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耳前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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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前朝事-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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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开始了。野兽。
  轻轻抽出腰间的佩剑,这是一旁的刘彻看到微光里,治焯压低身子时脑中的想法。
  每当替他长剑出鞘时,他都能嗅到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平日是没有的,可一旦自己有危险,他就立刻化身兽人,诡异凶残。
  这种时候,他从来不会输。
  刘彻笃信治焯,可当他透过坐席的缝隙环顾,却心里一落,此次刺客数目也太多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暗沉的光线,可以看到对面角落里的几个人根本纹丝未动,木梯上却正轻轻地从楼下踏上更多的刺客。
  恐怕酒肆里的客人都是,总共不下三十人。逼近的身影个个壮实彪悍,且身手轻盈,敲上支挂窗的淅沥雨声在二楼宽敞的室内显得嘈杂无比。
  不远处抽腰刀的声音。
  刚传出来,就只见治焯猛然膝盖发力往前疾跨一步,黑暗中一线由下划上的白光,“嗤!”随即转成从左至右的红线。
  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血腥气浪扑面而来。
  四周骤然微亮。
  “哗!”窗外一声惊雷,地面上已赫然地有了三具尸体。
  “当当当!”三枝铁箭随即被治焯挥鞘劈下。
  必要的防备给仍在逼近的对方带来了机会,“喝——!”革靴重踏着地面冲过来,几弯月牙状腰刀急速斩向治焯的头肩。
  治焯双手持剑,身子无力落下似的一倒,随着骤然拧转下坠的力度,从右向左斜拉下一段泛紫电的白光,闪电中击出一片血雾。
  惨叫此起彼伏,一个脖颈,一个胸腔,一个命器,一个膝腱,彪汉纷纷倒地,腰刀悉数落下。治焯就势往旁边一滚,起身时提剑就近划断了一个男人的喉管。
  刘彻寒胆望着换了位置,从而此刻正面对着他的男人。那双眼里的光芒犹如玄铁锻铸的利器般冰冷尖锐。
  四面破风之声,不知有多少弹丸同时射来。
  治焯错身抡剑,错金剑身撞开从边角射向刘彻的槐砂丸,峭霜发出刺耳的啸叫。与此同时,其余数枚弹丸击中他无暇自顾的身体。
  “噗!”治焯紧闭的双唇喷出一口血。
  刘彻见状讶然跪直身体。
  他立即用袖缘擦去,可那被天色映得发蓝的脸,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具血已流尽的尸体。
  只有眼中的光仍显出警觉凶狠的兽性。
  察觉异样猛然回身,治焯纵剑飞刺,三名刺客倒下。
  “哗啦——!”又一贯惊雷。
  顷刻之内尸骨成堆,浓厚的血腥随着湿冷的风直封喉头。
  四周围的人影开始踌躇不敢上前,但闪电的光芒刺破竹帘,却映照出治焯脱力单膝跪地、用剑支撑身体的样子。
  刘彻皱紧眉头。
  他所向披靡的骁臣怎么了?弹丸之力颇巨,刘彻安然无恙,但小火呢,是脏腑被击中了么?
  一瞬间,刘彻仿佛看到了治焯死去的样子。他攥紧手里的剑,首次有了恐慌。
  “咔!”治焯喉头发出的声音,明显有液体喷出,口中吐出的气似乎比吸进去的更多。
  “且慢!”对方有人开口。
  “我等与壮士无仇,尔何苦以身作盾?我等要取的不过是暴君刘彻的狗命……”
  “善也!”治焯打断对方,笑道,“先跨过我的尸首罢!”
  “休怪刀剑无眼!”
  一个高大的身体直冲过来,治焯抽剑刺过,才察觉对方是死士,挥出腰刀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刘彻掩身处的支挂窗。
  随着那具尸体扑地,旁边的木窗棂也“哗啦”被劈断,一束光让他们顿时暴露无遗。
  七八枚发亮的槐砂丸飞弹而出。
  包围圈中无法躲开,刘彻迅速举席挡住,铁砂弹丸猛击席上的力度穿透过来,刘彻吃痛一颤。
  四五把环首刀反着雨天的阴郁光芒逼近。
  治焯竖起铁剑,薄刃在眼前侧成一条银色的细线。他缓慢移动脚步,双方对峙,步步为营。
  屋角处响起扳动悬刀后弩弦的“铮”声,六七枝铁箭闪着银星呼啸而来。
  “陛下留神!”
