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上了车,小瑞和冬子都不见人影儿,后视镜上插着一串儿糖葫芦儿。林十一轻轻的笑了一下,拔出来递给李羽,“你吃了吧,小孩儿的东西!”
李羽接过来上了车,一路上只有发动机和咀嚼的声音。
不一会儿到了李羽的家,林十一探出头叫了孩子一声,“小羽?”
“嗯?”李羽捏着糖葫芦转过身,嘴里还嚼着。
“别跟别人说起今天的事儿,特别是林冬,我……”
“今天?啥事儿?”
“那个尹杰……”
“尹老师?他来了吗?我咋没看见?”李羽歪着头翻了翻眼睛,“林叔认错人了吧!”
“啊?”林十一愣了愣,随即莞尔,笑着冲李羽点点头。
“林叔,新年快乐!”李羽冲车里的人竖了竖大拇指,打心眼儿里佩服这个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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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云溪结束了一年最后一天的工作,顶着雪往后院儿的家属楼走。今晚有新年舞会,答应了小淩儿,不能让人家空等。他抓了抓头发,想着,是不是应该换件儿西服?
雪下得很大,铺天盖地的,他不自觉的缩着脖子,插着兜,正好摸到了口袋里的蜡丸儿。那是刚才哥送来的,只有两颗!他皱着眉呸了一口,好像要吐出心里的怨气。
跺了跺脚,他在楼前的小广场停下了,慢慢的掏出一颗药丸儿,凑到鼻尖,闭着眼睛使劲的吸着气,一瞬间,甜香的的气味儿充满了全身,他放下手,紧握着药丸儿哆嗦着,脸也红了。
扔了吧!扔了就没事儿了!贾云溪睁开眼睛,哥那双细长的眼睛就在眼前晃着。他咬着牙,掏出兜里那颗,连同刚刚握在手里的,一起用力的朝远处的雪堆扔了出去。然后,他就像个撒了气的皮球,瘫软的趴到了雪地上,脸就埋在厚厚的雪里。
万家灯火,远远的,可以听到鞭炮的响动,谁家的电视放那么大的声,米老鼠和唐老鸭也过元旦。贾云溪静静的听着,慢慢的爬起来,耳边恍惚听到了哥的笑声,轻轻的,短暂的,瞬间既逝的;那人的快乐太难求了!
他猛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刚刚抛掷的方向,在地上胡乱的摸着,找着,哪去了?真的不见了?
几分钟后,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既然扔了,就别往回捡!”
贾云溪诧异的回过头,眼前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灰绒衣,白围巾,黑色牛仔裤;奇怪的是,那人的身上竟没有一片雪花。
“小……”贾云溪张了张嘴,这是小白吗?这个气味儿没错,可,这身打扮……
“既然走了?为啥还回来?”白离剪短了头发,插着上衣的口袋,慢慢的走近了几步,他特意带上了花镜,想好好看看这个人,“你,到底是谁?是谁呀?是人吗?”
“小白?”贾云溪捂着鼻子,强忍着咳嗦,断断续续的回答着,“当然,是人!你……”
“是人?你有心吗?你这么讨厌他的东西,为啥不干脆告诉他?”白离扬了扬手里的药丸儿,正是刚刚贾云溪扔掉的,“这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命啊!你咋能这么遭践?你就忍心?”
“我……我不是讨厌,我是……”贾云溪还是忍不住猛咳了一阵,“我是……我是不敢吃了,我……我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白离扶了扶眼镜,“控制不住什么?控制不住想上他?”
