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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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旧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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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没有发生,他便会一直安安心心做他的小少爷,再成亲生子,过再平凡不过的一生。温珏有一个侍从,名叫温恒,名义上说是为了保护他,而太平时代又有什么可担忧,也就成了小少爷的玩伴。温恒比温珏大上三四岁,一向沉默寡言,倒也是极为忠心,唯温珏命是从。
  惨案发生那一夜,温珏正在温恒的陪伴下练字。原本算是兴趣盎然,练着练着也就失了兴趣,便要拉着温恒出门玩儿。即使温恒一向对温珏言听计从,大晚上的出门倒还是有些为难。然而最终还是拗不过温珏的死缠烂打,正要随着小少爷出门,却只听得屋外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小少爷,你先别出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温恒如是说。
  温珏胆子小,被这一声惨叫吓的躲到温恒身后。然而被抛在屋里一个人待着又是不肯,抓着温恒衣摆央求了许久,屋外又是惨叫连连,吓得两人都是寒毛直竖。温恒无奈,也只得把温珏护在身后,将屋门开了一个缝。屋外尚是黑暗一片看不清楚,没等温恒重新掩上门,房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一主一仆只见一个满脸狰狞的大汉手提了一柄还在滴血的尖刀,狞笑道:“哟,这儿还有两个。”
  温恒和温珏被拖到大院里,满目血腥把小少爷吓得快要晕过去。被吓得半死倒也还记得壮着胆子去认人,不认还好,一认便见到了双双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兄长。另一边又是那些粗莽大汉在折辱府中女子,温珏一时间忘了害怕,只是撕心裂肺地喊了声:“……畜生!”
  这一声喊却引来了盗匪的注意力,点着灯笼凑过来。温珏少年时便是眉清目秀的俊俏模样,倒是引起了盗匪的贼心:“哟,这娃儿倒是生的不错,来给兄弟们找点乐子。”
  温珏再不谙世事,此时也油然而生出恐惧之心来,吓得就要往后躲。温恒挡在他面前,却被一刀穿心,直直地倒在地上。温珏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爬过去试图摇醒温恒,而那睁大眼睛尚未瞑目的人却的确已经停止了呼吸。没等温珏哭出来,盗匪们已经围过来开始扒他的衣服。
  “时隔多年,我还是觉得当年那一夜简直就是噩梦。”
  温珏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却难以掩饰悲凉。
  许静知莫名觉得有些尴尬,看了韩泠元一眼,见对方岿然不动,淡定喝茶,自个儿还是忍不住问:“……然后呢?”
  “之后的事,怕县令大人不信。我一直以来也觉得难以相信,但是若不是真实,我今天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为我们全家……为温恒报仇。”
  “我本来已经绝望,全家都惨死于他们刀下,我一人独活又有何意义?轻薄便轻薄,连命都不在乎,还在乎清白做什么?”温珏苦笑一声,“然而就在我闭上的眼睛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什么滴在我的脸上。睁开眼睛,却见为首的人已经瞪大眼睛往后倒去,其他人则是骇然后退,大喊着着诈尸。”
  “我便呆呆地看到温恒脸上带血,给我披上衣服,冲我温柔地笑,他说,小少爷,我带你走。”
  “他身上还有被一刀贯心的伤痕,不停流血,但是他就那样伸手,然后把我背起来往外跑,把呆在原地的盗匪丢在身后。那些盗匪回过神来,准备来追时,衙门已经被惊动,他们只得落荒而逃。”
  “温恒背着我不停地跑,我感觉到他伤口上的血粘稠地沾上我的胸膛,我开始不停地哭,他一边跑一边说,小少爷,你别哭。”
  “直到到了临近的衙门的地方,他才把我放下来。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慌忙中抓住的手冰凉没有温度。他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活下去。在温恒倒下的同时,我也晕了过去。次日在衙门里醒来时,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我和温恒会在离我家那么远的地方,我当时失了意识,过了月余才恢复正常。自此以后,我就是温家自身。”
  “十年啊……我总算是等到了这么一天。”
  温珏辞别两人走了,许静知还处在震惊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韩泠元喝完了茶,修长手指在许静知眼前一晃:“回魂。”
  “泠泠泠元,我在案卷里见过这件事儿,仵作老头说当年就是他验的尸,温恒受的那一刀应该是一刀毙命,不可能背着温珏跑那么远啊……难不成温恒是在衙门附近被杀的?”
  韩泠元默默摇了摇头,见许静知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低声叹了句“鬼神有眼”,就道:“我却是不明白,静知你为何怎么也不肯相信鬼神之事?”
  许静知挠挠脑袋:“我说啊,泠元你为什么又对这鬼神之事如此相信?”
  韩泠元不答,只是一拂袖站起来:“待你渡劫,自会知晓。”
  “什么渡劫不渡劫的……泠元你怎么又走了啊!”
  原本是温家大宅的地方,因为当年灭门惨案的缘故早就被荒废,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只有风声飒飒地掠过,夹杂着蛇鼠穿行的细小声响。
  此刻,韩泠元便站在此处。
  院子正中的大树旁,是几支刚刚点上不久,正袅袅生烟的香。韩泠元在树边站定了,许久唤了声:“不知可否得府君一见?”
  “……承云见过殿主。”
  回话的是突兀出现的青衣男子,微微一施礼,目光转向青烟,轻叹一口气:“多谢殿主为那孩子报仇。”
  “举手之劳。”韩泠元看了眼身形若隐若现的男子,“比起府君,我之所做不过顺应天意而已。若不是为救温珏,府君又怎会还在此处?”
