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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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外史-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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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屈鹤在一旁边切菜边看李大年做面。

    第三天,屈鹤在一旁边切菜边看李大年做面。

    可是他一点都不急。

    越茗想,反正那二十两银子是打水漂了,索性也不管了,让小花雕在后院的桂花树下摆了一张摇椅,旁边的小几上放着新出的芙蓉桂花糕,鲜奶豌豆黄。

    这两样糕点,听起来挺普通的,可是里面都有大讲究。

    普通的桂花糕收集桂花是要在地上铺上一条长席,然后把树上的桂花用竹篙打下来,再拢于一处,捣碎成泥。

    越茗这天字第一号吃货,嫌这样有失风味,说什么“挑媳妇自然是处子之身的最好,吃花是一样的道理,那种全开全蕊的,香是香,可是已经过了鼎盛时期了,就像是嫁过人的女孩儿一样,即将零落成泥碾作尘,不如半开半合含羞带怯的花蓓蕾”,因此饕餮楼做桂花糕的原料竟是女孩儿们一朵一朵从树上面摘下来的花蓓蕾,二十几个人一天也就摘得了一斤,做成桂花糕,嘿,薄薄的几片!

    鲜奶豌豆黄最贵贵在这“鲜奶”二字,是刚下的初牛乳密封起来在火上烤,浓缩出炼乳,和豌豆黄拌在一起蒸,自然是极为鲜香。鲜奶并不是不可多得,可初牛乳并不多得,母牛产犊后三天内的乳汁才可称之为初牛乳。物以稀为贵,所以初牛乳现在在市面上的价钱也不便宜。

    越茗坐在椅子上,摇啊摇,被白花花的日头蒸的昏昏欲睡。

    簌簌的桂花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整个人都熏得像朵大桂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借花眠……”

    越茗低低地哼着,荒腔走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小花雕,还有几天是陈公子的祭日?”

    小花雕走上前,低低地回了一声:“爷,您天天比着三餐问,今天一天都两遍了,晚上再赶上夜宵,您也问一遍。陈公子走了两年了,您也该放下了。”

    “蠢材!我问你还有几天是陈公子的祭日,你和我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干什么?”越茗两眼一翻,像坨棉花一样瘫在摇椅上,摇椅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

    “爷,你别生气,我就是那么一说。还有三天就是陈公子的祭日,他是中秋节那天走的。”

    越茗斜着嘴巴笑了一下:“他可好,一个人跑到阎王那里去唱戏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把九五之尊、冥殿之主吊上手?哎……”

    小花雕的脸色很难看,拭了拭眼角。

    “爷,你看你,每逢这个时节就说些让人掉泪的话,让小人我都狠狠掉了几场眼泪。”

    越茗那桃花眼提拉过来,忽的抬起一脚,踹在小花雕身上:“你这死孩子,哭什么哭?!去!到管账的那里支一吊钱,去买些烧埋的纸钱和冥币,去年你买的那一点点小纸钱,只怕陈公子到现在早就花完了。等没几年我也下去了,他要是和我告状,说是挨了饿受了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小花雕捂着屁股,讪笑:“爷,你别老说丧气话,什么叫‘没几年也下去了’,您是多福多寿之人,一定是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的。”

    越茗瞪着小花雕,嘴角勾上去,像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看了一幅没脱光的春宫。

    “呵呵。”他扶额,日头迷得他头有点疼。

    

    屈鹤正在给一只松江芦花鸡放血。

    李大年站在案板前,案板前摆着昆山大麻鸭、猪皮、青鱼、毛鱼、螺丝和黄鳝骨,就等屈鹤手里那只鸡。

    “今天第三天了,你看出一点门头没有?”

    屈鹤抬眼,刀下的碗里盛着满满一盘猩红的鸡血,芦花鸡的脑袋蔫耷耷地伏在屈鹤的手上,一身白衣上面没有粘上一点污渍,清爽,干净,不像话。

    奥灶面讲究的是先做浇头,母油浸、大曲喷、姜打汁、撒葱花。汆鱼大火爆,表里一致,爆出的鱼才会好看又入味。

    汆好的爆鱼用肉汤、鸭汤和提炼好的原汁,加上姜汁、葱段、陈酒、食糖,用旺火烧透,在用文火煮醒,这样的浇头才会妙到极点,入口滑腻酥软,势如九曲回肠,甘怡美绝。

    再做面汤。

    鸡鸭、毛鱼、黄鳝骨头、汆爆鱼剩下的鱼头、螺丝、肉皮、猪骨、牛骨放在一个大镬里熬煮,得一碗浓郁的汤。

    加十三位滋补的中药,能让汤味更加鲜香。

    浇头,面汤,还有细面,三者合一,汇上红油,撒上大蒜叶子,一碗热气腾腾的奥灶面就出来了。

    看着简单,说起来也就是七八道的工序,可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山中。

    看是一码事,说是一码事,做是另一码事。

    屈鹤把芦花鸡扔在案板上:“我想试试。”

    吓!

    李大年掏了掏耳屎,怕刚才是自己耳朵堵了。

    “你说啥?!”

    “我想试试。”屈鹤说,怕李大年没听清,又补了一句,“我想做一碗面。”

    呵。李大年心里的小九九开始懂了:这小子太狂了,才三天,而且只是看,从未上手,奥灶面看起来简单,可是内有乾坤,他一个从来没有颠过勺的屠夫就敢上。

    看屈鹤自信满满的样子,李大年深觉要是不好好打击他一下,这娃以后估计就要爬到他的脑袋上去了。

    “那你就试试。”李大年挪了挪脚,给屈鹤腾了个位置。

    屈鹤提着杀猪刀站在案板前,先把大青鱼开膛切片,这是他的老本行,自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接下来的汆鱼、配汤……

    把李大年吓到了!