  “上!”
  “当当!”铁器相击出零星火花。
  一道闪电骤然亮起,白光之中几股血红“唰”地喷上地面,又有几具身体轰然倒下。
  与此同时,“笃笃”几声,三枝箭在离刘彻不远处没入墙面。
  “小火!”
  治焯一身好武艺,却只能在刘彻身前的方寸之地被动防守。是死了吗?
  视野恢复的时候,刘彻见挡在他身前的颀长身影仍握剑挺立,但见脚踝处有鲜血大量流出,浸红了踩在竹席上的白色角袜。
  恐怕必死无疑了。
  “砰!”刘彻惊疑中听到楼下一声巨响。
  剩下几名执短兵的刺客孤注一掷叫嚣着,拼了命似的挥刀向治焯砍下,治焯举剑迎挡的臂膀上竖起三枝插在肉中的箭,锁骨下方也穿透了一枝,这种伤根本不可能再挡住任何攻击。
  正在刘彻这么想时,只听见“噗——”的声音,冲向治焯的刺客相继口喷鲜血,绵软倒下。
  后颈全部深深划过一柄寒剑。
  几双惊诧无比的眼睛还未瞑合,又听到远一点的角落里传来长剑破风之音。操纵远程兵器的刺客不堪短兵相接,在一片眩目的剑光中,一声高喊:“饶命!……壮士饶命!”
  沉静的声音透过风雨声,一字不落传了过来:“可。以你供词作为交换。”
  治焯又喷出一口腥血,听到这完全不在意料内的声音,震惊地朝那个人望去。
  周身袭来的剧痛让他神志混淆无法站稳,举起剑用力刺进地面,却无法再支撑瘫软的身体。
  很快有一双手托稳了他。
  “小火!”疾走的脚步声,一片黑暗中,刘彻的声音传来。
  “陛下请放心,这点伤,还不足以致命。”
  “是么?”刘彻顿了顿,“请问侠士是?”
  那个声音毫不犹豫:“小人是中丞大人座下剑客,关靖。”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弩机:有发射器的类似弓箭的远程武器。
  悬刀:弩机的“扳机”。
  

  ☆、卷十七    峙

  北军卫士很快赶到。
  就在关靖报了“家门”之后,多双革靴奔上杜康二楼,地面木板的震动显出浩大的声势。
  中尉西门胜亲自快马加鞭赶到,策马长鞭执在手中:“微臣……”
  一眼看到四围混乱血腥的场面,他浓密髯须覆盖的阔腮微微动了动,话语从咬紧的牙关逼出:“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横七竖八的尸骨堆中,却见刘彻衣衫干净,冠发不乱,身边一名俊美青年搀扶的治焯受了重伤,浑身血污。
  刘彻皱着眉头把目光从治焯身上移开:“不算晚,就一步。谁让这是意外呢?”
  “微臣该死!”
  “这件事朕不会轻易就算了!”
  “唯。”西门胜低眉咽了口唾沫,“但中丞大人伤得不轻,请陛下先起驾回宫。”
  刘彻担忧地又侧头望了一眼:“也罢,立马请太医尹杼方急赴中丞邸宅!”
  “遵命!”
