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三国归隋的统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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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三国归隋的统一路-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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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那瑰很嚣张,需知即便在匈奴人全盛的年代,汉朝也只是将公主远嫁给匈奴单于,而没有过汉朝皇帝迎娶匈奴公主的先例。何况,西魏文帝已经封了一位皇后——出自吐谷浑部族的乙弗氏。
  乙弗皇后的祖先世居青海,北凉灭亡,她的高祖乙弗莫瑰率部归附了北魏。乙弗家自莫瑰以下,连续三代与北魏皇室关系密切,长子都被招为驸马,女儿则多嫁作王妃。文帝与乙弗氏相处多年,两人感情笃深,阿那瑰的要求让他左右为难。
  身为国君,没有情感自由可言,家事即国事,而西魏没有拒绝的本钱。文帝选择屈服,大统四年(公元538年),他诏令乙弗氏退居别宫,出家为尼,改纳柔然公主郁久闾氏为皇后,又派使者赠送柔然大笔的金钱与丝帛。
  阿那瑰得了西魏人的好处,就和东魏为敌。他扣押并杀害了东魏派来的使臣元整,然后领兵大肆抢掠幽州范阳、肆州秀容等地,东魏的北方边境不安宁了。
  东魏有实力打退柔然的小规模进攻,但也不可能像北魏鼎盛时期那样发动几路大军主动出击,揍得柔然人找不着北。高欢的谋略,自然不在宇文泰和西魏文帝之下。他派遣亲信张徽纂,作为新的使臣前往柔然,一面向阿那瑰申明,东魏政权才是魏国的正统,不可助纣为虐;一面利用柔然与西魏之间潜在的矛盾,大做文章。
  西魏文帝虽则废了乙弗氏,两人依然旧情未了,藕断丝连,这引发了柔然公主郁久闾皇后的嫉恨。阿那瑰听说宝贝女儿受了欺负,岂肯善罢甘休,张徽纂乘机在阿那瑰耳边聒噪,说文帝与宇文泰作恶多端,弑杀孝武帝,用皇室疏族的女子冒充假公主和亲,现在又要加害郁久闾皇后。阿那瑰勃然大怒,于东魏兴和二年(西魏大统六年,公元540年)春天,率领大军渡过黄河,攻打西魏,前锋逼近夏州(今内蒙古乌审旗南)。
  西魏国内一片哗然,人们纷纷传言,柔然此举是为皇后兴师问罪。文帝叹道:“岂有因为一个女子而兴兵百万的?哎,世人因此而议,朕有何颜面去见将帅们!”这无奈颇有几分与马嵬坡前的唐玄宗相似,只不过毫无实权的文帝的话语权更为微弱。他下令将乙弗氏赐死,以换取阿那瑰的退兵。
  西魏与柔然的关系,至此已濒临断绝。偏偏西魏的运气又够坏,过了几个月,郁久闾皇后难产而死,阿那瑰决定倒向东魏。他派人去东魏朝贡,为儿子庵罗辰请求联姻。东魏挑选了常山王元骘的妹妹乐安公主,改封为兰陵长公主(相当于由孝静帝认作妹妹),许配给庵罗辰。此事发生在兴和二年的秋天,次年(公元541年)六月,高欢亲自送公主与丰硕的礼物至楼烦(今山西宁武)以北。《资治通鉴》将此事放在公元535年,并误以为公主嫁的是阿那瑰本人,很错。东、西魏与柔然的和亲,西魏在先而东魏在后,来龙去脉叙述最为详细的,是《北史·蠕蠕传》。《魏书·蠕蠕传》的记录语焉不详,《资治通鉴》却以《魏书》为准,于是出现了公元535年“由是柔然不复为寇”,而公元536年又有“柔然为魏侵东魏三堆”的自相矛盾的说法。真正的“柔然不复为寇”,应由公元540年算起。
