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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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腰带-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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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刚刚才让他坐起来……
  我觉得我是必然变得幼稚了。
  因为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我的自制力就差得这样惊人。
  我想到那一次在山坡上,我觉得自己爱上了安娜,而理由就是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变幼稚。我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梅曼当时也在我的身边,而我的目光从未从他的身上移开哪怕超过一分钟。
  如果迟钝算是一种病症的话,我想我已经药石无用。
  “你饿了,不去吃早餐吗?”梅曼吻了吻我,侧头笑着。
  “嗯……梅曼啊……”
  “嗯?”
  “我先去洗个澡……”

  五十一

  清晨起来洗个凉水澡有利于气血循环精神抖擞,所以我有这种清晨起来洗个澡的习惯。跟我一起住了很久的梅曼也早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所以就顺便一起洗了……
  总之……就是一起洗了。
  “嗯……梅曼啊……”
  “嗯?”
  “早餐想吃什么?”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给我一个笑容:“蛋糕。”
  这神情真叫人感觉瑟缩……梅曼捉鱼生吃的样子非常血腥暴力——虽然动作的确也很优雅——但是也许源于某种血缘上天性,他在人鱼形态就算吃蛋糕也会让人感觉很有压迫感。
  他爱吃甜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蛋糕常年保鲜在冰箱里,每天源源不断地供给他。
  其实我有点搞不明白他的食谱还有胃。
  他小时候吃两条鱼就可以三四天不再吃任何东西,有时候就算一个星期也不见得对食物有什么食欲,后来他邂逅了糖果,可以抱着糖罐子吃一整天。水果和甜点他也很热衷,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只能补偿味觉不能补充能量,无论吃多少,他还是会执着而坚定地保证自己四天一顿鱼。
  我甚至有时候会怀疑他肚子上是不是有个窟窿,零食提供了味觉享受之后就从窟窿里自己掉出来了。
  他每天也会陪我一起吃饭,这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种乐趣。
  他不喜欢辣椒,应该是因为从前被呛到的那一次留下了阴影,也不喜欢醋的酸味——其实他可以说除了甜以外不热衷任何的调味品,只有我和他的时候我会做那些连盐都不放的原味菜……好吧,这样至少保证我老了的时候不会得高血压。
  他用餐具的姿势很漂亮。刀叉难不倒他,而他已经按照我的习惯学会了使用筷子。甚至比我用得都灵巧。
  我不觉得我是个动手能力不足的人,但是总写些地方会有缺陷,比如我拿筷子的样子总是很难看,虽然梅曼是向我学的,但却姿势标准而又潇洒。我想总是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比如他的艺术天赋,比如他比我英俊得多的长相,比如他那成熟中略带天真的叫人爱煞的气质,又比如他连叶子都吹得比我好。但最终他还是属于我了,这就是令我能足够骄傲的地方了。
  所以只是筷子而已,就让他永远都用得比我好吧。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妈也总是说我用不好吃饭的家什,路途不顺,她总是夸阿止在饭桌上一板一眼地标准,仿佛侠客舞着剑,流畅又好看。阿止会笑我,但也会夹鹌鹑蛋给我,那个东西椭圆滑溜,我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筷子弄到碗里的。
  他给我夹鹌鹑蛋,我就掏空西瓜用瓜皮给他刻瓜灯,刻七侠五义和西游记——也只有我们自己能够看得出来。还会刻蚱蜢草虫,躲在花草里,蓄势待发。
  妈说手巧的人多是心巧,心巧的人却总会不如意,想得太多,伤身伤神。
  我知道妈的手最巧,她一边给我和阿止的手帕上绣孙悟空,一边又会蹙眉叹息。
  妈说阿止的命该比我好,他没心肺,生下来的时候我只会哭,他只会笑。我虽然嫉妒过他能跑能跳,但是我也为他高兴。我很爱他,他能好,我也感觉自己就很好。
  阿止也很爱我,他对我说以后要发明一种自己会飞的车子,他要带着我和妈一起住到月亮上去。他说他要娶嫦娥。那我呢?他说我可以娶玉兔,那样妈就嫁给吴刚。妈就敲他的头。我笑他,如果妈嫁给吴刚,我们就要叫他爸爸了。阿止马上后悔,他说那样妈就嫁给西海龙王三太子,成了佛的白龙马。白龙马的媳妇跟人跑了,他痴情又念旧,会疼人,长得又好又温柔,最主要的是妈嫁了白龙,我们就是龙子,叫他爸爸不吃亏。而且海里有龙女蚌仙还有人鱼公主,我们一人娶一个人鱼公主,不让她们遇见王子,她们也不会变泡沫。我就跟他拉钩约定,我娶姐姐他娶妹妹,今后我们还住一起。
  而如今阿止一定没有想到,我没有娶到人鱼公主,却娶了个人鱼王子。我该问问梅曼,叫他牵红线,介绍一位人鱼姑娘给阿止,这样我们便一起生活到海里去。这样子我不算没遵守约定。
  我答应过阿止的,都不会不遵守。
  我还答应他等我好了,会骑着车载他环游地球。
  而我已经好了,就可以……
  就可以……
  载他……
  我们一起……
  阿止……
  ——我会回来的。
  ——妈,他们要把哥哥带到哪里去?!
  ——我不跟你们走,我不!妈……
  ——你不要我了吗,妈,别叫他们带我走啊……
  ——妈……
  ——我要回去……
  ——妈,阿止……
  暮色围拢,就好像将我困在茧里。
  我想呼吸。
  想呼吸。
  没有空气。
  我想出去。
  周围都是灰白色的人脸。像是鬼怪。
  我害怕,我不愿意在这里。
  我不愿意死。
  我想跑想跳。
  想大声地说话喊叫。
  我不愿意死。
  ——他需要急救。
  ——我跟你们说过不能给他用麻醉剂。
  ——他不配合。
  ——不能让他的心脏有任何损伤。
  我不愿意死。
  我活不久,但是也不想把心给别人。
  我想活到它自己不跳,听它最后静止的声音,好像这个世界全部安静下来。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
  ——爸爸,他是谁?
  ——爱丽丝,过来,他是新到家里的小哥哥。
  ——是爱丽丝哥哥吗?
  ——是爱丽丝的哥哥,他会陪伴你。
  ——可是他为什么不和爱丽丝说话?他死了,你说过,死掉的人不会说话。
  ——还没有,爱丽丝,他还活着,你能救他,你愿意救他吗?
  ——可是爸爸呢?我也想救爸爸。
  ——爸爸希望你救他。爸爸需要去天国了,但是你的新哥哥会一直陪伴你。
  ——好吧……爱丽丝会问问的。
  ——爱丽丝,你要告诉他,你希望他救你的哥哥。
  ——爱丽丝知道,爱丽丝会请求他。
  在光与暗无限交替的余韵里,蕃红色的长发仿佛火焰跳动。
  那是红宝石染成一样的纯粹。
  我闻到蔷薇的香味。
  我感到轻柔的温暖。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泛着百合一般柔白的光晕。
  ——跟我来。
  跟你去?
  可是我该如何做到?
  我无法走路,我的双腿不会听从我的指令。
  ——没关系,跟我来,他会接我们。
  那是飞纵云霄的感觉。
  或许是阿止的飞车终于已经研究出来。
  再或者是我已死了,才会这般如坠梦幻。
  但我的心还跳着。
  跳得这样清楚鲜明。
  我想这样的事情一生也不可能经历更多。
  我该是快要死了,这一切是死前被施舍的恩惠。
  她拉着我的手,好像不会长大的彼得潘,从窗口迎着月光飞入晚暮。
  天与海在墨蓝色的尽头交汇,空灵的乐声将身心都包裹其中,这是无匹的安逸和舒适。
  星辰于天地的穹顶合拢,然后又四散下坠,仿佛被吸引进歌声的韵调里。
  她牵着我的手,歌声指引着我们,向通往未知的虚幻之门走去。
  我不知道那道门之后有些什么,却能感受那之后有无穷的喜乐在等待着我。
  ——你看,他在那里,他来接我们了。
  谁?
  她牵着我跑过去。
  伸出手迎接她的那个人,我想他是最美的星光。
  是挣破辉夜的宝石。
  所有大海的歌声都在他的手心汇聚。
  他蓝紫色的眼睛仿佛天幕,温柔博大,深邃包容。
  ——你是她的子嗣。我愿意同你交换契约。你呢,愿不愿意将心交换给我?
  ——我……
  愿意……
  海面起伏起来,如山的巨涛好像要将我们吞没,然而我们的脚下却风平浪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看着他。
  他在光里,又在暗里。
  他的面庞变得模糊不清,我只能辨别那一头银发。
  这是令我多么熟悉的银发,好似星辰宝钻。
  那每夜都躺在我身边的人影。
  我们刚刚交换过誓约。
  我爱他,他也爱我。
  梅曼?
  我呼喊他。
  梅曼!
  他看着我。
  他看着我,叫出了我的名字。
  “苏。”