“你……呕……”贾云溪扶着棵杨树,俯下身开始狂吐,吐饭、吐水、吐胆汁,甚至,到最后吐血。
白离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看着,没有丝毫的同情,“吐吧,吐吧,把你吃了他的全都吐出来吧!本就不是你一俗人能消受的东西,吐出来就没事了!是谁的就还给谁,原来的都还给原来的。”白离嘀嘀咕咕的不停的念着,好像在欣赏一幕电影儿,也好像一个舞剧的旁白。那边的贾云溪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却还是扶着树干干呕着,表情异常痛苦。
“来,我帮你解这白家的血毒!”白离靠过去,扶着那人的头,捏着他的下巴,硬是塞进了一个东西。贾云溪闭着眼睛接受了,冰凉柔软,有些腥膻的气味儿,一滑就落进了食道里。
“离开他吧,就算你是来寻仇的,也应该够了!”白离扶起这人,拍打着他身上的雪,“你信报应吗?报应啊,就看你怎么想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上辈子欠他的,不然,为啥连儿子都归来了人家?”
贾云溪慢慢睁开眼睛,小白身上的味道依旧,虽然呛人,却已经勾不起他咳嗦的欲望了。
“你还想,医生是个多体面的行业啊,为啥要做个大仙儿呢?”白离扶着他,慢慢的往楼上走,语气轻柔平缓,像个小学老师。
贾云溪慢慢闭上了眼睛,倚在白离身上,继续听。
“你知道他的心,可又不接受,不挑明,不拒绝。你怕呀!怕什么呢?怕他用孩子要挟你?跟你前妻似的?还是,”白离把着他的身子,他的钥匙,“还是怕他日久生厌?”
“我不是怕,”贾云溪终于开口了,他接过钥匙打开门,直接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漱口,“我是可怜他,心疼他,担心他不能……”
“可怜?”白离挑了挑眼眉,“可怜啊!可怜的人,可怜的脑子!你们有太多忌讳!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提!就象在一条小胡同里开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弄不好还得倒出来!”白离说了一个很生活的比喻,说得自己都不住的点头,他想,这哲学家肯定都是过刺激的,至少也经历过一些痛苦,痛定思痛吗!“我看,说你欠他的,不如说他欠你的!就说这血魂丹,我只跟你说一句,就是世上所有的财富也买不来一粒,这是他的命啊!”
贾云溪慢慢转过身,皱着眉看着白离,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字了。虽然早就猜到了这药的精贵,可他还是不明白,这个命字该怎么讲。
“既然讨厌,就跟他直说,你要是真心疼他,就不该骗他……”
“我没有!”贾云溪甩了甩头发,“我不讨厌,我挺喜欢……”
“喜欢?喜欢到上了他?”白离狠狠的冲他呲了呲牙,“别这么看我,你不愿意听,我更不愿意说!可,事实就是事实!再不愿意也是事实!”
眼前的人灰白着一张脸,慢慢的抱着头蹲了下去,抓着头发揪着,好像要把脑子抓出来似的。白离静静的看着,心里也有两只手在抓着,除了难过就是悲哀,心疼啊!
“不会了!只要不吃这药就没事了,”贾云溪放下手,轻轻的说了一句,“小白,我就是死也不碰他了!我以生命起誓,不,我用冬冬的生命起誓!绝对不吃一颗药了,你放心!”
“我放心?”白离的表情有些古怪,盯着那人的领口看了一会儿,“把这个给我吧,给了我,我就彻底放心了!”
贾云溪愣了下,随即明白了,然后就看到小白伸手过来解链子的搭扣,接着就是一声尖叫,贾云溪在惊讶之前先睡了过去!
“小离,你逾越了!”
116
“你到底发了多少钱?”冬子咬着糖葫芦,站在电影院门口儿问着面前的人。
小瑞歪戴了个棒球帽,头发都塞在了里面,乳白色毛衣外面只套了个银色的羽绒马甲,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三百!”小瑞摇了摇三根手指,里里外外的掏了一阵,捧着一堆球球儿蛋蛋儿的纸票子给冬子看,“都在这儿了,能看几场电影儿?”
“都在这儿?”冬子翻了翻眼睛,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拨拉着那些纸团儿,“这些,多说也就五十出头儿!你都干啥了?不就是买了两根糖葫芦吗?”
