你看！”
“很好！这次写对了！我的琴儿果然是天才！！娘真是爱死你了！！”
“嘻嘻！！”
………………
“琴儿，你今天下午都干什么了？”
“在背《诗经》呀……可是太难了，背了一下午才只会背‘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这几句……”
“……琴儿你真的一下午都在背《诗经》吗？你那么聪明，不会一下午才背这几句吧？”
“……真……真的是在背啊……”
“琴儿，你要是撒谎，娘可要生气了。”
“……呜呜，娘，你不要生气，我昨天看了一本很有趣的书，想要接着再看一会儿，就……一不小心就看了一下午……”
“哎，琴儿，如果你真想看完那本书再背可以直接跟娘说啊，怎么可以这样骗娘呢？！为了惩罚你，娘要暂时把这本书给没收了。等你把这首《卫风氓》背完了，再还给你。”
“……是……琴儿知道错了……娘你不要生气了，琴儿从现在开始一定好好背书！”
“乖。只要你真的能改过，娘当然不会生气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嗯！”
………………
想起这些往事，原本是为了照顾余炼的程韵琴，发自内心地失声痛哭起来。
余炼也被他的话勾起了那些童年的美好回忆。
他的母亲影瑕并不是像程韵琴的母亲那样是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而是个很标准的在魔教长大的女子——性情刁钻古怪，却又娇俏可人，即使在做了母亲后，也保留着天真烂漫的一面。余炼和母亲之间与其说是母子，有时却更像是打打闹闹的朋友。
影瑕通常不下厨，偶尔却会做出些很惊人的东西。
“娘，这个果子的味道好奇怪啊……里面放了什么呀？”
“唔，有好多虫子的粪便、触手、眼睛……”
“……呵……呵……娘你好有创意……”
“嘻嘻，你爹也是那么说的！可惜他说刚吃过东西，现在很饱，没办法吃下更多了……不如炼儿你把剩下的全吃了吧！”
“……呃……我肚子忽然有点痛，去一下茅房……”
“哎呀，炼儿你别走啊！”
………………
她不会做衣服，却会去市集上为余炼挑选最漂亮的布匹。
“炼儿，你穿这种金黄色的颜色一定很好看！你看这颜色跟皇袍一样，你穿上就和你爹一样威风凛凛，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气势十足的五毒教教主，哈哈！”
“嗯嗯，的确很好看，谢谢娘！不过，炼儿比起爹还差得远呢……”
“不要那么说嘛，娘觉得你会青出于蓝的！因为你身上可也流着我一半的血！哈哈哈！！”
………………
她也喜欢小动物，却不是小鸟兔子猫猫狗狗之类的。
“炼儿你快看，这只蜘蛛是娘送你的礼物！”
“哇！！好大！！比我的手掌心好大！！”
“嘻嘻，那是！这可是娘好不容易搞到的剧毒蜘蛛，在中原这一带可没有，你要好好养。”
“好！我一定不会让它死掉的！”
“最好是不好啦，不然我就放我那只大蜈蚣咬死你！”
“……呜呜，娘你不要那么凶嘛……”
“哎呀，我说着玩的，炼儿别怕……娘怎么可能因为一只蜘蛛杀了自己的儿子呢？娘只是想说你最好是对这只蜘蛛好一点啦……”
“嘻嘻……其实吧……炼儿刚才也是和娘闹着玩儿的！”
“……余炼！！你小子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娘，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最怕痒了！！……哈哈……哈哈哈……爹爹，救命啊！！！”
………………
昔日种种还历历在目，可如今母亲虽近在眼前，却甚至已经认不出自己！余炼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和恋人一起抱头痛哭成了一团。
☆、第 65 章
“……………………”
“……………………”
当程壑松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旧时恋人之时，两人却是相顾无言了良久。
叶星恬其实本来已经作好了程壑松也许会来的心理准备，并且决定好了对他不理不睬，但此时此刻，见到虽与自己年龄相仿却比自己想象中苍老了许多的程壑松，他忽然觉得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一时间就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恬……”程壑松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等我处理好了星月山庄的事，就到这里来永远陪着你，好不好？”他本来准备好的台词是“跟我回星月山庄吧”，但见到这仙境般的世外桃源，他改变了主意。
“……！！”叶星恬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的第一句话，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你放心，我想会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得太着急！”程壑松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道，“琴儿已经长大了，他可以独当一面了。”
“……呵。”叶星恬淡淡笑了笑，“那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霸道专横。我有同意过要等你吗？”
程壑松骤然见到他和往日无异的温和笑容，顿时放下了心中堵着的一切，也是微微一笑，“那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温柔。即使是对霸道如我，也能总以温柔的笑容来化解一切。”
“………………”叶星恬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怔怔地看了程壑松良久，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实上，虽说星月山庄似乎历来月使都对星使呵护备至，千依百顺，这也该算星月山庄的传统之一了，但程壑松的性情并不像程斌那般温文尔雅，他年轻的时候，性子倒是更接近余炼般的强硬。毕竟，即使到了现在，程壑松也是威严多于和蔼，也只是对程韵琴才能展现出最慈爱的一面。
叶星恬还记得，有一次，他不过是在练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