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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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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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永乐欣喜的表情时,解缙知道自己成功了。因为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杀手锏,而这道杀手锏则准确无误地把住了永乐的脉搏!

解缙的杀手锏就是高炽的嫡长子——朱瞻基。朱瞻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他出生未久,就正赶上建文削藩,燕藩靖难。当时的永乐,可谓是焦头烂额,日夜生活在紧张之中。在这段充满刀光血影的日子里,俊俏可爱的小瞻基成了永乐排解愁绪的开心果。也正因为如此,永乐对这个孙儿总有着一股特别的关爱之情。而瞻基也着实争气,打小便聪明伶俐,显示出过于常人的天赋。而作为瞻基的父亲,高炽因着自己过于文弱,不招父王喜欢的教训,也有意照着永乐的模子来培养这个儿子。在细心的教育下,瞻基不仅把唐诗宋词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打拳,这让永乐这个当爷爷的喜得乐不拢嘴。就在几个月前,刚进京的金忠还跟他提起,说年仅六岁的瞻基,已嚷着要骑马射箭了!

有这么一个孙儿,永乐欣慰之余,时时又生出这样期许:虽然瞻基年纪还小,但看眼下的势头,只要培育得法,将来定成大器!

解缙没有见过远在北京的朱瞻基。但永乐对这个小皇孙异乎寻常的喜爱,他却从金忠等燕藩旧臣口中数次听及。与金忠等人随口一说不同,解缙却在这个六岁孩童身上动起了心思。在他看来,永乐在高炽与高煦之间更宠爱后者,这一点是永乐本人的私心,也是高炽立储的一大梗阻。要让永乐下定决心选择高炽,就必须要改变这一不利局面。

直接打压是不行的。皇帝的私情,解缙一个外臣无从置喙;想让半生戎马的永乐打心眼里接受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大殿下朱高炽,解缙自忖没这份本事。但朱瞻基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永乐宠爱瞻基,且这种宠爱甚至在高煦之上。而瞻基是高炽的亲生儿子。在争储一事上,瞻基和高炽是合为一体的。只要能将瞻基直接引入争储当中,那高煦在私情上的优势就会化为乌有!看清这一层,解缙精心准备了一整套说辞,就是要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派上用场,完成对高煦的最后一击!

果然,继眼中流露出惊喜后,永乐的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解缙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继续道:“皇长孙天资聪颖,有太祖与陛下之风,此正圣君之资也。若能得名师精心调教,将来必成大器。陛下既有此等佳孙,又何愁大明将来积弱?即便大殿下仁弱,但有圣君相继,朝廷再行开拓亦非难事!”说到这里,解缙悄悄瞄了瞄永乐,见其连连点头,遂放心的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道:“至于太子体弱,此亦不必多虑。陛下春秋正富,继续执掌天下二三十载不成问题。届时大殿下登基,即便其有不豫,长孙也已成年,断不至有主少国疑之虞!如此看来,以大殿下为太子,于我大明其实并无大弊!”

解缙将瞻基抬出,三下五除二便将高炽的所有劣势统统抹去,此等李代桃僵之手法运用得是炉火纯青。其实瞻基不过是个六岁小童,虽然眼下看起来资质颇佳,但将来如何其实谁也说不准。将这样一个人物说成未来明君,无论如何也有些过了。可解缙吃准了永乐宠爱朱瞻基,故坚信一定能蒙混过关。

解缙的猜测十分正确。如果说永乐对高煦还有些许不满意的话,对于瞻基,他却是完完全全的宠爱与欣赏。而之所以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感觉,既得益于瞻基本身的聪颖,也与祖孙间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密感情不无关联。

永乐挺身而起,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了几圈,旋又猛地坐下,淡淡地对解缙道:“时候不早了,尔道乏吧!”