    ……

    啊,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宛如天雷。

    半个时辰后,当屈鹤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奥灶面出现在李大年的面前时,李大年发出以上那句感慨。

    这两碗面无论是出色的卖相还是浓郁的香气都和李大年做出来的别无二致,盖在上面那半条小青鱼,似乎看上去比李大年的还要更酥软一些。

    李大年汗颜,手里的玉烟杆几乎没握住,差点在地上摔的粉碎。

    屈鹤一脸淡然,眼中甚至有淡淡的笑意,和他刚刚杀完一头猪的表情是一样的。

    “相公。”软绵如三月飞絮的声音飘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花孔雀一样的越茗。

    越茗看着桌子上的奥灶面,笑道:“哟,李大年,这个时候你做什么面啊?”

    李大年脸涨得通红,敲了敲手里的烟杆。

    “咳咳……少东家,这个面不是我做的?”

    “李大年,这面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我们饕餮楼,除了你谁还能把奥灶面上面那层红油烧得像红绸子一样,不是你做的……”越茗顿了顿,看向一旁淡定如常在擦刀的屈鹤,一身寒毛竖起。

    “这面是……是相公做的?”

    越茗说了一句废话。

    捡到了宝啊,真的捡到了宝。

    就好像上六必居买酱菜,正赶上人家搞促销,买一盘酱萝卜,送了三罐酱仓瓜,赚大发了。

    越茗一把捉过小花雕,激动地说:“快,快去把石榴给我找过来,要是她不肯来你就说有奥灶面吃,外加三个咸鸭蛋,快去!”

    小花雕飞也似的去了。

    “相公,你真是,你真是……”越茗语无伦次,非拥抱无以表达激动之情,一个飞扑,在屈鹤的怀里小鸟依人。

    来饕餮楼也有半个月了,屈鹤对越茗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像拎小鸡一样把八爪鱼似的粘在自己身上的越茗弄下来,顺便拍了拍身上的灰,云淡风轻。

    石榴端着红缨枪飘进来,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吃面。”

    小花雕忙狗腿地把两碗奥灶面推到石榴面前,顺便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要是石榴被屈相公的面给药死了,待会还要他来收拾。

    石榴拨开头发,拿起筷子,端起饭碗,正要开吃。

    李大年有些怕……

    “石榴。”

    石榴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在片刻钟后把碗里的面风卷残云了。

    然后又端起另外一碗,也呼噜噜下了肚。

    吃完抹了抹嘴,正要走。

    越茗问了一句:“石榴,今天的面怎么样?”

    石榴顿了半天,飘来一句:“好吃。”

    李大年的表情如同被天雷击中。

    越茗又问:“比之前的面怎么样?”

    石榴,“更好吃。”

    李大年的表情如同被天雷击中两次。

    “好了,石榴,你走吧。明天晚饭多奖你三个咸鸭蛋。”

    石榴点点头,蹭的一下飞的没影了。

    越茗看屈鹤的表情很复杂,原本以为天赋异禀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边了,这就好像你拾了一块小土方回来准备垫桌子底儿,结果发现那是失传多年的和氏璧!

    我的娘诶,太惊悚了!

    如花

    中秋节。

    月亮圆的像个饼。

    饕餮楼今天热闹得非比寻常,因为饕餮楼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月饼。

    这个饼有多大?

    当时饕餮楼为了蒸这个饼,花了三天的时间请了三个篾匠花了三十根湘妃竹做出一个可以放三头活猪的大笼屉;三个木匠花了三天用三块紫檀木拼成大模子,上面雕满奇花异卉百鸟朝凤等祥瑞图案;厨师们花了三天的时间采购月饼馅儿所需要的材料和面粉,最后还加了三味世所罕见的香料;伙夫们在火炉旁边守了三天三夜,才看见笼屉里飘出的白色热气。

    香味远播,京城口水泛滥。

    这么神奇的饼自然要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名字,小花雕手里承着笔墨纸砚,跪在他的老东家——越子居的面前,等着这位前前前前科状元郎取一个能够让这块饼青史留名的风雅名字。

    越子居众星拱月般被人群围在中间,凝神屏气,望月抒怀:“这块饼是天赐神物,最主要的特点是——大,所以名字里面加个‘大’字最好。”

    众人中不少是京城中的名流,或是达官贵人,或是文化大家,或是富商巨贾,都是附庸风雅之人,听了这个话,脑袋都快点到地上去了。

    “越老说的极是,如今太平盛世,这个饼的出现也是承恩之物,‘大’字既能够表达圣恩浩荡,又能够显示这个饼的特点,最好啊,呵呵。”

    越子居握着手腕粗的大笔饱蘸墨汁,大笔一挥,在洒了金粉的熟宣上写了五个大字。

    众人探了脑袋过去一看,纸上的五个字力透纸背,苍劲如松!

    写着——好大一个饼!

    这五个字像是一块大棉被,顿时把刚才还人声喧喧的饕餮楼捂得没了一点儿声音。

    “咳咳,大拙即雅,‘好大一个饼’一语道破这个饼的天机,不愧是才名满天下,越老为一饼题字的事情一定会流芳后世。”一个人用正经到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人群中许多人应和。

    越子居嘿嘿嗤笑,把手里的笔往一旁一丢,擦了擦手,笑的细眉细眼:“小花雕,拿刀来,切饼!哎呦,急死我了。”

    他早就想要要尝一尝这块大月饼,可是这些人非拦着他,酸文假醋一番才让他吃饼,等的他好不耐烦。

    刚刚拿到刀,越子居忽然想起他那个宝贝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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