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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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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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梓手里捏着端药的抹布,低头去看地上的东西,声音飘渺,叹息似的不可闻:“别问我,我也就是…心血来潮。”
  
  古朴的青砖地面上,砖缝里积累的泥土里,生了毫末似的绿芽针叶,一块凹凸而带着棱角的龟壳盖在地上,壳上有沧桑古老的纹路,壳边被磨的发白光滑。一道突兀的皲裂横跨龟壳,将上头用朱砂写下的三个字贯穿。
  
  龟爻问吉凶,裂痕破字一分为二,是为大凶!
  
  裂开的龟壳上红笔朱砂,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名字:赵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江湖恩怨

  
  人无法阻止死亡,却能以意志延迟。
  
  怀南王妃数日前就被太医断定活不过子时,她却奇迹般的吊着一口气,只在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掀开眼皮子瞧一眼门口,复又闭上。老王爷心力交瘁,府里的人也悲痛非凡,谁都心知肚明,她是在等人,想在今生过尽前,再看一眼她怀胎十月的傻儿子。
  
  赵子衿披星戴月的赶,终于在七日之后的凌晨抵达朝阳城下,夜色已不浓郁,视野昏暗视物却无碍,破晓的金光在远处东方的天幕点亮,城外静穆安然,一片太平,而千里之外的西南边境,却是枭声四起,尸骨遍地。
  
  城门拉开的瞬间他就策马而入,快马奔至王府门口,天光微亮却见他爹赵引单薄里衣站在门口眺望,见他从雾霭里穿行出来,先是不可置信的惊了一瞬,而后朝他笑,那种肃穆悲痛里强撑出来的笑脸,是赵子衿在他豪放不羁的半生里,见过最为虚假的一次,他咧咧嘴角,满嘴发苦。
  
  老王爷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穿过院落的时候,赵子衿发现他刀脊一样锋利挺拔的身姿,不知何时悄然佝偻,鬓角霜华满布的白发,衬着哀寂的的面孔,平添苍老数十载。他一直盯到眼睛发涩,才痛苦的别开,想着这一生遇到一双好父母,却没一日孝道也不曾敬过,他对不起二老,愧为子女,他唯一不曾辜负的人,就是顾恽。
  
  他默然半晌,突然在疾行间问道:“爹,因何起的这样早,衣裳也不添。”
  
  赵引笑了笑,扭头看他,道:“你我父子心有灵犀啊,爹未时突然醒来,就再睡不着了,总觉着你今儿会回来,就老想跑门口去看,真不想就把你小子给盼回来了。你娘昨晚还醒了一次,念着你的名字,我跟她说,你明日就回来看她了。我每天都这样骗她,也不知她是清醒还是糊涂,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真不如去了舒坦,她啊,想见你一面。”
  
  赵子衿心里压着千斤重担一般喘不过气来,那石头跟药渣堆砌出来似的,将他的心浸透泡在了苦水里,他憋闷的厉害,愧疚的狂潮几乎将他淹没,却不知如何表达慰藉和陪伴,只是停下脚步环住他爹,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说:“爹,对不起。”
  
  赵子衿离京前,他母亲柳偲还心疼不舍的拉着他,指着桌上那盆簸箕里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大红缎面被套笑着打趣,说等他回来,就给他娶妻成家用,那时他笑着将这老母亲揽在怀里,目光越过窗户去看院里的老樟木,心里想的是顾恽。
  
  谁料如今一脚踏进卧房,见到的却是一个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几月前的端庄贵气指尖的流沙般迅速散尽,只剩下一具灵魂都即将消散的苍老皮囊。赵子衿走到床头跪下,拉住她消瘦的手指,在她耳边唤她。
  
