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by_stunningk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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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高中by_stunningkat-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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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生签了两本病历,放在护士站里头,意有所指地说:“你看看他家属,就知道了。”

107床家属来的时候,好多护士都和他打招呼,显然已是很熟悉。
那也是个年轻人,他见我面生,问:“咦,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刚调来的。”我说。
“噢,你好!”他向我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我叫钟天志,床上那个帅哥是我男朋友。”

我见过病患们各种稀奇古怪的关系,一点也不惊讶。

我第一次查夜房时,钟天志还没走。他把脚搭在床沿边,正全神贯注地玩手机。
见我来,他连忙站起来,说:“你来啦!”
我尴尬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的饱满元气是从哪里来的。
“我刚才看到他手动了!”钟天志兴高采烈地说:“赵主任在做手术,我找不到他,我只好上网查。这是好事,对吧?”

我真不忍心打击他,深度昏迷的人有些微小动作,不代表就是苏醒前兆。
我只能笑着,不回答。

他见我不做声,大约心里已有数。可还是信心满满地说:“他会醒的。”
他好像在给自己催眠,自欺欺人地重复道:“一定会醒的。”

还有一对情侣也常来看他。

年轻一点的那个叫盛安,他总是匆匆来又匆匆走,看起来冷漠又不好接近,更是很少和我们说话,但赵主任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大约在私下打点过。
年长一点的那个叫宋清让,会待得久一些,人也和善一些,三天两头带点吃的用的给我们,东西都不贵,不过很有心意。也常和我们聊天,护士站的姐姐妹妹们都最喜欢他。

他说他曾经是107床患者的高中老师。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我有时进屋给患者做检查,听见钟天志在自言自语。听了一会儿,我又发现,他其实是在跟患者说话。

他说,盛安的婚礼在美国,可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办。
他说,你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要再赖床了。赶快起来,咱们开开心心的,一起去美国。
他还说,我知道你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等着来羞辱我,你可不能就这样揣着它们一辈子啊。

他说话的时候,总带着明显的,悲伤的神色。
他大概说了很多患者还没昏迷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我看得眼眶发酸。

我很想告诉他,钟天志,时间这样快,一分一秒地在走。你的心上人忙着在死亡边沿打转,早就听不见你的忏悔了。

那之后的几天,来了个漂亮的女演员,我在看的电视剧里有她。
我这才想起来:钟天志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她气势汹汹地走进107房间,隔着窗子,我看到她和钟天志在激烈争吵。钟天志似乎一直在叫她安静,她却偏不,声音越来越高,尖锐得刺耳。
我看不下去,走进房间,说:“孙小姐,病房内禁止喧哗。您再这么大声说话,我得叫保安了。”
孙小姐瞪我一眼,又对钟天志说:“几个月不回家,我要的通稿你也不配合,你们钟家不想要保护伞了是不是?!”
钟天志还是那句话,“出去再说。”
“我不出去!”孙小姐一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颐指气使地冷哼一声:“成宿成宿的睡在医院里,就为了个死人!”

“他不是死人!”钟天志忽然失控地大吼道:“他没死!”

这一嗓子的气势,不止孙小姐被吓得呆如木鸡,我也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摔在了地上。

钟天志红着眼睛,看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你给我出去,出去!”

孙小姐讪讪地走了。

没过多久,听说孙小姐离了婚。又过了两个月,有人来医院里带走了钟天志,两天后才回来。

常来看107床患者的那对情侣也来得次数更多了。
病房里一排沙发,他们三个总坐在沙发上聊天。虽然多数时候是盛安和钟天志在说话,宋清让会在在病房里挂一些象征平安喜乐的祈福牌,或者整理鲜花。
有时他显得有点疲倦,就靠在盛安的肩上睡觉。看起来睡得很香,好像盛安的怀抱是天下最好睡的床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从未因任何人而停下过它的脚步。
我以着旁观者的身份在他们周围,渐渐地忘了作为一名医护人员的理性立场。

我也和他们一样,开始等待奇迹的发生了。

某天下午,钟天志去楼下食堂吃饭。
我正值班。

107床的监控器忽然警报大作,我叫值班医生一起过去,给了一剂药。
我和医生在那等了一会儿,他的心跳和血压都恢复了正常。

我俩长出一口气。
过了没两分钟,他醒了。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第一个字:“水……”


监测他体征,一切正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辉。”他说。
“知道自己在哪吗?”
“医院。”
我在病历上写:认知正常。

我问:“知道你紧急联系人是谁吗?”
他半晌没说话,我又问了一遍。

然后,他的目光挪向门口。借着午后两点的灿烂阳光,他笑了。

“知道。瞧,他刚回来。”