  承云府君默而不语,晌久道:“天意无情。”
  “恩怨循环,本为天理。温家本就该遭此难,府君一念之善,却引火烧身,悔乎?”
  承云府君回头看茂密大树,道:“恩怨循环,承云不过是……有恩报恩而已。”
  他的目光绵远悠长,仿佛透过那棵自己托身之树,而见到了更远的时光。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他不过刚刚修成神识而未成人形,为他遮风挡雨许下承诺的人,早已经只余祠堂里牌位一张。
  多年后他无力扭转天命,却见到那缕惨死幽魂流出血泪。便倾尽全力助他回体,终是救下那人最后血脉。
  对耶,错耶?
  韩泠元将走,却听得承云府君轻缓地说道:“我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说过,一定要见到我茂密模样。我可为他遮风避雨,予他一世繁华。
  作者有话要说:十章内完结……总算快写完啦~~


☆、第九章 随劫

  第九章随劫
  正是天青月圆夜。
  许静知自斟自饮了许久,韩泠元才姗姗来迟。许静知顺势给他也倒了一杯酒,笑道:“我可都来了半天了,老韩说你在读书,今儿个又读了什么书?”
  “周易。”韩泠元抿一口酒,道。没等许静知想清楚周易究竟是讲什么的,韩泠元又道:“静知,你劫数将至,最近多加小心。”
  许静知摆摆手:“你又来了,什么劫不劫的。我想起来了,那什么周易就是讲八卦那些东西的吧?你老说天命天命的,生死不也是天命管的事儿嘛。”
  韩泠元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信天命了?”
  “还不是你总是说来说去……我可不信这东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管他有没有什么天命。”
  韩泠元摇头叹息:“你这人……我近日要出趟门,你自个儿扛坛酒回去,待酒喝完了再来找我。”
  韩泠元一向不许许静知把酒给带出韩家,这回特许了,许静知自然喜出望外,乐颠颠地谢了,又问道:“这几年都没怎么见你出门,这回要去哪儿?”
  “我去论法。”
  “论法?什么法?
  “佛道论法,”韩泠元道,“佛道两家隔一时日便有论法会,我此次虽不参与,也需前往。”
  “论法会……”许静知显然还是没明白,韩泠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站起来长袖一扫:“带着酒回去吧。”顿了顿又道,“切记,我回来前勿出城。”
  “知道了知道了,泠元你放心!”
  韩泠元那坛酒终究还是老韩帮着抬过来的,还附赠了一个杯子,说是主子要求他只许每日用这杯子喝十杯。
  十杯酒不多不少,只是当许静知不死心要舀第十一杯时,杯子刚凑到嘴边,酒就消失了,换了其他的碗杯,却是连酒都盛不上,周而复始,许静知只得放弃。许静知也去韩家敲了不少次门,却是一直被冷冰冰地关在门外,看样子去论法的韩泠元还没回来。唉声叹气的许静知成了临安一大固定景点,每个人路过他们的县令大人都要揶揄一番,非要惹得许静知恼羞成怒不可。
  说实在的,自从五年前和韩泠元相识至今,许静知还没有和好友分别过这么久。临安人也习惯了看两人形影不离的样子,骤然间只有许静知一个人愁眉苦脸地来去,各人都忍不住上前询问安慰一番。
  “许大人啊,韩公子呢?”
  “泠元去参加什么论法会了……喂,你昨天不是刚问过我?”
  被瞪着的人讪讪地笑,借故溜走了:他可不愿意承认自个儿只是想再见识见识许大人在说这话时幽怨的语气。
  许静知被充满好奇精神的临安百姓给逼回了家,每天在县衙和许家两点穿行,回到家自个儿做了饭之后就跟往日一样开始喝酒,只是这酒似乎没有在韩家喝时有劲儿。
  难不成泠元给了他一坛劣酒?但是泠元也不可能做这事儿啊……
  许静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干等着韩泠元回来。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坛子里的酒也一天天减少,也就意味着离韩泠元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此时许静知只想着韩泠元将要回来的事儿,却完全忘了自个儿曾经被告诫的劫数。
  不过很显然,就算他记得,也不会去在乎。
  是日,许静知刚刚处理了林家夫妻俩闹和离的事儿,就被林老爹拉出去喝酒,本着县令的指责听林老爹唠唠叨叨自家儿子媳妇的日常事儿,心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更何况喝惯了韩泠元家的酒,再来寻常酒馆喝酒也就更为意兴阑珊。直到好不容易才被林老爹放走,许静知漫无目的地走着,也就不经意地到了城外。
  春日未过,郊外颜色艳丽,正是一派好景色。饶是许静知其人,也是不由得为这景色所吸引而驻步。若是泠元在此,兴许诗兴大发便要吟首诗吧……
  许静知一个恍惚,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自家好友,却是听见了一个本不该在此处的声音:
  “静知?”
  “哎哎……泠元?”
  竟是去参加论法会的韩泠元。
  许静知颇为惊讶地转过身去,眼前人着衣与往常无二,站在桃树下含笑看着他。许静知一时间竟是想到曾听过的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不过如果让泠元知道自己想到了这句诗,怕是会生气。
  许静知暗想。
  韩泠元于人于事,除了爱干净之外,并没有太多好恶。只是按许静知观察所见,韩泠元对于自己口中的“皮囊”,并不大喜欢别人——很奇怪地不包括燕瑚——称赞。
  “静知怎么在此?”
  许静知胡思乱想间,韩泠元已经走了过来,由于离的过近,便微微仰头看他。
  兴许是爱干净的缘故,平日里韩泠元总是与任何人保持一定距离,连许静知也不例外。这一点虽然让许县令很是郁卒,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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