  在西门胜三番请求下,刘彻由大批北军护送,不得不直接回宫。
  他坐进宫中加急驱来的玉辂,如果说天子不该惊魂不定,那他此刻的状态只算一点失落而已。
  撇开刺客的问题先不去想,他也无法舒展眉头。治焯为他受伤不计其数,他却从未有过刚才那种感觉。多次以为治焯会倒下,并且再也醒不过来。
  也许是他近来的变化,让自己认为他越来越像一个“人”,而非过去是一堵不会死,或者说无谓生死的城墙?不知为何产生这种想法,总之昔日的小火正在离他远去。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小火仗剑出现在殿门外,当着文武群臣,步步慎重行至殿阶下,眼中的稚气不知何时已褪却干净。
  当时天色阴郁,他望过来的视线停留一刻,便俯身稽首。
  声音沉闷似从地面以下传上:“炳自今日起不复存在,无宗罪臣治焯愿倾尽性命追随陛下,效犬马之力以谢陛下既往不咎之浩荡隆恩。”
  他就是自那一刻起变成“墙”的吧,连名字都是对他“国治恢宏显耀”的祝义,但此刻一切又复杂起来。
  车舆微微晃动,刘彻暗叹一口气,挑起眉梢:“治焯的门客?”
  “侍奉中丞大人回府的那名男子吗?”
  御道上,西门胜策马与刘彻并行,接口问道。
  “你知道他?”刘彻掀起舆帘。
  西门胜沉吟着:“并不清楚……”他拽着缰绳略微俯身,“刺客之事是他通报都般令的,而臣刚好也在。”
  “来历不明的人你也信?”
  西门胜怔了怔:“他当时说完话后翻身就上了都般令的马,就算是追马也……”看到刘彻眼中射出责难,他立刻垂下眼,“因为事关陛下安危,加上他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无赖,就……”
  “哼,又一个易受人外貌蛊惑的人!”
  “……那么中丞大人他否认了么?”
  “他?只怕是失去神志,无法否认罢了。”
  “……”
  “此事日后再论,他救驾有功,武艺也不逊色。我大汉有这等猛士也再好不过……”
  马蹄和车轮声渐渐远了,御道尽头是宫墙之上,下过雨后通透如洗的紫蓝天幕。
  ◆◇◆◇◆◇◆◇◆◇◆◇◆◇◆◇◆◇◆◇◆◇◆◇◆◇◆◇◆◇
  治焯并未失去神志,而是十分清醒。
  婢子替他换了衣物,在太医们清洗伤口之后便被支走;小窦坐侍在门外,治焯命他不传唤就不必进来;同时以“伤状难看,妇人不容一睹”的借口,拒绝了自己妻子的视探,却没有让这个来意不明的“关靖”离开。
  次间中低矮的木榻让所有景象一览无遗,太医检视伤口的整个过程,关靖都默然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
  尹杼方是宫中名医,七十岁高龄,人清瘦,白眉白须,双眼清亮,宫中人都说他像是神官下凡,也因此,他得到刘彻更重的信赖。
  但他体力不如青壮太医,为治焯检伤把脉之后,他便皱着尽白的眉头坐到一边,饮着热茶,指点后辈动手。
  “中丞大人,这几枝箭可是弩机所射?”
  治焯身上新伤叠旧伤,若不是顾及关靖毫不遮拦的目光,周身叫嚣的剧痛几乎湮没他。尹杼方问,他只能放开紧咬的牙关:“……唯。”
  尹杼方点了点头,对其余太医吩咐道:“短箭箭镞有倒刺,所幸未射中肺叶。”他抬起手指了指治焯锁骨,“这一枝射穿了,剪断箭镞,从前面拔;另外几枝,用匕首先切开皮肉,再慢慢取……”
  治焯无语望着他,尹杼方朝他笑了笑:“中丞大人是在想,老朽对人主和夫人绝不敢做这种事,是罢?”
  年轻太医们已在动手,治焯尽力正坐,浑身是汗,又不能不回尹杼方的话:“晚辈不敢……晚辈在想一个故事,叫‘庖丁解牛’。”
  尹杼方一阵大笑,末了指着治焯右胸那道足月没有怎么恢复,经过城西一事再次裂开的剑创道:“大人说老朽是庖丁,可老朽也就只解了一半。这一道如何得来?”
  年轻太医们捉着匕首,在他身上又割又拔忙碌不停,治焯眼前泛黑,实在没有力气再开口,谁知一旁静坐的关靖出声接道:“那是剑伤。”
  治焯一怔,其余人也停了停。尹杼方放下手中茶盏,抚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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