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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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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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衿平静的看他一眼,目光里有浅淡的鄙夷,却并不明显,他抿了抿嘴角,虚假的笑了下,毫无诚意的恭贺道:“哦,恭喜阁下大难不死!您过谦了,阁下的面目如此发人深省,见之难忘,赵某记得清清楚楚,阁下若是不信,赵某可以当场为你画一幅肖像。”
  
  百毒老叟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瞧他半边姣好的眉眼,就不难推出他也曾风度翩翩登楼望月,后来因为心术不正毁了半张脸,心性急转而下,便成了如今这副人鬼不像的德行模样。可到底,他的脸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别人说一次,就像在他心上踩了一脚,他蒙面多年,江湖人早不知他面貌如何,而赵子衿此举,无疑是并着脚在他心头刺上活蹦乱跳,他气血上流涌上头,赤红着双眼剜过来,恨不得将赵子衿千刀万剐,到底心里还残留一丝理智,叫嚣着冷静下来,不能中了这小子的激将法。
  
  百毒老叟紧握双拳,告诫自己不要中他奸计,可他不做点什么,又觉得怒气蓬勃的恨不得吐血,只能占占口头便宜,咬牙切齿道:“趁着还能开口说话,你就多说几句吧。”
  
  赵子衿瞥见他青筋暴露的手背,就知他已气的七窍生烟,他接着不露痕迹的挑衅,面上一本正经,道:“赵某爱说不说,这个就无需阁下操心了。前几日阁下掳走我父王,我就想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阁下将赵某的祖宗十八代都搂的一清二楚,我却除了百毒老叟一个空荡荡的名号外一无所知,所以啊,我就想了个法子。”  
  
  百毒老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哑巴迷药,疑了眼睛戒备的盯着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赵子衿突然甚为开怀的露了个笑脸,炫耀似的接着道:“我家阿恽,不仅写的一手好字,连丹青也是平沙一绝,画人尤擅,连大理寺卿都夸他,画的简练又传神。之前我中了金蚕蛊,你给他那张方子上的草药都寻不到,他便画了一些阁下的肖像,准备到岭南去张贴,预备找到你的老相识或是老仇敌,或许能救我的命——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而耽误了,正好前辈上门找茬,我也没时间去岭南探察,就属下带着画像,去了一趟晋中的蓟北楼,也晓有收获……”
  
  蓟北楼三字一出,百毒老叟终于变了脸色,蓟北楼是江湖中所有消息的聚集地,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诡异地步。赵子衿竟然派人去蓟北楼查他底细,百毒老叟身上沁出一层虚汗,却强作镇定冷笑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好骗么?而且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赵子衿道:“我知道了当然不如何,可若是岭南的著闲首领邱璧……”
  
  百毒老叟突然怒喝一声闭嘴,身形暴起朝赵子衿疾掠而去,赵子衿暗笑一声阿恽果然猜的不错,其实根本不关蓟北楼什么事儿,那都是顾恽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小道消息里推测出来的。
  
  赵子衿一拍马鞍从马上飘起,迎着化成一道虚影的百毒老叟跃去。两道黑影瞬间交接而后弹开,各自后飘着一蹬树干,再次在空中相遇,眨眼间就交手不下二十招,掌风阵阵踢腿抬膝,招招都是凌厉的杀式,意图将对方毙于掌下。
  
  原来,百毒老叟之所以再也沉不住气,就是因为赵子衿说出了那个邱字,这就相当于间接的识破了他的身份,若是放他活着,散布出他的身份,邱璧山必然穷极天涯海角,会将自己碎尸万段。
  
  他本是岭南著闲首领家的二公子,因痴迷炼蛊受人煽动,溜进禁地偷蛊,恰逢父母正在换蛊,被他这么一打断,登时就蛊虫反噬双双而亡,他那时鬼迷心窍,又受了惊吓,偷了金蚕蛊就逃出了著闲,镇族之宝无端失窃,许多被金蚕蛊压制的蛊虫纷纷作乱,著闲因此差点遭逢灭顶之灾。他大哥邱璧山后来查出是他在作祟,便发了通杀令,他在江湖无处容身,才诈死披上黑布,变成了百毒老叟。
  
  树下也乱成了一锅粥,百毒老叟被赵子衿牵制的瞬间,王府的影卫突然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人数不多,却是由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和幽国的禁卫战成一团。
  
  赵子衿被金蚕蛊吸去半成功力,可百毒老叟依旧打不过他,因为赵子衿如今百毒不侵,他的蛊虫对他完全失效,他又断了一只手,战况迅速急转直下。他在空中一个鹘子翻身,避过赵子衿摘叶飞花灌注内力的柳树叶片,脚尖在树干上急蹬两下,飞快的瞟了一眼树下也呈现出败势的幽国禁兵,他骂了句饭桶,不进反退,身形在树影间穿梭,几个起落很快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十分俗套的狠话:赵子衿,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王府的影卫很快将敌手收拾掉,影卫掀开马车帘子,老王爷担惊受怕的脸立刻露了出来,大伙长吁一口气,进去给老王爷松了绑。赵子衿钻进马车,立刻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说他不该涉险,赵子衿笑的腼腆,任老爷子暴跳如雷,等他熄了火,难得温情的拉着他爹的手,说了句他最不擅长说的掏心话,他说:爹,对不起,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是阿恽,其次才是你,可就算是其次,也要重过我的命。
  
  赵引怔然半晌,将他儿子满头异常的白发揉乱。父子二人回到怀南王府,赵子衿心里梗着个疑问,就算这次是出其不意,百毒老叟退让的也实在太过容易,其中必有蹊跷,他想了两日仍旧不思其解,不过到了第三日清早,他就知道了。
  