  柳偲费劲气力睁开眼,浑浊无光的眼眸迸出生机,刹那亮的惊人,炙热的视线将她的儿子笼罩,像是要将今生的面数看尽。她张嘴说话,吐出的字句却虚弱的听不见,赵子衿将头贴上去,才勉强辨析出她说的是:“子衿哪,娘终…于是将你给…等到了,也可以…安心的去了,只是…遗憾,没能见……你成家,这是为娘……一点心意,代娘送…给你的—心上人……还有,你爹就托——你照顾了。”
  
  她动了动右手,看样子是想抬起来,却已然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赵子衿明白她手心里必然有什么东西,就伸手过去取了出来,捆开掌心一看,那是个小巧的香囊,香囊正面绣着劲竹一簇,背面拿深绿的细线,勾了一个苍劲的字:顾——
  
  赵子衿愣在当场,扭头去他爹,赵引却对他摇头,不是他,那就是只能是柳偲自己猜的。这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而且智慧异常,若不是这场死别近在眼前,她不知会将这个秘密瞒到何时。赵子衿眼眶发热,潋滟的水光在眼里闪现,吉光片羽般又不见了,他将柳偲干枯的手背贴在眼眶上,郑重其事而心怀感激的道:“我和阿恽,谢娘大义成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爹的。”
  
  柳偲艰难的朝他笑笑,别看目光去看赵引,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渐渐阖上眼,她道:“引哥,对不住,我先走一步——”
  
  柳偲断气的时候,赵子衿下意识就扭头去看他爹,就发现那个半生驰骋疆场出生入死的狂妄男人面上老泪纵横,一丝一丝的泪水都每一道皱纹里嵌入,像是古老的祭礼上铭文间流淌的祭血,嘴角却扬着温柔和穆的笑意,目光盯着断气的老王妃,浑身都是说不尽的悲意,比嚎啕大哭更甚千倍。
  
  那瞬间,赵子衿想,若是顾恽没了,自己会是怎样一番情景,然后他发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柳偲的葬礼隔了一天才举行,因为老王爷说,宾客往来喧哗嘈杂,会吵到她上路的步伐,这老头子在灵堂坐了一天一夜,将二人爱恨纠缠的一生重复一遍。赵子衿就坐在他身旁,盯着那个绿色的香囊发呆,静静的将这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刻在心里,又是悲伤,又是羡慕。这晚,他在母亲灵前,提笔给顾恽写了一封信,将那个绿色的香囊一并夹入了心中,让影卫送去了沿河。
  
  老王妃的丧礼只发了一天,一身素稿的老王爷诚请各位见谅,一来国难当头,而来亡妻喜静,大伙都劝他节哀顺变。柳偲死后并未入多年前就备好的陵墓,而是应她要求,葬在了城西乞灵寺上的山腰上,说是喜那里清静。
  
  老王妃入土后,老王爷哀痛过度,说要留在乞灵寺陪陪她,赵子衿只能回王府搭理一切杂乱事物。
  
  战报源源不断的从西南传送过来,赵子衿呆在王府里,自有耳目回来报信。据报,赵秉带兵守住洛城,损失却不可小瞧,幽国军队里有奇人异事会驱使蛇虫,数量数以亿计,威力不可小瞧。
  
  赵子衿听了直接从战场回来的影卫汇报,坐在树下出神,按照影卫的描述,幽明鉴必然是请了擅长用蛊使毒的高手,可养蛊这技艺天下会的人并不多,除去岭南一带盘踞的世家,可那些人都是避世不出的隐者。还有幽明鉴,也没派人联络过自己,想来是已经找到了解毒之人。
  
  那这蛊毒高手,是谁?他脑子里掠过蛇山上的百毒老叟,却很快又将它否定了,他想,那怪老头,不是被阿恽一个雷公丸,给炸得灰飞烟灭了吗。
  
  可世上,多的是意料不到,多的是死里逃生,命运诡谲纠缠,像极一盘巨大的棋盘,而世上每个人,都是盘上一颗被随意拨捡的棋子。
  
  幽州深宫的天井下,茂密的藤萝缠满木架,自动编绕出一方荫蔽来,幽明鉴披着明黄的龙袍,在藤萝下审阅战报,他气色已然好了许多,面容渐渐焕发出荣光来,张牙舞爪的龙袍加身,平日嬉笑的秀丽容颜正经凌厉,无端加持出一股森然的气概。
  
  此刻他盯着手中摊开的战报,心情大好,一旁的何群满脸苦恼,再三思索纠结,还是没忍住说道:“爷,咱们这样对战,不会遭天下人耻笑吗?”
  
