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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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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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数太多。可总好过我们刚才立马要葬送性命的下场。
  后面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脑子里转瞬便想过极多极多的凶吉变数和应对之策。
  可太傅只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淡淡笑问道:“阮欢,你说完了?”
  我顿时只好咬牙。
  太傅再笑一声。
  “你说,”他的声音依旧淡淡,“我会信你的胡诌吗?”
  说完这句他再次抬指,要朝侍卫做手势。
  正在这时,一直一言未发脸色苍白的慕容静霆突然开口。
  他的嗓音一向低沉,此刻听来,更显厚重无比。
  他语调平平地道:“他没有胡诌。”
  我心中暗喜。
  他虽然平日里面瘫严重言语无趣,不过关键时刻也还算是明晓事理之人,知道该如何配合我演戏的。
  我刚想继续造声势,他突然侧身,一把抢过我手里装着郑子佩遗物的包裹。
  我一怔。
  就这功夫,他极其干净利索地翻开包裹,毫不迟疑地将里面所有的药方,统统都投入到地下一个水洼里。
  雨已经下了一会儿,水洼颇深,纸张沾了污水,上头的墨迹瞬间融化开,变成模糊不清的灰败之像。
  然后他伸出一脚,踩入水洼里,用力碾了一碾。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一瞬便毁走了所有的药方,毁走了我们的希望。
  我勃然大怒,跳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叫道:“你疯了吗?”
  他往后踉跄退开两步。
  我不死心,蹲身还想捞已经烂成一团的药方。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飘来。
  “解药的方子已经毁了。郑子佩也已经死了。”他依旧语调平平似乎没有含住任何感情地道,“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解毒之法。”
  我已经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由气急,抬头望他。
  果然,他指了指我,沉声道:“林献寒,你放了他,我就告诉你解毒之法。”
  太傅看住他,良久后答了一个字:“好。”
  “我信不过你。”慕容静霆立马道。
  “那你要怎样?”
  “我要亲眼看着他被送入南疆国境,你再也无法害他。”
  太傅在雨里沉默一会儿,冷笑道:“你信不过我。我又如何能信过你真有解毒之法?”
  “你的确不会知道我是否真有解毒之法。”慕容静霆闻言浅浅一笑。
  有水汽在他的笑容之上绽放,绘出飘渺云霄的模样。
  然后他靠上岩石两手一摊,无所谓道,“大不了,你到时候发觉我撒谎,再杀了我好了。”
  
  

  第三十四章:

