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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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腰带-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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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爱情这个词,我就知道,我是爱你的。必定是爱情,和我们与生共来的亲密一起,它们将会把我们一辈子联结在一起。我和你会结成夫妻——”
  他又将我抱紧了些,因为感到我不安的退缩。
  “和你结成夫妻,这是种多么可怜的想法,甚至我还不知道夫妻之间应该做什么,不知道那些神圣而隐秘的步骤。我只是想我爱你,我与你必定是一生的伴侣。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对我耳语:“如果你是正常的你,我想无论距离有多远你都会察觉这种痛苦的。但是你不是你了,所以即使你感应到了这种痛苦,你也只会为它困惑而已,对不对,哥哥。”
  “我……”他令我害怕,他令我颤抖以及瑟缩。这样的感情是那么复杂,让我不清楚我到底应该逃开还是继续这样听他说话。甚至我无暇顾虑那些他的话语中令我疑惑的部分,比如,为什么我不是我了。“阿止……”我鼓起勇气,用尽量平常的声音叫他,但我并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先别说话。”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他就这样看着我,用手托着我的面颊,用手指摩擦我的皮肤。
  这样的氛围……
  我……
  他更加靠近我,专注地看着我,我想他是要吻我了。
  我感到自己肢体僵硬,头脑不能再思考任何问题,恐惧和深深的痛苦在皮肤骨骼中扎根,我能够听见自己肌肉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想我一定是吓白了脸,而阿止的神情太过复杂,我看不明白,索性闭上眼睛。他的气息每靠近一点都能叫我战栗——也许因为如此,他最终没有亲吻我的嘴唇,而只是移向我的额头。
  就像亲吻一个孩子一样。
  “你只有十二岁。”他的声音痛苦又恼怒,“那个怪物愚弄了你也愚弄了我!”
  “阿止……”无论我对他对我抱有的情感觉得怎样地害怕,他在我心中都永远占有一个无法取代的位置。……我因此明白为什么我会对爱丽丝犹为亲密,因为即使忘记了阿止,他所占据的那个位置仍旧没有消失,所以我将爱丽丝错代进去。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以我现在的体型和位置来说也只能做到这个动作,然后埋头进他的肩膀。他的所有痛苦就在我面前表露无遗。
  “对不起。”我对他说。
  他收紧手臂,有些苦涩地笑起来:“是啊,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我……”
  “听我说完吧。——你冷吗?”
  “这样很好。”
  他点点头,抱着我在当年我和爱丽丝一起看星星的台阶上坐下来。
  “最初我甚至没有察觉这样乱伦的恋情是多么奇怪——我不知道乱伦这个词。以至于后来当我发现结为夫妻的通常都是男人和女人的时候……我反倒没有那么慌张了。这种感情一直折磨着我。首先是你离开。当我将每天耗费在盼望你回来而最终失望的时候,我意识无论我有多么喜欢你,多么坚定地要和你在一起,这都只是我的感情而已。我原本以为你会和我一样的。就像我从母胎开始就离不开你一样,你也必然会这般离不开我——但事实是你一去不回。这种恐慌太过强烈了。以至于我没有考虑过你是被强行带走,你根本无法回来。我一边爱着你,一边痛恨着你……那时候这两种混乱的情感主宰了我,而我本身却还对它们一无所知。这时候另外一件预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妈妈病了。——你为什么没有问我关于妈妈的事呢?”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而我虽然已经从他口中听到过妈妈离世的消息,却仍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早就知道,对吗?”
  他在等我回答,而我过了许久才回答出来:“你知道我忘记过去的事情了……”
  他点点头。
  “他们给了我一段关于我出生成长的虚假的记忆。所以十二岁之前大多的细节都是模糊的,我只知道我是被妈妈扔在城堡门口。”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止轻蔑而微带愤怒地哼了一声。
  “我隐约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但是现在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是我在病好了以后不久忽然间——这么觉得。”
  那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按照时间来看是我被从阿止他们身边带走的第二年。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听见一个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妈妈死了。我没办法将这种感觉更清楚地表述给阿止知道。但他似乎了解了。
  “你所感觉到的是我挣脱锁链,所以信息流向你。”
  “……锁链?”
  “除了用语言,文字,眼神还有动作交流之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外一种交流方式,虽然难以捉摸,但是更加可靠。因为它只传递正确消息,并且如果具备获得消息的能力,所要传达的内容就绝对不会在中途消失。你可以将这种消息的传递媒介理解为魔力。”
  魔力的说法并没有叫我诧异,我见识过卡尔的魔法,阿止也说过自己是巫师。不过想到阿止是个巫师,未免还是会有种微妙的感觉。
  “锁链是指对力量的束缚,只有解开锁链的人才能使用魔力。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一只宝箱,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掌握到解开锁链的钥匙。但有一些特别家族在此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你可以认为这些家族盛产巫师。妈妈就是一位巫师。”
  “嗯……”
  “你不惊讶吗?”他忽然轻声笑了,用怀念的眼神说,“妈妈说,也许你会吓得哇哇大叫呢。”
  “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丢脸的事!”
