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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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安-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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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从见嘴唇抖了抖,咬牙切齿骂道:“混蛋!”
  秦君斐一点头,大方承认:“我是混蛋。”
  顾从见睚眦欲裂,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硬是要把自己伪装成老虎:“滚!”
  原本秦君斐是真打算和顾从见春风一度的,但看顾从见要跟他同归于尽──说好听点叫生死与共(……)的架势,瞬间改变主意,打开车门走下去。
  车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顾从见急忙把所有门都牢牢的锁上,一刻未停的把车子摇摇晃晃的开进了胡同。
  秦君斐看着踉跄的车子,不知怎的,没有快意,反是有些……担心。
  顾从见从后视镜看到曾经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美人渐远的身影,身体像受到了重创一般伏在方向盘上。
  王所安羞辱他。秦君斐羞辱他。
  原来自己做人真的挺失败。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片段,关于那个黑色夏天所有的刺激性记忆。死亡通知书、父亲的骨灰、秦君斐的父亲、同学的冷嘲热讽、秦君斐的最后一击……还有、还有染血的床单和手术室刺目的灯光。
  所有的一切都绘成了那年夏天最可笑的一卷讽刺画。
  那时候他还买不起墓地,就把骨灰盒寄存在了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处。他还想着要带秦君斐来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一盒骨灰,哪怕秦君斐的父亲就是凶手。顾从见想,这一切和秦君斐无关,秦君斐是秦君斐,秦君斐的父亲是秦君斐的父亲,二者毫不相干。
  短短两周内他纷纷失去了父亲、爱人、朋友、孩子,也许当初就这样死了也挺好,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继续牵肠挂肚,更不会在十多年后还被人提起,被人羞辱,逼迫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失败。
  他隐隐有些责怪祝青颂,那个时候来的那么及时凑巧做什么,就让他死在家里,带着孩子一起去找孩子的爷爷不是很好?
  顾从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意识的加大了油门。
  上了主路,他知道自己已经超速,但是无所谓,他脑袋里隐隐出现一种想法,但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缩影,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但他继续加大了油门。
  闯了一个红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喇叭声,不间断的一下又一下的响,催命似的,恍惚间,眼前只有一辆氢气瓶运送车的车体越来越大。
  突然间被随手扔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两声,是秦君斐发来的短信。
  顾从见扫了一眼,上面是一连串数字。
  王所安的电话号码。
  他蓦然惊醒,猛地一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地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
  顾从见靠在椅背上直喘粗气,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做什么?
  。。。。。。。。。。。。。。。。。。。。。。。。。。。。。。。
  顾从见在给王所安打电话。
  他交了罚单,扣了分数,被小交警教育了一顿,但这些他都没放在心上,被放走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犹自颤抖不已,他很想立刻就拨过去,听听他的声音,想象着他晒得有多黑。
  但是车里,是一个不安全的地方。只有家,才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无限度包容你的温暖怀抱。
  进了家门,鞋子都没有脱,关上门,厚厚的遮住落地窗的窗帘把房间遮挡得无限昏暗,经年不见阳光的屋子看上去竟有些郁郁寡欢。
  顾从见没有开灯,即使开关就在他的手边。
  他站在玄关处,按下了王所安的号码。
  。。。。。。。。。。。。。。。。。。。。。。。。。。。。。。。。。。。。。。。。。。。。。。。
  王所安挂断了电话。
  他挠挠脑袋,仍然盯着手机,好像握着个烫手山芋。太阳当空照,树底下也不再阴凉,这时导演用大喇叭召集剧组人员集合,开始拍下午的外景。
  王所安把手机揣回兜里,深深呼吸了几下,主动举起了米菠萝。
  顾从见仍没有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手机提示音从彩铃变成了欲盖弥彰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听着事不关己的女声不停的用中英文重复着的字句,伫立在玄关,久久不动,仿佛成了一尊蜡像。
  直到女声变成了忙音,他缓缓放下手机,按下关机键,拼命地不承认心情中占了很大比例的失落。
  脱掉鞋子换上拖鞋,把厚厚的窗帘拉开,午后的阳光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子,刺眼的光线让顾从见眯起了眼睛。
  他把著窗户看到墙边一溜薄荷丛墨绿色的叶子,终于想起应该给它们浇浇水了,顺便揪几片叶子,泡薄荷茶喝。
  如果爱情可以像泡薄荷茶一样简单该有多好,觉得苦了就加冰糖,觉得辣了就加冰水。
  可是如果爱情是一杯薄荷茶,那么其中包含的情感,也会单一化了,会失去许多味道,这样不就是轻蔑了爱情这个词么。
  时间匆匆而逝,王所安再不想回来也不得不回来参加论文答辩了。这不算什么,可当他得知今年参加答辩的老师中有顾从见的时候,他真想一头扎进河里就此西去不问世事了。
  兜兜转转还是要和避之不及的人物碰面,确实死的心都有。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为的是咩啊!啊?
  但顾从见现在糟心的不是王所安,他现在正在办公室里一边批改周灏他们班的期末论文,一边等祝青颂给他带的饭。
  周灏也开始了疯狂的期末生涯,所以没有和祝青颂一起来办公楼,往常他总会在办公室赖一会儿,直到下午上课才回去,祝青颂撵过他不止一次,奈何对方屡教不改,后来也就淡定了。
  祝青颂给他带的都是顾从见平常的惯用菜色,一条红烧鱼尾,一份鱼香茄子,汤水不好带,就换成了冰冻的矿泉水,再加二两米饭,总体来说看上去油腻腻的。
  祝青颂“当”地把饭盒往打印出来的一份份或厚或薄的论文上一摔,虎着脸抢过顾从见手中的笔:“别批了!吃饭!”