“还有两块巧克力!”小瑞掏出两块德芙晃了晃。这个东西,以前冬冬常买的,最近这几个月,冬冬只给自己吃苹果,而且,还是爸爸医院分的!
冬子筋了下鼻子,这个白痴脑袋,一肚子吃心眼儿,“就算买了两个,顶多也就二十来块,可,咋算都少二百多啊?”
“嗯,”小瑞挠了挠鼻子,抬头看着电影院的放映单,“冬冬,这钱不够看场电影吗?”小瑞有点儿泄气了,他经过多方面调查,知道了约会要先从看电影开始,可是,冬冬从一见面开始,就围着钱打转儿。
“那倒是够了!”冬子咬掉最后一个山楂,抓起那些纸币揣到了自己兜里,“走吧,看循环场的吧,一共仨片子轮着放,想看几部看几部!”
“那多少钱啊?”
“五块!”冬子拉着那人的手往前拽了拽,“你一块巧克力吃进去两场电影,你这胃口,太精贵了!”
“唔……”小瑞扁着嘴,看着冬子排队买票,黄色的羽绒服一点点被人群淹没;然后,周遭的叫卖声,和食物的香气一点点包围过来。
“毛嗑!当年的新毛嗑儿!五毛一杯!”
“苞米花儿~,不放糖精的苞米花儿~”
“柿饼儿,柿饼儿啊!不甜不软不要钱了!”
“烤地瓜~热乎的烤地瓜,红心冒油的烤地瓜,七毛一个,两块钱仨……”
小瑞抽着鼻子,抓着兜里的巧克力,咽着吐沫,忍耐着。可那个烤地瓜大婶儿却偏偏拎着秤盘子往前凑,“小伙子,最后四个,算你两块钱!你包圆了吧!”
小瑞眨眨眼睛,掏出巧克力晃了晃,“我有这个,一个顶十个烤地瓜!”小瑞说的是价格,他开始懊悔了,不应该这么没计划的花钱。
巧克力虽香,可是吃一会儿就没了,而且,冬冬只会看着自己吃。如果自己买的是烤地瓜,就可以跟冬冬一起吃了。
这么想着,好像巧克力也变苦了。小瑞恨恨的把它揣起来,盯着秤盘子里的烤地瓜生气。他原以为有钱就可以享受了,却没计算过着享受的宽窄和长短。
“一块吧!”一只手捏着一张纸币递了过来,小瑞愣了下就笑了,还是冬冬疼我。
“别,再添一块,这么冷的天,你们也体谅一下大婶儿,出门的买卖不好做啊!”那个大婶儿继续劝着,发现冬子才是主事儿的人,托着秤盘子转向了冬子。
“我就这一块钱,就算你买一赠一了,反正是最后几个,你也该挣够了!”冬子把小瑞拉到自己身后,生怕他一身干净的衣服蹭到了那秤盘子上的灰。
“孩子,再添点儿!出个辛苦钱!”
“我压根儿就不挣钱!”冬子晃了晃脑袋,手下捏了捏小瑞的胳膊,叫他稍安勿躁,“地瓜才七毛钱一斤!我给一块,你也不亏!”说着,他回头冲小瑞笑了笑,“哥,咱进去吧,要开演了!”
小瑞被这声哥叫的晕晕忽忽的,烤地瓜已经想不起来了,呆呆的跟着冬子转悠着,烤地瓜啥时到了冬子的手上,电影院的门朝哪儿开,他全都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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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偏厅的人不多,都是一个一个的雅座。高高的椅背儿把每两个人隔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就是俗称的情侣座。
冬子扒着地瓜皮,一块一块的喂给小瑞,他是怕这人弄脏了衣服,干洗是要花钱的,能省则省吧。真的搬出来冬子才意识到,单是小瑞的超人食量就很难应付了,更何况还有衣、住、行;养一个人可不比养一个宠物啊!
“冬冬,你也吃啊?”小瑞给冬子掰了块巧克力,“冬冬,高兴吗?”
冬子先是摇摇头,他不喜欢巧克力的甜腻,后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