“阿,臣告退!”解缙也不多说,一撩袍脚跪下,干净利落地磕了个头,然后轻轻退出门去。尽管永乐并没有道出他的想法,但聪明的解缙,已从他的神情中清楚地知道了答案。

出得殿门,解缙孤身站在空寂的丹墀上,深深吸了口气。半晌,他抬头一望,天空中圆月高悬,繁星点点,好一个绝美的中秋之夜!

……

当年十月,永乐首次向内阁透露,欲立高炽为太子。

永乐二年正月,皇帝下旨,召皇长子朱高炽、皇二子朱高煦进京。

永乐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周王朱橚进颁《九章》,朝中大臣再次上表,请立皇太子。这一次,永乐终于应允。

永乐二年四月四日,皇长子朱高炽受封为皇太子;皇二子朱高煦封汉王;皇三子朱高煦封赵王。持续了近两年之久的国储之争,至此告一段落。

第二章 扬帆西向



按照洪武初年修建时的布局,南京外城城墙以内,被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其中东城是皇宫和朝廷五府十八衙门所在;北城多用以驻军;西、南、中三城则为坊市,京城士民和达官贵人皆居于此。在中城西安门外大街往北一些,坐落着一座占地甚广的宅院——汉王府。

汉王府原是归德侯陈理的府邸。陈理是元末枭雄陈友谅的嫡子。陈友谅当年雄踞江汉,气势十分之盛,后鄱阳湖一战,其被朱元璋击败,身中流矢而死,陈理在武昌投降,被朱元璋带回应天,于此大宅幽居。因陈友谅在世时曾自称汉王,故京城士民通称陈理家为汉王府。再后来,陈理一家被送往朝鲜安置,其府邸就空置了下来。永乐册立太子后,将陈理旧宅赐给高煦,作为其在京城的王府,正巧高煦的封号也是汉王,此宅由是更加名副其实。

这一日中午,汉王府前的汉府街上扬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门房小内官跑出来一眺,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正奔驰而来。待到府前,领头的骑士翻身下马,将马的缰绳扔给前来迎接的内官,又随口问道:“王爷可在府中?”

“回纪大人的话,王爷用完午膳,现下正在书房与史复先生叙话!”小内官答话的语气十分恭敬。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来者官服上绣着代表三品武官身份的虎纹补子——这种级别的官员,王府内官见得多了!而是因为——眼前这位,是汉王最为倚重的铁杆心腹,锦衣卫指挥同知纪纲。

自打投效燕藩后,纪纲便开始了自己的飞黄腾达之路。济南一战,纪纲的淹城计策虽然最终未被采用,但仍得到了永乐的赏识。其后,纪纲一路升迁,到靖难后期已官至燕王府纪善——这是金忠曾经做过的位置!靖难功成,永乐大封旧部,纪纲属于中途投效,又没有直接军功,自然不可能封爵。但永乐也不亏待他,针对其果敢狠辣、善于揣摩人心之秉性,永乐授他锦衣卫指挥同知之职,将其纳做天子鹰犬。纪纲倒也果真没埋没这个鹰犬角色,这一年里他屠戮不归附的建文旧党,追查逃亡的建文旧臣,为永乐新朝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

不过纪纲为人心狠手辣,干的又是周兴、来俊臣之流的营生,这等人物,自然不讨一般朝臣欢喜,那些建文旧臣更是又恨又怕,暗地里恨不能生吞其肉;而作为靖难功臣的金忠,也对其作为深恶痛绝。金忠和建文旧臣都是高炽那边的人,纪纲既然不招他们待见,为寻求靠山,自然而然就同高煦搅和在一起。当初争储之时,纪纲暗中没少给高煦造势,无奈最后仍功败垂成。不过尽管高煦没当上太子,但纪纲却深知其之势力,认定这位汉王才是唯一能庇护自己的大树,故一直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也正因为这份坚定不移的“忠心”,高煦对他愈发宠信,并视之为自己的头号心腹。