  顾从见拿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然后重新带好,看也不看祝青颂一眼:“看完这份的。”
  “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给个分数就好了,还劳心劳力的当小学生作文批改,就算发回去了也没有人会看!”顿了顿,装作不在意,好像随口一问似的,“那个,周灏的你给多少分?”
  “哦,”顾从见往前翻了翻,“78。”
  “才78?”祝青颂炸毛,“怎么这么低?总要上80吧?”
  “不低了,”顾从见在一个句子下面画上波浪线,一边道,“最高的才85。”
  “啧,”祝青颂接了杯水,喝了一口,哥俩好的环住顾从见的肩膀,说道,“你太严厉了,知道学生私底下说你是什么吗?”
  顾从见琥珀色的眸子终于肯从论文上移开,看向祝青颂。
  祝青颂接着道:“叫你冷面阎王。”
  “……”
  顾从见动了动嘴唇,没好意思说自己在台里也是这个绰号。
  “行了,吃饭吧,都两点了,再不吃直接吃晚饭了。”停了一会儿又道,“我还是觉得你给周灏分数打低了。”
  “……”顾从见拿起筷子,决定无视掉挚友。
  饭菜温热,盒盖上缀满了冷却后凝固的水珠。祝青颂拉过椅子和顾从见挤在一起,前者喝茶吃点心,打算抢几块茄子吃,后者则在打开饭盒的一瞬间,没食欲了。
  不仅没食欲了,看着花花绿绿泛着油光的食材,胃里极不舒服,想吐。
  这样一想,真的反胃了,三步并作两步连招呼都没打冲进厕所,没消化的早餐冲出喉咙,挤压的感觉刺激了眼眶,变得湿漉漉的。
  顾从见手里还拿着筷子,吐舒服了之后,漱了漱口,冲了马桶,筷子也丢进了垃圾桶。
  跟过来的祝青颂一边拍抚他的背,一边关切道:“怎么了?没事吧?”
  顾从见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摇摇头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已经连续好几天这个样子了,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顾从见洗了把脸,跟祝青颂回到座位上,把饭菜一推,整理好没有批改完的期末论文,装进公文包里,说道:“你帮我请个假。”
  祝青颂正对着那盒一口没动的茄子咽口水,听到这话回过神来,蹙眉道:“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夏天最容易犯肠胃病,”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瞪了瞪眼睛,“话说……你不会是……?”
  “不知道,”顾从见没一棍子把这种可能性打死,但又说道,“应该不会。”
  祝青颂又要发飙,却被顾从见抬手打断:“你别骂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祝青颂张了张嘴,他了解顾从见在某些认定方面执拗得像头牛,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顾从见点了三下脑袋,带上车钥匙往外走。
  “诶。”祝青颂叫他。
  顾从见回头:“什么事?”
  “……我还是觉得你给周灏的分数给低了。”
  “……”
  顾从见回家休息了一下午,泡了薄荷茶喝,清爽了许多。
  他决定祝青颂今年的生日礼物,还要送他薄荷茶。
  熬夜批改完了论文,第二天在学校网上挨个打好了成绩,跟台里请了半天假,开车去了医院。
  这家医院他来过一次,就是十多年前,失去与秦君斐的最后羁绊的那天。
  顾从见在这方面是新手,对此类检查不太熟悉,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尴尬,毕竟他已经快四十的人了,再看着来检查的人,虽说人群寥寥,不过大都是二十多,最多三十的年轻人。
  自己真的老了……他长叹口气,挂了号,按照指示牌上的提示排队。
  检查很顺利也很迅速,比预计的要提前了几小时,最终顾从见收到了一份呈阳性的报告单和医生笑意满面的“恭喜”。
  他曾经期待过,也想像过如果上一个孩子没有殒命,那么关注着他点点滴滴的成长,会是什么感觉。他想,一定会很快乐吧。
  然而现在真正给了他这个机会后,他唯一的反应却是不知所措。简单来说,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包括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应该怎么养他。
  除此之外,还有王所安。
  顾从见低头看了看肚子。
  王所安才刚刚毕业,做父亲,委实太年轻了些,而自己又有些老了。
  况且,王所安尚不接受他,那么他是否能够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儿子……或女儿?
  顾大导演难得的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决定,等王所安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之后……再作打算。
  随着答辩日期的临近,王所安也越发不安,但无论再如何不安,时间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人按下暂停键,答辩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顺序由抽签决定,全班一共二十来个人,他抽到的是第十六号,排得比较后面,他不像其他同学紧盯着自己的论文,手都紧张得抖个不停。他也很紧张,但紧张的点和同学们不一样。
  陆陆续续有同学答辩完了出来,全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老师没有过度为难。
  王所安坐立不安的动了动,拦住了一位同学:“诶,怎么样?”
  “还行,”那位同学笑了笑,“别紧张,老师不会为难我们的。”
  “哦,”王所安接着问,“那个,老师都有谁?”
  同学说了几个,却没有顾从见的名字。
  王所安愣了愣,直截了当地问道:“不是说有顾导──顾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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