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林十一有点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
“如果天天都受这种惊吓,这挂勾想不掉也难!”说完,冬子夸张的张了张嘴,又伸了伸舌头。
孩子气的动作让林十一笑出了声,忽然间气氛轻松了起来。
“十一……姥爷—”冬子还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别叫了,再叫我就入土了!”林十一哭笑不得的阻止她说下去。
二
“别叫了,再叫我就入土了!”林十一哭笑不得的阻止她说下去。
“那叫什么?”
“叫十一。”
“那,那哪儿行!”
“那,你认我做干爹吧,叫爸!”林十一觉得自己有点强买强卖。
“我有爸,而且活得好好的!”果然,冬子生气了。
“不说了是干的吗!”
“那也不成!”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倔……”
冬子的表情又是一僵,放下茶杯,走到林十一跟前,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咋知道?”
“知道什么,小子?”林十一还是一付轻松的表情。
冬子涨红着脸,盯着他,却说不出话。
“好了,服了你了,那你说说自己是男是女?”林十一不答反问。
冬子咬牙切齿的说:“男的。”
“那不就得了,不过,男的这打扮还真是少见!”林十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孩子:鹅黄的高领毛衣,茶色灯芯绒的小喇叭裤,一头微打着卷的浅棕色长发松松的编了个辫子顺在脑后。“这脸也看不出男女。”说着拍了拍孩子的脸蛋儿。
冬子皱着眉,偏了偏头,“这是我妈让的,从小也习惯了。”
林十一看他委屈的样子,便把他拉起来靠着自己坐下,搂着他的肩膀说:“还是听我说吧!”然后摩挲着孩子的头发缓缓讲出了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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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冬子三岁时的腊月初八,林老太太的生日。
林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到老宅子给老太太祝寿。林凤仙也带着三岁的大儿子,一岁的小儿子和丈夫贾云溪来了。小孩子到一起就人来疯,跑来跑去的;男人们打牌的,聊天的;女人们准备着吃喝,乱糟糟的一片。
林凤仙在厨房灌了两暖瓶热水,发现没拿瓶塞,就一手拎一个往屋里走。没等到门口,门却突然被冲开,两个孩子追打着跑出来。结果一声尖叫,林凤仙手里的暖瓶一个掉在地上碎掉,一个拎在手里,水却全浇在小冬子身上。
一家人慌张的把人送到了医院。幸运的是:水是从孩子的肚子开始浇的,所以脸没事;不幸的是:孩子的命根子烫坏了。
林凤仙一直哭,一直哭,贾云溪也没了主意,他自己是医生,却也没遇见过这种事。主治医师是贾云溪的师兄,据他讲:孩子的阴茎被烫坏了,以后不能正常勃起,但是睾丸没事儿;也就是说这还是个正常的男孩子,只不过不能站着撒尿;虽然可以产生精子,却不能顺利的射出去。
师兄拍着贾云溪的肩膀安慰他:“说不定几年后医学发达了,可以做生殖器官整形呢,反正这孩子还小,还有希望。退一万步说,你不是还有个老二吗!”这话叫贾云溪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谁知到了晚上,孩子却莫名的烧了起来,用什么药也不好使。林凤仙又把哥兄弟全叫了来。最后还是大哥说:“叫十一叔来看看吧,兴许有用呢!”
贾云溪很反感林家的这种作派,有事没事就找大仙儿,所以坚决反对。后来看着孩子烧的紫红的小脸儿,就松口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林十一来的时候,小冬子已经烧了十二个小时了,进入了高烧昏迷状态,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单。他摘下眼镜,看了看孩子的小脸,拍了拍,叫着:“醒了醒了,孩子,别睡了。”
就看见小冬子的眼皮是抬起来了,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就那么空洞洞的睁着。
林十一把孩子的小身子抱起来说:“来,吃药了,吃了病就好了。”然后示意林凤仙倒杯水。
小冬子就着林十一手里吃了些什么,又喝了口水。整个过程在六七双眼睛的注视下进行的,可,谁也没看清楚吃了什么。
林凤仙沉不住气了,小声嘀咕着:“啥也没有啊?”
林十一把眼镜戴上抬头看了看她,拍了拍孩子的小脸儿:“来,孩子,告你妈你刚吃了啥!”
“嗯,糖球儿,有黄的,有白的。”小冬子乖乖的回答着,小脸儿也没那么红了。林十一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一群人悉悉索索的跟着出了病房。林凤仙道谢被林十一挡了:“别,这孩子的事儿还没完呢,身子烫成这样,想过以后咋办吗?”
贾云溪说:“治呗!”
林十一看了眼贾云溪:“你是孩子他爸?”对方点了点头。
“凤仙跟我来吧。”林十一叫了林凤仙走出了疗区。
“十一叔,您怎么说?”林凤仙对这个人很是敬畏。
“凤仙,这孩子的命不长啊。有个办法,要是能躲过六岁,十八岁,就能活下去,你看……”
“您说,您怎么说我怎么做。”林凤仙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样,别的我也不说了。等孩子出了院,当女孩养着,跟谁都要说这是个女孩,反正他也得蹲着撒尿不是。然后给孩子烧个替身儿。要真人大小的,真衣裳,真头发。这头发要你的,连根拔。烧了这个替身儿,就当这孩子死了,重新活的这是个女孩。”林十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看了看林凤仙。
林凤仙忙说:“您放心,只要孩子没事,这头发算什么!”