听得内官答话,纪纲答应一声,遂撇下一众随从,大步流星进府而去,守门的侍卫们也不阻拦,任其畅通无阻直入府内。

待进书房,高煦却不在里面,纪纲逮着个婢女一问,方知其已和那个史复进了西园,纪纲遂又折而向西,待穿过几扇月门,一个巨大的花园便出现在眼前。

汉王府西园原为旧汉王府内的一片荒地。高煦入主此宅后,将其开辟出来,挖池修山,种上名贵花木,供自己闲暇享用,并以自己的名字,取名为“煦园”。

在后世的历史中,煦园的地位一度十分显赫。公元1912年,孙中山在此园暖阁内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始肇华夏民主之基;再后,这里又成为国民政府的总统府所在。而在永乐二年的这个秋天,当纪纲站在月门口伸头一望时,发现高煦正与一个面蒙黑纱的黑衣青年文士,对坐在池塘对面竹林下的一个小石桌旁,另有两个小婢女拿着蒲扇,站在他们身后轻轻扇风。

纪纲从池中央的木桥穿到对岸,这才看清二人是在下象棋,见此情景,纪纲不由微微一笑。

下象棋似乎是唯一能让这位武人王爷安静下来的嗜好。本来,象棋对弈虽源远流长,无论名门、市井均有流行,但通常来说,还是下里巴人们玩得更多一些;朝廷大臣,即便是武臣出身,为了附庸风雅,还是更多以围棋对弈。不过眼前这位汉王行伍里厮混多年,焚琴煮鹤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不屑于为附庸风雅而委屈自己。因此这象棋也就成了他平生的一大乐事,多年下来,其棋艺虽不能说达到国手水平,但在大明宗亲中却是稳坐头把交椅。

纪纲到来时,棋局正到最紧要关头。高煦见得他,只是指了指旁边空着的石凳,示意他坐下,旋又目不转睛地盯向了石桌上的棋盘;至于一旁的黑衣文士,则更是纹丝不动,似乎就没发现有人前来一般。

见黑衣文士对自己视若无睹,纪纲心中稍有几分不快。不过他并未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棋局。一看之下,纪纲不由微微一怔:此局由高煦执黑、文士执红。而这棋面上,黑子已只剩下一车一马三兵,连相也残了一个;而反观红子,则尚有二车一炮五卒,相士也都齐全,正围着高煦的老帅猛攻,高煦左右支绌,已渐成不支之势。纪纲观高煦下棋次数不少,虽见其偶有失利,但也都是小负,像被欺辱成今日这般,倒是从来没有过。高煦又抵挡一阵,虽未有再折子,但终究不能挽回局势,遂把棋局一推道:“不料尔竟如此厉害,不下了,不下了!”

文士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把左手一挥,旁边的小婢女示意,忙把桌上棋盘收起,然后又端上一盘切好的水梨。高煦拿起一块死力啃了一口,嚼着梨肉含糊不清地道:“史复,尔从哪里学来的象棋本事?本王浸淫此道多年,从未输得这般彻底!”

被叫做史复的文士不紧不慢地从托盘内拿起一块梨,将脸部黑纱撩起到鼻下,张嘴小嚼一块,待咽下后,方用嘶哑的嗓音淡淡道:“若论棋力,臣不仅不胜殿下,反而还稍逊几分。殿下之败,败在心急太过。”

“哦?”高煦忙问道,“此话怎讲?”

史复将瓜放下,仍一副不慌不忙之态道:“对弈者,棋力固然重要,然心境亦是成败关键。殿下方才一开局便咄咄逼人,然却太过急迫,臣既察觉,遂不动声色,明为防守,实则在暗中布局。待二十余回合过后,臣万事俱备,则行引君入瓮之计,将王爷右路车马俱诱过河界,继而以主将诱之,使您欲罢不能,终陷入臣预设之圈套当中。试想,若殿下一开始不急于求成,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试问以臣之能,又岂能在这区区四五十合内便轻易得胜?”

史复娓娓道来,高煦听得是连连点头,而一旁的纪纲听着,回味之余却觉得其不仅是在说棋,其话中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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