  “你好像比我记忆中你十二岁的时候不稳重多了,哥哥。”
  “……”
  阿止拿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神情又变得伤感起来。“妈妈生病不久之后就去世了,这是她离开的时候对我说的。‘要用力量好好保护自己,你哥哥可能会被这个吓得哇哇大叫呢’。”
  我能够想象,我温柔的母亲就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忘记保护我们,不会忘记用她的坚强和对生活永不屈服的态度影响我们。
  “你已经做到了,用这种力量保护自己,也保护我。”
  “但是其中有一件事你还不了解呀哥哥……如果我没有害死母亲的话,也许这样的力量会让我感到高兴……”
  “你……”
  “我害死了母亲。”他这样平静地叙述着,“世界上所有人,包括你所知的人鱼,山精,每一种动物甚至是植物都拥有与魔法沟通的基础,与人鱼这样的天生魔法眷族不同,他们能够毫不费力地通过神灵的赐福解除锁链,人中的巫师则是在智慧增长的过程中体会到解开锁链的诀窍。这种事情不仅仅需要智慧,还更加需要血统中与生俱来的对‘钥匙’的亲和力。年长的巫师可以通过魔力对幼年的天赋者施予影响,帮助他们获得‘钥匙’。母亲正是在这种仪式中为了使我觉醒而牺牲了自己,这是代价。像人鱼那样的魔法眷族天生可以在体内产生魔力,并且通过神灵赐福的途径恢复魔力,所以他们使用魔力是不需要代价的。而人类不同,没有神灵的赐福,只能通过支付代价的手段公平地换取魔力,所以人类的魔法被称作巫术。即使有巫师觉醒,也很少会使用魔法,因为代价是昂贵的,正因如此巫师的痕迹才少得几乎不被人察觉。我们身上的的巫师血统并不纯粹——甚至由于在其中有着另外一种血统印记的缘故,比巫师和普通人类混血的孩子还更加难以觉醒。母亲正是因为帮助我觉醒而为禁忌的巫术支付了代价,她……”
  “她已经去世了!”我愤怒地拽住他的衣领,“妈妈已经死了,她为你牺牲,你应该感到幸福和感恩,不是痛恨自己!”
  “我现在并没有痛恨自己……”
  “没有?那么你明知需要偿付代价,为什么还使用巫术?!”
  “我只是……曾经痛恨自己。”
  “你支付的代价是什么?在船上的时候你使用了巫术,甚至回到城堡之后也总是使用……如果你不是想自杀,那么你是在干什么?!”
  他苦笑着握住我拽着他衣领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接受你并不爱我的事实吗?”
  这个问题让我感到尴尬,并且觉得身体变得僵硬。
  “因为我支付的代价是爱情。”他捧住我的脸,慢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如果只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令我得不到爱情,我会一直追逐的,也许会不惜用巫术将你捆绑在身边,但是由于这是支付的代价,是对我的惩罚,所以我失去了追逐你的资格。”
  “你……”我不明白到底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感情令我浑身颤抖,我想要揍这个小子一顿,又想紧紧抱住他,两种渴望在我的脑海中交锋,最后终于哪一方也没有胜出,我松开他:“我应该保护你,是我没有做到。”
  他抱紧我:“这不是你的错,哥哥。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当我知道母亲是因何而死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永远不配得到你的爱情。所以我选择了这样的代价,它所蕴含的能量那么巨大,以至于我所保存的魔力到现在还未枯竭——也许是我对你爱还未枯竭的缘故,它仍旧源源不断地支撑着我。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宁愿使用生命,而不是使用别的什么——诸如威力更加巨大的情感来做交换。”
  他再次提起母亲使我怒不可遏,这一次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虽然十二岁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是我的暴怒仍旧使得他恍惚起来。
  “你完全不明白,时至今日,你完全还是不明白。有许多东西可以用生命去交换以及守护,但这永远不是付出生命的借口。你感到后悔,却没有做出和后悔相应的言行。告诉我!你每一次使用巫术都是在提醒自己你犯了过错,只有这种精神折磨才能让你产生一点点的活下去,面对我的勇气,对不对?!”
  他沉默不语,而我继续我的猜测:“你是打算在耗尽用爱情交换来的魔力之后再为我献出生命,对吗?你所说过的话,关于我也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师的话——你是想像母亲那样在最后用生命为代价解开我的锁链对吗?!”
  “……对。”他低下头,然后又马上抬起头来。没有丝毫退缩的目光表明他并没有丝毫认错的准备。他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这种态度让我很像再打他一耳光,但是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愤怒却变成了无法为他承担痛苦的悔恨。
  ——他没有错,他为什么会有错呢。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情足够让他变成这样疯狂而绝望的人。而我的愤怒……其实是由于痛恨自己没有能够为他做到任何事情而产生的。
  那不是对他的愤怒,所以即使继续打他,也不会消减哪怕一丁点。
  那是对我自己的愤怒。
  “你恨……妈妈吧……”我捂住他被我打的那一边面颊,“因为她最后没有选择陪伴你坚持下去,而是用了牺牲自己的方式将责任转移到你身上……她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这个,连你都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恨着她……但是你想要模仿她,对不对?”
  他的眼泪流淌下来,用我从未听见过的软弱的语气,就连在遥远的过去,当黑暗降临他瑟缩地握住我的手蜷缩在被子里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的惊惧的语调说:“但是我害怕啊……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我抱紧他,用这幼小的躯体支撑他。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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