…你相信奇迹吗?
…我相信。



番外2、“the wedding day”上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盛安和宋清让要搬新家了。

盛安每天都要抽时间去新家亲自监督工人装修,美其名曰这房子是自己亲手建起来的,这里的每一个柜门每一块瓷砖都有自己一份。
这时宋清让就会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得了吧,你就是帮人家递了几颗钉子。”

交房那天,有两只喜鹊飞到阳台上唱歌,宋清让说这是个好兆头。

屋里暂时还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盛安叉腰站在卧室里,似乎在思考什么。
宋清让在楼下便利店里买了喝的回来,见他望着白色墙壁发呆,坏心大起,拿冰饮凉他的脖子。
“哎哟!”盛安被冰得一激灵,回头见宋清让一脸得意,遂伸手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属老鼠的?回来也不做个声。”
宋清让咯咯直笑:“谁让你自己没听见。”
盛安低头去亲吻他。

两个人亲昵地闹了一会儿,才听宋清让问:“想什么呢刚才?”
盛安说:“买床。”
“买。”宋清让又问:“这有什么可想的。”
“我想买个很小的床。”盛安比划着:“从这儿到这儿就够了。”
宋清让说:“两个人睡也太挤了吧。”
“挤才好呢。”盛安的手一直揽着宋清让的腰,他得意洋洋地说:“这样你就会因为怕掉下床,然后一直抱着我,我也一直抱着你。我们每天都抱着睡觉。”
宋清让失笑:“就因为这个?”
盛安斩钉截铁地点头:“就因为这个。”

“这和床可没关系。有的人天南海北,但是心在一起。有的人虽然挤在一张床上,心却隔了十万八千里。”宋清让说完,亲了亲盛安的嘴唇,“买张大的吧。”

盛安眼睛里闪着光,他说:“我爱你。”
宋清让笑着回答:“我知道。”


… “for better or worse”

盛安最近的事业好像不怎么顺利。早出晚归又成了家常便饭。
宋清让问他,他也不明说。

有天晚上,宋清让盘腿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上网,一只手滑动网页,另一只手机械地扔一颗网球出去,Chaplin叼在嘴里跑回来还给他,他再扔出去。
如此循环往复,宋清让心不在焉的,Chaplin倒是玩得尽兴。
盛安的时候,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客厅,全不见愁色,看起来兴高采烈,就像他往常一样。
他在宋清让身边坐下,脑袋凑过来看屏幕:“看什么呢?”
宋清让狠狠合上笔记本:“你今天睡沙发吧。”
盛安:“啊?”
“你再这样强颜欢笑地对着我,就别上我的床了。”宋清让说。
Chaplin玩到兴头上,叼着球在宋清让脚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
宋清让接过来扔远,Chaplin撒丫子跑过去捡。

盛安说:“我不想让你担心。”
宋清让没好气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看不出来了?”
盛安眯眼看他,试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一定是因为太爱我了。”
宋清让才不上当。

盛安这才说了事情始末。
宋清让听完,问:“你能解决吗?”
“说实话?”盛安苦笑:“我不知道。”
宋清让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一技傍身,总不至于没饭吃。”
盛安仰靠在沙发上,揽着宋清让的手无意识摩挲他的肩膀:“如果我不能给你买星星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宋清让没回答,又打开了怀里的笔记本。
盛安仰头躺倒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宋清让的声音:“盛安。”
他坐起身,温驯地回答:“怎么了?”
宋清让望着笔记本透着冷白色荧光的屏幕,缓缓说:“我爱上你的时候,别说星星,你连只好点的钢笔都买不起。”

盛安虽不说,心里却暖烘烘的。他一本正经点点头:“看来你真的很爱我。”
宋清让忍无可忍地砸了个抱枕到他脸上:“滚开!”

晚上盛安果然没有睡沙发,不过宋清让看得出他心事重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他在床上天翻地覆的。
凌晨两点,宋清让听见盛安在翻身。他轻轻叫了一声:“盛安。”
盛安遂从他背后抱住他,声音就在他颈边:“快睡吧。”

宋清让翻身过去,面对盛安,说:“你很聪明。”
盛安说:“我知道。”
“你有能力。”宋清让说。
“我知道。”
“你有耐心,又肯坚持。”
“我知道。”

“还有,你长得很帅。”宋清让说完这句之后想了想,然后小声说:“活儿也挺好的。”
盛安笑出声,亲了亲他的脸,说:“我知道。”

宋清让接着说:“我很爱你。所以,别让我失望。”

盛安望着他沉默不语。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窗外月色朦胧。

良久,才听盛安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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