  公主远嫁的这一年,东魏另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一部新型的法典《麟趾格》在麟趾殿问世。“格”,作为一个完整的法律形式,第一次登上中国历史的舞台。什么是格?简单而言,就是供官员参考、补充律令的实用法规。北魏的正式法规,即《北魏律》,其框架脱胎于《汉律》以及其后的《晋律》,经过多次修订,到了宣武帝的正始年间定型,又称《正始律》。为了弥补《北魏律》的漏洞及不足之处,以应付不断变化的时局,临时的法规“格”在北魏末年开始被推行。《麟趾格》的挂名主编是高欢的世子高澄,编撰者包括三公郎中封述、散骑常侍温子升、御史中尉崔暹、侍中封隆之等,分为十五卷。《麟趾格》并没有在效果上帮助东魏及其后的北齐解决官吏贪赃枉法的严重问题,但在形式上却为后来的《北齐律》奠定了蓝本。北周统一北方,隋代北周后,法律制度几乎照搬北齐,隋文帝开皇三年(公元583年)颁布的《隋律》,其篇名与《北齐律》完全一致。
  东魏有“格”,西魏则有“式”,即公文章程。这里头贡献最大的,还是苏绰。河桥邙山战役之后的数年里,宇文泰改革时政,苏绰尽心竭力给予支持,裁汰官吏、置立正长,完善地方基层组织(所谓正长制,正即闾正、族正,长指保长,是北魏三长制的衍生版),并全面施行屯田,以资军需。
  大统七年(公元541年),苏绰在西魏颁布了六条诏书,依次为:一、治心;二、敦教化;三、尽地利;四、擢贤良;五、恤狱讼;六、均赋役。这些诏书,从儒家思想的角度阐述官员施政的要领,引经据典,语言流畅。宇文泰阅后,十分欣赏,便要求西魏全体官员认真诵读和体会六条诏书的精神,并定期考核,不能通晓六条诏书,或者不懂计帐的,一律取消做官的资格。宇文泰又颁布十二条职制,进一步监督官员。十二职制加上之前的二十四新制,由苏绰加以损益合订,总成五卷,在西魏全境实施,称为“中兴永式”,因颁行于大统年间,故而又称“大统式”。“格”与“式”这对新生事物,与“律”、“令”一起,逐渐走向制度化,到唐代成为四大法律形式。
  配合政治上的改革,宇文泰又迈出了军事改革的坚实一步。大统八年,他下令设置六军,建立府兵。“六军”的制度,出自《周礼》:“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宇文泰“借壳上市”,实质差别很大:周代的六军,主要指兵制单位;西魏的六军,则侧重于组织单位。“六军”,后来发展为由六名柱国大将军统领的军队,宇文泰将原本他一人拥有的柱国大将军之职,分归多人担当。每名柱国大将军各督两名大将军,每名大将军再各督两名开府,总共二十四军。府兵专事训练与打仗,不入户籍,无须担负赋税。兵民的分离,使职业军人的数量与素质大幅提升;树形结构的管理,则有利于军队的协同作战。
  府兵制初显雏形,东面刀兵又起。守卫弘农的王思政为加强防御,移镇河东,在地势险要的玉壁(今山西稷山西南)修筑城池,直接面对东魏晋州的西南边境,距高欢所在的晋阳也只有七百里路程。高欢把玉壁城视作头号眼中钉,他率大军从汾、绛两州进入西魏,扎下四十里连营,意欲全取西魏的河东地区。

二五、邙山的遗憾
  屹立于悬岩巨壑之上的玉壁城,仿佛命中注定要成为高欢的伤心地,这一次仅仅是个开始。高欢的排山之势唬不了跟随宇文泰出生入死的王思政,高欢的劝降书以并州刺史之职为饵,也打不动王思政。王思政的回信诘问高欢:“可朱浑道元倒是降了很久了,怎不见您老兄给他封个刺史哪?”