  老王爷再次失踪了,他的卧房里留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迹歪斜扭曲,可笔锋和走向,就是出自老王爷之手,上头写着让赵子衿九月十五那天,到洛城外的崔嵬谷,一决生死,落款之人除了百毒老叟,后头还沾了一个名字,幽明鉴——
  
  赵子衿将信纸捏成一团碎末,这才想通百毒老叟的最终目的,他根本不是想引自己去襄水城,他就是想将他往战场上引,除了百毒老叟,想让自己死的还有幽明鉴。襄水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他那次突袭,不过是将这场对阵,提前了一个月而已。
  
  他爹赵引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被百毒老叟下了“迷虫”。迷虫雌雄一双,类似于苗疆的情蛊,由雌虫控制雄虫,分别种入施术者和被控方,这种蛊虫会让种入雄虫之人丧失本性,听从施术者的命令,距离几里之外都可以控制自如,十分了得,也很罕见,不过他连金蚕蛊都弄得到,一对迷虫又算什么。
  
  赵子衿想起纸上那一页歪扭的字迹,心想蛊虫尚未完全适应,他爹赵引定然是在半清醒的情况下,用尽意志抵触着写出这封信的,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那时,他是什么心情。
  
  信纸后半段威胁他并没看完,他甚至不需要看,就知道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得去,不然按照百毒老叟的性子,英明尽毁晚节不保那都是身外事,他不能让赵引,屈辱的死在战场上。
  
  赵子衿连夜收拾了行装,驾马朝西南奔去,此去凶险不明,他只来得及在王府留下一封书信,等顾恽回京的时候上门来取。彼时,北上的小道上,顾恽正冒着风雨朝京城赶回。
  
  君朝西南我朝北,漫路策马北道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仓皇的将剧情接到了战场,没错,很早很早之前,战场就在这里噗噗噗





☆、第九十三章 祭祀祈福

  
  云锣城内张灯结彩,一来是重阳将近,二来是药方差不多已经研制出来了,旁人还未见痊愈的迹象,可顾大人身边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却是已经精神十足,虽然仅此一例,可也叫人士气大增。
  
  容梓是瘟疫里挺过来的第一人,大病初愈脸上却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喜色,这小个子整天不言不语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于他的深沉,韩牧之是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
  
  沿河的情况慢慢回苏,渠道也已经完工,只待月中霜降后,河水降落至最低点,便可炸通泄洪,水患至此就快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让百姓们重新整顿起庄家和房屋,让沥湿的荒野重新长出绿树个庄稼。
  
  初五那晚电闪雷鸣,弄得人心惶惶,到了最后却是干打雷不下雨,天边的闪电亮了半宿。顾恽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总是忍不住去想赵子衿,就算拖出枕头下他上月末写给他的平安书信,也压不下那股子不安。
  
  他索性起身披了件长衫,开了窗子倚在一边,心里合计着就这几日,他就回平沙,站了没多久,就见赵子衿带回来的两小子从廊下溜出去,在院中蹲下,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捯饬什么,神神叨叨的。
  
  两人捣弄一番,其中一个站起来,个子瘦条高些,是韩牧之,容梓则跪在地上,朝四面八方磕了个头,然后对着正北方,低低的念着什么,两手飞快的动作,看不清手势。紧接着韩牧之掏出火折子,吹亮点了一支蜡烛,蹲下立在容梓面前,容梓拿着一叠纸样的东西点燃而后撒开,跪在原地姿态奇怪的三跪九叩,每叩一次,他就竖起手掌对拍两声。
  
  顾恽不知道这里哪里的风俗,可他大概能看出来,容梓是在做法事,至于是替人求平安,还是渡鬼早安息,都是好意祝福。
  
  顾恽本来准备回踏上去睡,转身的瞬间却看见满地余热未尽的散碎符纸,竟然全部飘起来朝空中聚拢,金红色的火光掺杂着深灰,慢慢排列成三个铭文字,那复杂的笔画他就算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也能一眼认出来认识,灰烬写出的字,是赵子衿。
  
  顾恽脚步登时钉在了原地,看见字的瞬间,他心里的不安扩散,隐隐结成一道不祥的网。
  
  跪着的容梓突然摸出一把刀割破了手腕,将嘴唇压在伤口上吮吸,韩牧之站在他旁边,膝盖弯了弯,像是要去拦他,手都伸出去了,却什么都没做。
  
  容梓恍若不觉,他吸了自己一口血,两手扣起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鼓起腮帮子对着空中悬浮的字喷去,几乎完全变成灰色的字体接触血沫,瞬间亮起烈日一样的亮光,然后爆裂破碎成千万碎片,朝四面八方飘去。
  
  这是祈福的祭礼,顾恽在书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只是那处记载由人转述,如何祭祀并不明确,只是这种金光,却绘声绘色的记录过,像是金色的微小萤火,飘散中遁去行踪。
  
  顾恽震惊之下来不及感激,脑子里没有容梓为何会这个,也没有容梓为何要替赵子衿祈福,他满脑子都只剩一个念头:赵子衿怎么了——
  
  做完这一切,容梓像是筋疲力尽一般跪也跪不住,身子一软就朝左边歪倒,韩牧之连忙丢了拉住接住他,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顾恽听到了,因为他直接从窗户里爬了出来,就快走到二人身边,一向警觉的韩牧之因为担心过头而没听见这动静。
  
  韩牧之将容梓靠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捏他动脉,一边给他缠伤口,一边压着嗓子低叱:“傻啊你,不就是一口血么,犯得着割这么深么。”
  
  容梓听上去很虚弱:“不懂就别瞎说,这样只会显得你愚昧无知,去,给我弄点红枣银耳汤什么补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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