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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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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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兄长的失常,家中的事顾不上,便落到他这个二弟的身上了,今日大哥倒没有出去,却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站了一天。 

  “没什麽事。”剪短灯芯,宿清风漫不经心地道,“夜了,二弟不去睡?” 

  弟弟皱起了剑眉,定定地望著兄长。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造就一层光晕,莫名地他竟觉得兄长高贵了起来。一闪神,再望过去,还是平时的哥哥,并无多少变化啊。 

  “这段时间,大哥似乎在忙别的事……事情固然重要,但大哥的身体更要保重。弟弟们都离不开哥哥的。” 

  宿清风轻笑了一声,拍拍与他齐高的弟弟的肩膀。“嗯,大哥会注意的。你们永远是我的弟弟,哥哥没什麽事,过段时间就好的。” 

  “那……大哥也早点睡,我回房了。”突然上前抱抱兄长,二弟再三叮咛,方离开。 

  宿清风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竟然让弟弟们如此忧心?摇头苦笑,宽衣吹灯,躺在床上,仍然是辗转反侧。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能告诉弟弟们,自己是得了很厉害的──相思病麽?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累了,黑暗终於笼罩住他。 

  在黑暗里沈浮了许久,以为要真正睡去时,突然前面一片光明。他清醒了几分,好奇地走了过去。 

  仙雾绕缭,百花争豔,琼楼玉宇,金光普照,疑似天境。 

  恍惚地寻觅,在花圃中看到一修真打扮的男子倚靠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眼微瞌,看似睡眼惺忪。见到他,那男子抬了抬眼,向他招招手,他慢慢地走过去,作了个揖。 

  “东君,五天不见,你的相貌怎麽变了?”那男子的声音清冽如水。 

  宿清风奇怪地打量一身慵懒的男子。五天?他与男子素昧相识,何来五天一说?他又怎知他叫东君? 

  “啊。”男子突然拍拍额头,恍然大悟。“我忘了,你受了天雷,已被打入凡间了,呵呵,奇怪,你的魂怎会飘到天界?” 

  什麽?这里是天界? 

  宿清风四周打量了下,果然觉察到此处异於人间。 

  “唉,东君,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痴傻,玉帝怎可能是我们一介小仙能恋慕的?偏你执迷不悟,故意犯了天规,只为了在审判时见一面玉帝容颜。如今好了,玉帝也下凡历劫了,你现在是见不到他的,七天後再来吧。”也不待宿清风回应,男子掐指算了算,微笑。“你回去吧。下界三日後去香岩山的白玉潭,兴许可以遇到你想见的人。” 

  宿清风一震,待要发问,那男子轻轻地挥一挥手,一股力量迎面排来,宿清风单薄的身子便被吹回黑暗,掉入了一个无底洞。 

  “啊──” 

  倏地坐了起来,鸡鸣声响过三回,天要亮了。 

  吁口气,床上的人摸了把汗。原来……是个梦。 

  是真是假?天界?难道他的魂真的到过天界?忽然四周飘荡了一股清新的花香,他惊诧地到处嗅了下,并无异样。 

  再无睡意,下床起身,灯起油灯,雅致的房间慢慢亮了,橘色的灯光下,一本诗词翻页躺在书桌上。他拿起来随意看了一眼: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出自宋?贺铸《天香》) 

  东君──司春之神。 

  他生於初春,父母为他取字时,便取了“东君”二字。 

  推开窗户,东方紫光破晓,天要明了。 

  凡尘(清尊)正文第2章 

  章节字数:8682更新时间:08…07…1408:39 

  三日後,宿清风独自上了香岩山。 

  不顾兄弟的劝阻,他毅然上山到白玉潭──当初与那道长相遇的地方。 

  立在瀑布下,水气扑面而来,秋意渐浓,水打在脸上有点凉。坐在那日睡躺过的巨石上,默默地等待。 

  那梦中的神人说得没错,他的确执迷不悟,不过是做了场梦,就真的来到这幽静的白玉潭,等待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 

  假如那人出现了,他们见了面,又该如何开口?他的心藏了龌龊,难道──就坦言,向一个修道士吐露心声? 

  摇摇头,自嘲。 

  世间男女爱情多有凄惨结局,何况男子与男子?修真之人讲究一个清静,怎会让情爱污了灵台?那他在这里痴痴等待,有何意义? 

  手掌覆在心口,刺痛在扩散。明知无果,为何要去爱?甚至不了解那人的一分一毫,只见过一面,便沦落了心? 

  如塑像般,静静地坐在岩石上,日渐偏西,想见的那人并无踪影。抹了把脸,眼里尽是忧郁,心往更深的地方沈去。然而,在绝望的刹那,茂密的树林里传来脚步声。他的心忽地提了上来,翘首张望,看到一道飘渺的人影,他的视眼渐渐模糊了。 

  九转华阳巾,青裙紫褐紫帔,洞真法师的打扮,时隔数月,那超尘的容颜如昔,正是思慕中的那人。 

  激动地一立而起,怔怔地盯著来人,直到对方无意间向他瞟了一眼,他方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澎湃,敛了脸上的激动,上前有礼地揖手。 

  “道长,这厢有礼了。”一揖到底,如那书呆子般拘谨。 

  “施主,且莫多礼。”道长淡然一笑,回礼。 

  那淡然的笑,疏远陌生,拒人於千里之外。为了再次见到他,自己看法事,进道观,寻寻觅觅了数个月,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的笑,在他脱尘的脸上慢慢漾开,尽管美得让人窒息,却叫他愤闷。 

  为了见他,夜不能眠,日不能安,心浮气躁,变得不像自己了,他怎能……如此淡然地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上次为何骗在下?”秉著一股气,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道长似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忿忿,清悦地回道:“贫道不曾骗过施主,修真之人不妄言。” 

  “是麽,那为何上次在下问道长是否在紫灵观修道,道长何以笑而不语?” 