林十一笑了:“我是担心你女婿不同意,我看他挺烦这个。”
林凤仙撇撇嘴:“实在不行就瞒着他做。”
“还有,这孩子是属马的吧?什么时候生的?”
“腊月初六,早上六点,”
“这就是了,是个人间十灵的命格,我想收了这孩子。”
林凤仙一听这话脸就白了:“十一叔,您不是过继了仨吗?”
林十一说:“我过继的是孩子,不是弟子。小冬子男体女命,是个通灵的好料子。”林十一看她为难的样子,就说:“你想好再告诉我,反正只要我还没传人,这话就算数。只是别超过了十八。”说完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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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儿,冬子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
“难过吗?”林十一摸着冬子的头问,毕竟当了十多年的假丫头。
“不难过。”冬子摇摇头。
“哈,这倒稀奇!”林十一笑着说。
“三岁哪有记忆啊,没记忆的事儿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说,从小这样子我也习惯了。不过……”冬子抬头坐直身体,看着林十一,对方示意他说下去。
“难过的是我爸妈吧,看我妈事事都随我;还有我爸,几乎都不见我。”
“他们是你六岁那年分开的吧?”林十一平静的问。
“嗯,大家都知道吧。我隐约记得我好像生病躺在床上,屋里一大堆的人,闹哄哄的,我爸跪在地上……”冬子闭了嘴,合了眼。那一幕就在眼前:爸苍白的脸,妈的泪水,还有四舅暴躁的吼叫。原来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回忆被眼睑上温湿触感给打断了,睁开眼,是林十一的手给自己擦眼泪。冬子躲开,用手背胡乱蹭了蹭,问:“做你的弟子,我妈同意了?”
“她同意还是其次,你愿意吗?”林十一挑着眼睛看着冬子。
“这有啥不愿意的,不用退学吧?”
“不用。”
“不用跟我父母、弟弟断绝关系?”
“不用。”
“不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吧?我身体吃不消的。”
“应该……不用。”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冬子很轻松的把手搭在头上,想后靠在沙发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林十一看着这个小人儿,一时间有点思维混乱:“你要明白,关键是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不是你自己的了。”
“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你的?”
“不是我的,是通灵的主人的,你做谁的通灵,你就是谁的。”林十一觉得自己有点词不达意。
“那我是他的仆人?象姥家的小妹儿那样?”
“小妹儿是谁?”
“姥姥的贴-身-保-姆-。”冬子拉长声音强调着。
“哎,不是,不是让你伺候人,而是”林十一想了想,又说:“是你的思想,你的心灵,包括欲望都由这个人支配!”
冬子反复的想了这句话,忽然有些发冷,“十一姥……啊,这怎么有点儿象把灵魂卖给了魔鬼呀?”
林十一点了点头:“对,灵魂。不是卖,是融合。”
“融合?”冬子念着这两个字。
“这个以后再慢慢体会吧!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以后要跟我住,总不能姥爷姥爷的叫吧,还是叫爸舒服!”林十一还是不放弃。
“我有爸,你多大了?”冬子问了早就想问的。
“四十五。你有爸我知道,我算义父还不行吗?”
“既然是弟子,那就叫师父呗!”
“你觉得人前人后的叫师父别人会怎么看?又不是武侠片!”林十一眯着眼睛看他。
“啊,是不咋好,那就叫干爹!”冬子拍了下沙发。
“干爹太难听了,叫爸多省事!” 林十一还是不死心。
“不行,我爸回来咋办。就这么说了,要么叫干爹,要么叫师父!”
“那,还是叫干爹吧!”林十一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你小子,你爸都走几年了,还天天记着他!”
“当然,我们都一直通信的,不然……”冬子看了林十一一眼,收了声。
“不然什怎么着?”林十一想这孩子还是女孩习气,不爽快。
“不然我也不会还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冬子粗着嗓子说。
“阿?”林十一有点蒙,过了一会儿也就想明白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哪有什么性别观念,如果人人都说你是个女的,自己也就认为是个女的吧。
“你是说,你爸一直再给你做思想建设工作?”
“算是吧,他总是叫我‘大儿子’,还劝我把头发剪了。说等我成年了就给我做手术,我本来就是个男孩子。”
“这,也不是不行。”林十一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啊?可以选的?”
“当然!”
“可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说什么当女孩养就能活下来,我妈拿这话当圣旨呢!”
“啊,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林十一觉得自己掉进了自己设的陷阱里。“其实,你是一个通灵的命格,本就无法与常人过一样的生活,无论男女。而当时的情况,做女孩可以凭避免身体缺陷带来的尴尬。”
“如果可以;当然是做男的;再怎么想女的也是假的。”冬子说着扯了扯头发:“我爸说了,性别是染色体决定的,更何况我的情况也不是太监,说不定都快长胡子了。”
“谁说你是太监了?”林十一挺气愤,这不扒瞎吗!
“我听过好多大人背后说的,都管我叫假大丫头,我这姓也赶巧。”冬子面无表情的说着。
“谁呀,有人知道?”林十一问完就后悔了,怎么能没人知道呢,当年的事闹那么大,亲戚朋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