  可朱浑道元出自怀朔镇,与高欢有旧交。他在侯莫陈悦帐下与宇文泰对抗,失败后投奔了高欢,其实算不得降。高欢只封他了车骑大将军,他便非常满意,死心塌地效力于东魏。王思政的问话挑起高欢心中无名怒火,他下令围攻玉壁,非要擒住王思政不可。
  王思政守御得当,攻城战持续了九天,没有一点进展。到了第九天上,天色大变,突降暴雪。东魏军队准备不足,士兵大批冻伤冻死,粮草供应也困难起来。高欢无奈,只能撤围,回到晋阳后气恼不过,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回应王思政的“挑衅”。
  一波方平,一波继起。玉壁之战次年,东西魏主力在河南邙山再燃战火。这场战役的直接导火线,是东魏的虎牢守将、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向西魏献城,间接导火线,则与高欢那位好色的世子高澄脱不开干系。
  高仲密本名高慎,是高乾的弟弟,高敖曹的哥哥,与高敖曹一样以字行世。平心而论,高欢对高家兄弟是不错的(或许借刀杀掉高乾让他多少有些愧疚吧),东魏的汉人将领得到的待遇,无出其右。(高欢的血缘是汉人,却已完全鲜卑化,又娶了娄昭君这位纯粹的鲜卑女子为妻,潜意识里认为鲜卑高尚而汉人卑贱。关东汉人与鲜卑人数量相仿,作为统治者,他得调和两方关系。他跟鲜卑人说:“汉人是你们的奴婢,男人耕地,女人织衣,供你们吃穿,让你们温饱,你们为何欺负他们呢?”又跟汉人说:“鲜卑人是你们的佣客,得了你们的衣食,为你们打仗,使你们安宁,你们为何憎恨他们呢?”这样的劝诫短期内确实有缓解矛盾的效果,可人为划定等级贵贱,造成了民族之间的长期对立,到了高欢的子孙辈时,各种弊端终于暴露无遗)高仲密本来没有任何叛变的动机,之所以走上“投敌”之路,得感谢高澄同学的“特别关照”。
  经历了相府风波的高澄虽然有所收敛,但到处留情的恶习并未更改。高仲密在晋阳任御史中尉时,一个偶然的场合,高澄见到他的妻子李氏,惊为天人,便上前挑逗。李氏不从,竟被高澄扯破了衣裳,李氏脱身回家哭诉,弄得高仲密寝食难安。
  高仲密与高澄此前已有积怨。高仲密的前妻是吏部郎崔暹的妹妹,高仲密休弃了崔氏,改娶李氏为妻,与崔暹由亲家变成了仇家。崔暹呢,正好是高澄身边的红人,《麟趾格》的制定,就有他的功劳。高仲密在选任御史的问题上与高澄多次发生冲突,怀疑是崔暹在背后构陷,一直提心吊胆地防着高澄。现在高澄看上了李氏,高仲密半是气愤,半是害怕。高欢派他出镇虎牢,他便暗暗有了外逃之心。高欢有所察觉,下令由虎牢镇城奚寿兴负责军事,高仲密只管民务。高仲密别无选择,索性杀了奚寿兴,连人带城投降西魏。
  虎牢在洛阳以东,扼守着北上山西与河北的两条要道,进可攻,退可守,是兵家必争之地。河桥邙山之战,侯景就是从虎牢发起反击,一举扭转东魏的被动局面。宇文泰意外收到如此厚礼,自是难以掩饰兴奋之情,他亲率大军,命李远为前驱,到洛阳接应高仲密,又派于谨攻下柏谷(今河南偃师东南),进围黄河岸边的河桥南城。
  这一系列行动,发生在大统九年(东魏武定元年,公元543年)的二月中到三月初。宇文泰发兵的地点,是在关中的华州,从收到高仲密的降书到抵达河桥,至少用了二十天。这足以让高欢在晋阳从容调集十万大军,赶到黄河北岸。
  根据战后伤亡情况判断,宇文泰全军的数量,与高欢相当,或是稍稍处于劣势。宇文泰的战略目的是接收虎牢,打通潼关-弘农-洛阳-虎牢的河南一线,然后才是与河北的高欢抗衡的问题。为阻止高欢迅速进兵,他退到西面的瀍水,从黄河上游顺流放下点火的船只,要烧毁河桥。高欢也有对策,部将斛律金派人在河里排起一百多艘小艇,艇上装载铁链,火船一旦靠近,就用铁链锁住,铁钉钉死,拖到岸边。河桥得以无恙,高欢大军顺利渡过黄河,来到了五年前两军交战的场所——邙山。
  五年里,高欢的战术思想显然又有了提高,沙苑冒进的那位高欢已不见了踪影。他丝毫不着急追击宇文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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