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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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旧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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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兄,有客人!”
  这时候李琦带着人进来了,他抬起眼来,下意识地站定了:这不就是贵人嘛!
  客栈老板陪着笑:“哎……哎,两位客官是要住店?”
  “两间房。”
  “好嘞。”他赶紧拍了拍布着灰尘的簿子,颇为恭敬地递到两人眼前, 笨拙地咬着字眼,“劳烦……”
  青年微笑着接过来,在簿子的首页写下秀气的小楷:韩泠元。偏头瞅瞅同伴,又在自己的名字下填了个:许静知。
  许静知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他一向胃口大,尽管面对着简陋的菜色,倒也是能勉强应付过去——对他来说,有酒有肉也就够了,管他好不好,他又不是什么太挑剔的人,能吃喝就行。更何况此时走了大半天山路,他倒的确是饿的慌。
  相对于许静知的吃相,坐在对面的韩泠元要斯文的多。面前只摆了一盘青菜豆腐,他斯条慢理地吃着,面色安详的很。
  站在柜台旁的客栈老板偷偷看了眼反差巨大的两人,不由得莫名感叹起来。
  “吃饱了!”
  许静知又猛灌了自己一壶酒,一脸“得救了”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几天没吃饭了呢——只有韩泠元才知道,他昨天究竟是吃了多少东西。
  韩泠元此时也放下了筷子,临时被叫过来的老板家小女儿过来收拾碗筷,不忘偷偷望他一眼。韩泠元却是丝毫未觉少女脉脉含情的目光一样,随意望向窗外,便道:“天色晚了,随之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神庙看看?”
  “……我觉得你前后句之间没有什么关联。”许静知翻了个白眼。他是明白韩泠元的怪癖的,偏好晚上出门。有一回在县里他接到报案,说晚上有女鬼在城南竹林。他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毕竟是案子,还是要勉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捣鬼。结果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韩泠元在竹林里走来走去……
  虽然事后韩泠元说,他亦是听说这里有女鬼,故而来此查探一番。许静知来的时候,他刚刚送女鬼去超度去了。但是这般说辞让县里的人又很是崇拜了韩泠元一番,而许静知很显然是不信的,他唯一相信的就是韩泠元有夜游和吓人的双重癖好。
  想到这,许静知不由得又感慨自己交友不慎,韩泠元倒是神情自若的坐着,一旁的少女却是怯生生看了韩泠元一眼,开了口:“那个,客官,通往神庙的路是山路,夜里面……很难走的。晚上去的话……”
  出乎许静知意料,韩泠元听了少女的话,只是笑了笑,便说:“那我们便明天再去吧。”
  “你是韩泠元么?”许静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认识的韩泠元哪是这么容易就该改变主意的人?
  韩泠元又只是笑:“随之说笑。这夜里既然山路难行,泠元倒是没什么,要是害的随之因此受伤,我不就是有罪了?”
  “……”许静知莫名打了个寒战,又喝了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回房了,“唉,初春夜寒啊……”
  走在许静知身后回房的韩泠元,在快离开大厅的时候稍稍一顿,背后的少女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因他的这一顿回过神来,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收拾完桌子,慌忙收拾去了。
  韩泠元脸上带着不变的笑容,回了简陋的房间。
  许静知睡的不太舒坦。
  他知道自己被梦魇住了,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是阴森恐怖的氛围,像是在潮湿的沼泽里深陷着,又像是被火烤着一般,难受得紧。他正陷于糟糕的境地时,头顶又像是垂下藤蔓一般垂了一条粗长的白蛇下来,张开血盆大口直直地向他冲来……
  “魂归来!”
  许静知蓦地惊醒了。
  床边坐着裹了件白袍的韩泠元,眸子在月光下似乎闪着冷冷的银光。见他醒来,韩泠元收回拍在他额头上的手,平静地陈述:“你魇着了。”
  “你怎么知道?”话出口,许静知就后悔了。韩泠元肯定又扯出他那一套鬼神理论来,他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所幸似乎韩泠元也没有回答的兴趣,站起来:“好好睡,明早上我们去神庙看看。”
  许静知颇有些纳闷地目送韩泠元离开,不过他也是习惯了韩泠元神出鬼没的诡异习性,也没多想,打了个呵欠,又沉沉睡了过去。这回他做了个好梦。
  待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从许静知枕头下突然间窜出一条小小的白色细长物体来,游走下床,一会儿便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许静知神采奕奕地走进大厅的时候,韩泠元已经坐在了那里吃着自己的早餐。见到许静知,微微点了下头示意。
  许静知大大咧咧坐在韩泠元对面,一边吃着自己的一份早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哎,一会儿去那什么神庙?”