  五十二

  一瞬间,星辰大海无声湮灭。
  “苏。苏,衬衫,快递给我。”
  梅曼向我伸出手,蹙着眉,稍显不满地瞪我。秀丽而风情的狭长双目变得滚圆,稚气可爱。
  我感觉自己有点精神恍惚,看了看手中,发现果然捏着梅曼的衬衫。
  “苏,你在看着我的裸体发呆。”梅曼一脸正义地指出这一点,叫我哭笑不得。
  “因为我爱你。”我把他的衬衫展开然后帮他穿上。他自己一颗一颗地结着纽扣,我揉揉他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喜欢看。”
  他歪头审视我几秒,觉得这个答案可以接受,继续结扣子去了。
  我真是发呆了好久……
  我记得我是在问他想吃什么,他要吃蛋糕。
  对了,然后他洗完澡要我帮忙拿衬衫。我把他抱出来,找了衬衫给他——为什么总有种这些事情都是别人做的感觉……
  难道我真的有失忆症或者人格分裂?!
  又或者是我身体里面的那个他……他出现了……
  不对!
  我强制自己抛开这些想法。
  梅曼这时整理好了自己,他从我身后趴在我的肩膀上探头过来,眯起眼睛从侧面看我:“苏,这么好看,不如你也脱光让我发一会儿呆。”
  “嗯?……”我揪紧自己的领口并且握住梅曼的手腕。人鱼族都是这样经过了一夜……之后,就会突然间性情大变的吗?
  他用委屈的神情看着我,然后蹭着我的面颊:“可是这样是不公平的。”
  他故意带上撒娇的语调,软软糯糯的声线从我的耳朵一直爬到心里,然后在我的左右心室分别抓挠打滚。
  “……”我站起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看见他委屈的神情之外那双秀美的眼睛愉悦地眯着。我按住他的肩膀弯腰和他对视,“你必须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连你也不给我吗?”他的视线从下往上望着我。
  “不给。”我坚决地拒绝他。
  “唉,我好伤心。”
  “别学我说话……”这显然是我经常用的那个‘爸爸好伤心’的变式。
  “但是我只爱你,只看着你,只想学你。”
  “不要花言巧语,这个对我没用,快变成人穿上你的裤子。”
  他的鱼尾在床上有节律地拍打着:“我没花言巧语,你知道我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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