  道长想了想,似乎在回忆数月前的事,须臾,他道:“的确是贫道的过错。让施主误会了。” 

  袖中的拳头紧握一下,宿清风吐出一口气,镇定下来。“清风并非蛮横之人,说起来,是清风自己曲意了道长的意思。不知道长洞府何在?下次在下拜访道长也好寻到去处。” 

  沈吟一声,道长道:“贫道在华阳洞中修炼了百年,华阳洞在香岩山另一个山头,如无御风术飞行,上去恐是不易。” 

  华阳洞?未曾听过,唉,他一介凡人,岂会御风术? 

  见他沈思,道长越过他,去白玉潭取了些水装入皮囊中。宿清风的眼随著他转动,待他取完水,走时,他急急拦住他。 

  “不知施主还有何事?天晚了,快回家去吧。”道长清冽的黑眸瞟他一眼,避开他。 

  猛地握住道长的手腕,阻下他,对方投以不解之光。 

  宿清风的心跳得厉害。这道长虽相貌非凡,但性子却是冷的。单是从他那渐渐冰冷的眸子里可看出,他的笑,是一种假相。 

  “在下……”了干涩的唇,他哑声道,“那日一睹道长风采,令在下难以忘却,寻寻觅觅了数月,幸再遇道长……道长风采依旧,清风的心为之……动了弦,不知道长有意否?” 

  淡然的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清明的眼深邃了,看过来的目光像两道冰凌,寒彻刺骨,绝尘的容颜刹那间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宿清风心一紧,愣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冷然面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道长甩了甩袖子,举止优雅从容。他不像普通的修真之人,倒像九天之上的神人。 

  “施主──”冷冽的声音出自道长如冰般的薄唇,宿清风听了,全身一颤,无限的绝望遍布全身,手脚冰冷。 

  瞥眼看夕阳,嘴角一勾,冷中带笑。“施主的心意,玄真心领了。奈何玄真一心修真,无意於尘世情爱,施主心中且把玄真的影抹去了罢,返回凡尘後,定可大富大贵,享尽容华富贵。” 

  “……我要那些何用!”宿清风冷得发抖,双手死死地握成拳,伤痛地直视对自己漠然的人。 

  “多少世人期盼的东西,施主为何不珍惜?” 

  “富贵於我如浮云,我只愿与你……双修。”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他脱口而出,为了那龌龊的私,一无返顾地想追随他而去。 

  “双修?”那人略微惊讶,仔细地琢磨他。“你道缘似乎颇深,但你理该沈浮於红尘,一生富贵平顺,为何要放弃?” 

  “我已看破红尘。”他喃喃。如果不能与他相随,他宁可烟消云散,仿佛他生来便是为了……寻他,追随他? 

  那道长摇摇头,冷漠地转身,走,宿清风上前一步,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难道──不能给清风一个机会?” 

  “施主莫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紫灵观的道长说他执迷不悟,梦中九天之神亦说他执迷不悟,如今,眼前这人竟也说他执迷不悟! 

  “人若不执著,活著便无意义。”他低语。 

  手再次被无情地甩开,那背影越行越远,越来越模糊,宿清风出神地望著,看著,瞅著,直到滑下两行伤情的泪。 

  “我……只想……再见一见你……只想……见见你罢了……” 

  高高在上,无情如斯,叫他情何以堪? 

  ************ 

  形如枯槁,自那香岩山回来後,宿清风越发清瘦了,整日失魂落魄,恍惚度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天日。 

  弟弟们担忧得食不下咽,日日来劝兄长,皆无果。他们不知道大哥发生了何事,那次固执地去了趟香岩山,回来後就变了。 

  如此下去,兄长的生命将会有危险! 

  徐长卿来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第三次来,他没有直鞭清风的房间,而是去见宿清风的弟弟们。 

  “徐公子,你和我大哥是好友,可知我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什麽如此消沈?”二弟焦虑地问。 

  “是啊,徐大哥,你与我哥相交数年,应该知道他的事吧?”小弟凑上去问。 

  徐长卿看看眼前一张张担忧的脸,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与东君虽然相交数载,他人皆道我们是知己,可东君爱藏心事,不想说的话,我追问也无用。” 

  “如果徐大哥都不知道,那我们如何医好大哥的心病?”三弟道。 

  徐长卿沈思了片刻,道:“若我没猜错,东君这段时间应是迷失於‘道’。” 

  “道?” 

  “嗯,你们应该有觉察到,这几个月他突然热衷於法事,也常去道观,表面上看似乎是迷上了‘道’,实则不然……” 

  “此话怎讲?”四弟接口,追问。没错,大哥自上次郊游归来後,就开始沈迷於“道”。 

  “他曾和我说过,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苦笑了一下,徐长卿在四双眼睛惊讶地注视下,缓缓道来:“那时候,他就变得不像往日的他,多了一股伤情。每每赶一场法事,好似在寻什麽人,寻不到,又失落地离开。去道观,也不是去求神拜佛,而是与观中的道长禅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你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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