  幽明鉴登基已有些时日,可何群自小跟着他,叫了一二十年的爷,总是改不过来,索性在人前不说话,幸好他平时就是个闷葫芦,这才不至于被文官怒骂放肆。
  
  幽明鉴嗤笑一声,白他一眼道:“阿群哪,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以后怎么当将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手段其实是可以不拘的,假以时日,人人都会淡忘你是如何胜利的,他们只会记得,是谁胜了。况且,你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我且问你,如今情势如何?”
  
  何群:“我军略胜一筹,可手……”他艰难的咽下浮到嘴边的“段不堪入目”,跳过接着道,“西原大军虽稍微显出劣势,城池依旧固若金汤。”
  
  幽明鉴抿嘴一笑,道:“你自己也清楚了不是么,西原朝堂虽然人才不多,可祈王赵秉,可是国师预测的紫薇星宿,西原天定的帝王人选。他的能力和号召力,你也见识过了,其麾下的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你说,我放着捷径不走,去和他公平的硬碰硬,你以为幽国的穷山恶水,能和物华天宝的西原耗上多久,嗯?”
  
  何群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偏偏这次幽明鉴说得还全是实情,他仍旧觉得有些赧然,对于两军交战的问题不再多发一言,像只萎靡的蛐蛐儿一样杵在幽明鉴身边,又道:“爷,我还是觉得,那邱先生过于歹毒,你将他放在身边,我总是放不下心来,跟颈子上缠了根毒蛇似的。” 
  
  幽明鉴好笑的瞥他一眼,道:“嘿,你这莽夫还知道打比方,危险又如何,只要是能伤敌的利刃,割破个手,又算什么呢。我还仰仗着这位老先生给我军大施强援,你就是对他不喜,也得恭恭敬敬,坏了我的事,看完不抽了你的皮——”
  
  “爷,抽的是筋,皮是扒的……”何群小声的辩驳道。 
  
  幽明鉴阴笑:“我不介意让你开个眼界,看看皮能抽不能抽。”
  
  何群被他笑的发怵,假笑:“不,不用了,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诶,爷,这几天怎么没见着邱先生,是进山抓虫去了么?”
  
  幽明鉴合上捷报,仰头从藤萝叶片的缝隙里望出去,后头是澄碧的蔚蓝,他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奇异笑容,轻声道:“不,他去平沙了。”
  
  “这个时候去平沙作甚?”
  
  幽明鉴乐不可支似的笑出声来,接着道:“江湖恩怨江湖了,他去找怀南王算总账了……呐,阿恽,赵子衿之后就是轮到你了,你该——怎么办呢?唉,阿群,你家爷好想过去看戏——”
  
  柳偲去世的第十天,在乞灵寺暗中保护老王爷的影卫赵十七浑身是血的跌进怀南王府,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人就昏了过去。
  
  老王爷遇袭,敌人不明,让小王爷九月十五,到襄水城蛇山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一篇帖子,说的是小说该如何构思下笔开篇走向,怎么说,一记警钟将我砸晕orz……
  这里有九曲回肠的深巷子,却没有香浓美酒,我一直在纠结情节必须合乎逻辑,却忘了菇凉们和自己的乐趣在于欢乐的搅基,对不起orz我是罪人……
  至此深知看到这里的妹纸多么不容易,虽然我也很不容易(滚蛋好伐~~~)以后会主意少泼一阵清风庭院深深等废话,给每个毅力坚韧的菇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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