  太傅上下打量他半天,倏然笑道:“有意思。”
  说完这句他收剑,又道:“当年均传慕容静霆年纪轻轻却冷若冰霜心如止水,我看也不尽然。”
  也不尽然。
  这句话撞上我的心头,催生出莫名的情绪来。
  于是我站直身体,十分镇定地对太傅道:“太傅,你别相信他!他必是打定主意要让你杀他来活活虐你。就算他知道解毒之法,他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慕容静霆闻言微微起身,想来拉我。
  我甩开他,继续对太傅道:“你看他什么都能忍的性情,你就应该明白我说得不假。”
  太傅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半转身,回头看着祭祀台上已经被雨水打熄的焚香。
  雨似乎小了一些,他头顶的冕旒摇晃,和着雨声发出细微而哀悯的声响。
  “没有关系。我可以先答应送他去南疆。”他道。
  我十分生气。
  他们两人在这里商议我的生死,却没有人听我说话。
  我刚想说什么,太傅又道:“慕容静霆,不是我不明白你的伎俩。我让你多活一日,便是多对得起阮双一日。”
  他一边说,一边走回祭台,重新燃着了香。
  香气袅袅,迷糊了他的神情淡雅。
  他就这样立在雨里,形容落寞。
  然后他抬头,看着慕容静霆,平静问道:“十三年前,真的是我亲自逼死了阮双吗?”
  慕容静霆敛容,简短回了一个字:“是。”
  有一片枯叶随着风雨飘落,再一次打灭了太傅手中的香。
  太傅抬眼看了看,笃定地又点燃了它。
  “待我诚心祭祀完,我们就送他去南疆。”他道,口气温和而虔诚,宛如手里的燃香。
  说完这句他再也不理我们,只是缓缓跪下,什么也不说,怎么也不动。
  有雨丝打在他的眼睫上,又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他的神态自然,只有薄唇微微翕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与阴阳相隔的另一头的情人说话一样。
  不知为何,这一幕看得我莫名有些难过。
  慕容静霆却不为所动,扭头冷哼一声,甚是不屑的样子。
  我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无名火倏地腾腾而起。
  我反身,一把抓住他,吼道:“你哼什么哼?你以为你就比太傅好吗?”
  他有些诧异地隔着雨帘看着我。
  我愤怒无比,只觉这漫天漫地的雨水落下,能够熄灭太傅手里的香,却不能够浇灭我心头的怒火。
  “你连你的姓名也不告诉我!你欺我瞒我当初对我别有用心居心不良!你和太傅有什么两样?”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扯他领口,将他扯了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明明晓得我会担心你,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去自寻死路?为什么还要扔下我不管?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放弃了我,我就能死心就能忘记你吗?”
  说到这里我恨恨呸了一口:“你倒说说看,你这样伤我的心,和太傅究竟有什么两样!”
  他面色苍白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我直接再呸一口蛮横打断他:“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我背书不好听不懂!”
  然后我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大声道:“我以前就说过,你若敢就这样离开我,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我不仅不原谅你,我还要化成怨鬼,生生世世缠住你,让你……”
  “阮欢!”他终于开口打断我。
  我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是死都不怕么,难道也会怕不举么?”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刺激了他,他突然挺身,仰头凑近我,十分厌恶地道:“你是柳源的外孙,我已经为了你放过了你母族不取你性命,你还要我怎样?”
  我住口不说,依旧怨毒无比看着他。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流淌下来,又滴落在他的脸上,浅浅泛出白色的缥缈水汽来。
  “我要你和我好。”半晌之后我喃喃道。
  他怔怔地看着我。
  我觉得我的脑子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清晰,因此我俯瞰他,隔着雨帘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扔给他:“是的。我要你和我好。我要你和我一起赏花一起品茶一起睡觉一起说话!”
  说完这句我重重喘气,咬唇抹了一把脸上雨水,等他回答。
  可是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突然松开手,重新仰天躺下,如那一地枯草泥泞,凄凉至极地看着我。
  然后他轻声开口,语气如雾如云,缥缈过无尽哀伤。
  “你以为我不想吗?”他道,“我忍不下去的时候会想……我绝望的时候会想……我孤单的时候会想……我一直一直都会想……”
  我呆呆望着他。
  他却侧过脸去不看我,只微微抿起唇角笑,一双好看的眼睛莫名闪着光。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会想。会想会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会想那个人在哪里,会想那个人什么模样,会想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回头,眼神凄美而无奈地看着我,问道:“可是,阮欢,为什么我能够想的时候你不来?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我已经不能再想的时候再闯进来呢?”
  我默默看着他。
  雨小了许多,飘落在他的脸上,凝固不动,好像是结成了冰霜。
  我咬了咬唇。
  “生得晚又不是我的错。”我垂头小声辩解一句。
  他闻言笑了。
  然后他伸手,摸上我额头的伤口。
  “痛吗?”他问。
  的确很痛,痛得我觉得脚底下的石头都晃了一晃。
  于是我抓过他被剑割伤的手,回道:“和你这里差不多痛罢了。”
  可他的脸色倏然大变。
  我正不解,便又感到脚底下的石头晃了一晃。
  电光石火之间,我倏然想起那密封得并不严实的土罐子。刚才我心急着要出来,并没有完全按照古宜所说的做法。
  古宜说,伏火之法威力甚大,可碎城墙。
  不过,方才用来炸秘道的效果,看上去不是很好,似乎是威力没有完全发挥的样子。
  慕容静霆已经不顾一切用受伤的手反推我,要将我往外推出去。
  我想也不想,直接反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受伤甚重,被我死死抓住,便动弹不得。
  他用力抽了一下,大约发觉力气没有我大,脸上便一瞬闪过慌乱的神色。
  我与他相处多日,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紧张。
  我朝他笑了一笑。
  我知他想先救我,可他应该也知,我却是想先救他的。
  所以我一把拉起他死死抱住,扭身往外扑了出去。
  可才将他的身体转向外面,我就听到背后一阵巨响,随即后背上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我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还没有来得及喷出,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以为我昏迷了很久,可我没有。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依旧还在山顶上。
  只不过雨停了。太阳再一次出来,微悬西天。
  空山新雨后,我努力吸一口气。
  我还活着呢!
  我十分高兴。
  然后我看到,慕容静霆正抱着我,那一张绝色无双的容颜此刻惨白到了极点。
  我朝他抿唇,道:“我觉得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
  这话说完,我觉得自己似乎牵动了什么伤口,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吐血很不舒服,我皱了皱眉。
  他看着我,沉声道:“你是觉得拼了自己的命救我很光荣,是吗?”
  雨过天晴,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想了一想,道:“你现在可知道我的感受了?”
  他一愣。
  “你可知道你三番四次自己寻死的时候我的感受了?”我补上一句,“你自己现在倒知道不爽,可你什么时候顾及过我的感受了?”
  他沉默不语。
  我觉得他天性孤傲,就连吃饭也喜欢端着个架子。如今这般,应该适当给他个台阶下。
  于是我放柔声音道:“你若要顾及我的感受,便不要和太傅尔虞我诈,直接告诉太傅不伤你的解毒之法,然后你把自己的毒和太傅的毒都解了,和我一起回南疆。”
  他浑身颤了颤,咬住薄唇抵死不说话。
  我沉吟片刻,又道:“你也无需隐瞒,我看得出来,你是晓得解毒之法的。我前面那些关于郑子佩的话,歪打正着,都不是胡诌的。”
  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太傅不会出尔反尔拿了解药后杀我们的。”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可大概是受伤颇重,所以我视线模糊,只见远远有不少人影,也看不清楚。
  我不由再次皱了皱眉,只好接着道:“阮双已经死了。如果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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