  韩泠元摇摇头:“不必了。”
  许静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你昨晚上还……”
  “世事变幻。”韩泠元又笑了笑,“倒是沉不住气。”
  许静知觉得莫名奇妙,又懒得去追究,便埋头又吃起自己的饭来。
  两人将走时,许静知才从村人口中得到通往神庙的山路被昨晚一场大雨给堵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打通路,他才明白为什么韩泠元说不用去神庙了——根本就去不成了嘛。
  不过韩泠元自然又是有自己一番说辞,待到两人回了临安县,又坐在韩宅的院子里喝酒的时候才缓缓道来:
  “那神庙里供的不是神,而是妖。一条修行不到千年的白蛇罢了。估计是耐不住清修,便跑来人间煞有其事地享受起凡人的烟火来。桐镇地处偏僻,一般神管不着——也懒得管,便由得她去。她哪有起死回生或是改命的本领?她敢给出吉签的,都是注定的事——譬如那个钱嫂家里的儿子,死而复生,又是地府的故事了,下回再告诉你。”
  “还记得客栈老板家里的小女儿?她说通往神庙的路难走的时候,是被白蛇给附身了,想要拖延我们去庙里的时间。晚上又去你房里作祟,让你魇着,没想到被我给发现了。我本以为她应该不会那么慌张,她却自以为我是要去除掉她的,赶紧封了山路,自己跑回山里去了。”
  韩泠元笑笑,继续说道,“没有行恶的妖,又怕我做什么呢。虽然是行骗,然而能给凡人一点慰藉,倒也是有些功德了。这蛇,估计将来我还是会见到吧。”
  许静知才管不着韩泠元又在说什么,他正忙着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呢——韩泠元向来不准他在韩宅里直接用坛子灌酒,委屈他总要用那秀气的杯子喝酒。
  “哎泠元,你这酒好的很,是什么酒?”
  对于许静知只关注酒的心思,韩泠元并没有生气,只是给自己也斟了杯酒,回答道:“东莱。这是东莱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刚看了某本近代文学的历史小说……于是就成了这种文风……


☆、第二章 东莱青酒

  东莱人性灵,作酒多醇。
  崔珩在石桌上摆好两个杯子,仔细斟了酒,复又坐下,颇惬意地侧头打量月光下丛生的牡丹来。牡丹开的盛,花团锦簇的,让他看着心里便欢喜,也想起了那个“人”。
  那人的气质和牡丹不甚相似,一个艳丽,一个清冷,那种难掩的华贵气息却是相似的。
  只是,怎么还没来呢。
  朗月当空,崔珩对面的位子还是空的。他等的无聊,索性一个人先拿起酒杯喝了起来。他今日酿的是檀溪,酒入肚中,又引得他想起那人饮酒时微微眯起的眼眸来。
  那个人叫做青酒。
  酒的名字。因为他便是酒。
  酒久成灵。
  崔珩一个人住在东莱的东南角,远离喧闹的城区。在东莱,他酿的酒称不上好,不过是勉强可以卖出去以维生的地步。只是他一向不是计较的人,住在父亲传下来的屋子里,一个人倒也是乐得自在。
  而他最近有个烦恼,他的酒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尤其是他最拿手——或者说唯一拿手的酒,青酒。
  他曾经试图握着斧子,呆在酒窖里抓住偷他酒的家伙,只是又往往会不自觉的睡过去。待到他次日醒来,酒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又不见了,让他懊恼得要命。
  想到这,又一次窝在酒窖里的崔珩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每次丢的酒量并不大,然而对他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困扰的。更何况,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偷酒,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他像是发誓一边握紧拳头,愤愤地又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这一回一定要抓住这个偷酒贼!
  酒窖里弥漫着酒香,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见滴水的声音。往常,崔珩一向是忍不住又睡过去了,而这回他可是特意睡了整整一个白天,这时候才能如此的精神奕奕。
  对于自己的准备,崔珩觉得十分的得意,只是下一刻他得意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他他看见了什么?
  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差点从藏身之处跌出来。然而他确信无疑,自己刚才的确见到了一个青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酒窖里——不是从门外突然闯进来,也不是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从窗户中飞进来,而是凭空出现在酒缸前,就像是……鬼魅一般。
  他被吓得打了个寒战,而那个被他认为是鬼魅的“人”大概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俯身掀开酒缸上的盖子,随意地坐在临近的缸上,开始喝起酒来。
  眼见着自己最后一坛十年酿青酒就要被这个家伙给“解决”了,崔珩心中的愤慨终于是战胜了恐惧,他从藏身之处蹦出来,手中的斧子颤抖着指向那个鬼魅,口中说出的话语亦是颤抖着的:“你你你……放下酒!”
  那喝着酒的影子动作一顿,放下酒碗,抬眼望向他,那一眼是冷淡的,亦是疑惑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正照亮了那影子的脸——崔珩一愣,没想到是个容貌颇为清俊的鬼……
  还没等他想出来其他形容那鬼的词,对方已经身形一闪,消失在他面前。
  “……小贼你给我站住!”崔珩懊恼地咬牙,谁料身后又突然间传出一个声音来:“我不是贼。”声音冷冷淡淡的。
  一个激灵,崔珩僵在原地,握着斧子的手倒是紧了,就是不敢回过头去。那鬼却是斯条慢理地迈步到了他面前,一张精致的脸在崔珩眼前暴露无疑。微微蹙眉,又重复道:“我不是贼。”
  眼瞅着这鬼看起来像是善类,崔珩终于是壮着胆子嚷嚷道:“你偷喝我的酒,还不是贼?”
  青年蹙眉:“喝酒就是贼?”
  “问题不在于喝酒……问题在于这酒是我的!”
  青年似乎有些费解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你……的?”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崔珩气闷,不由得想这少年若真是鬼,估计也是个糊涂鬼。
  “我的。”青年居然很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又蓦然间从崔珩眼前消失,复坐到了酒坛上,手里拿着一碗酒,一副主人的派头,完全忽视了崔珩的存在。
  崔珩颇是目瞪口呆,呆呆地看了青年半天,突然间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得试探地开口:“喂,你叫什么?”
  青年仰头灌了一碗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过脸看他一眼:“这酒叫什么?”
  “青酒……”下意识地回答,话出口了,崔珩才突然间反应过来:我干嘛要回答他啊。
  青年脸上却露出了今晚上的第一个微笑,尽管和他给人的整体感觉一样,都是清淡且飘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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